已知前世江梦鲤和江澈是八月十四回到家的,但当日途经洛阳北的翠云峰时,被杨山强盗打劫,抢光了东西。
这一世江芷若决定亲自前去孟津白鹤渡报信,接应她父兄。
洛阳到孟津白鹤渡,骑马的话,早上出发,中午也就到了,江芷若提前两天,和彘奴带着三十名家丁从家里动身。
结果过去孟津的一路上,听见不少回洛阳的客商都在议论,说那江梦鲤这是又去哪做成了笔大买卖,他的运气怎么就这样好?
江芷若听闻这些,招呼大家快马加鞭。
小半天路程,来到了白鹤渡,就看见那渡口人语马嘶的,好不热闹。
孟津河上往来船只络绎不绝,一半的船上装载的都是对岸来的马匹。
原来江梦鲤一行人昨日就到白鹤渡了,用船拉载马过河,可不要两三天功夫。
一百匹军用标准的高头大马,场面可谓壮观,很难不叫旁人眼馋,白鹤渡每日往来的洛阳人本就多,无怪杨山强盗会知道。
江梦鲤有四个月没见到女儿了,但对江芷若来说,时间是隔了一世,她有近十年没见到父兄。
江芷若长久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一下都爆发了。
她扑到她爹怀里,泣不成声,腹中打好的长长的稿子,此刻却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江梦鲤和江澈吓了一跳,还道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问江芷若,江芷若埋头痛哭,根本说不出话来。
倒是彘奴开口解释:“家主,公子,家中一切安好,大小姐是有别的要事。”
江芷若也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找一个地方说话。”
江氏父子诧异相视,于是吩咐伙伴们看顾好马匹,他们带着江芷若往下榻的旅店来,这旅店叫平安客栈,就开在渡口边上。
四人进屋说话。
江芷若太过激动,眼泪虽已止住,身子却还是打颤,刚说上两句话,人又要抽泣起来。
江梦鲤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和手,发觉冷冰冰的,于是让彘奴去找店家要了壶热酒来。
江芷若喝了两口热酒缓了缓,指着江澈腰下的玉佩,说:“哥哥这块白玉雕竹节玉佩是这次去渔阳,大伯父给的,背面刻有八个字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江澈吃了一惊,忙解下玉佩递给江梦鲤看。
江芷若说的丝毫不错,但远在洛阳的她不该知道这些的。
江芷若叫彘奴:“你说。”
彘奴道:“石大人派了十个军汉一路相送,带头的军官叫吴冲,我还记得他老家在南阳。”
江氏父子目瞪口呆。
江芷若单刀直入:“我和彘奴不是未卜先知,而是这些事我和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我们是死过一回的重生者。”
江芷若先把杨山强盗会在翠云峰打劫的事说了,接着又细细从明年会有旱、蝗两次灾荒说起,一直说到她死前南北两朝划江对峙。
江芷若一口气说了两三个小时,从大白天说到晚上点灯,除了上一世同李照成亲这一事江芷若不想提,其它经历过的,都大概说了。
江梦鲤和江澈不发一言,越听脸色越是沉重。
江芷若问:“爹爹是当我所说的怪力乱神,不信我吗?”
江梦鲤心疼地抱住女儿,道:“爹爹信。”
江芷若讲到朝廷不愿开仓救灾,任由南阳灾民暴乱时,江梦鲤就信他女儿不是在胡言乱语。
因为没人比江梦鲤更清楚,朝廷不是不愿救灾,而是因为大周官家的粮仓里根本就没有粮食。
江芷若筋疲力尽,她自重生以来,一颗心一直都是悬着的,此刻有她爹和哥哥在,觉得一身的包袱都解开了,晚饭也不吃,倒头便睡着了。
江芷若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等她在马车上醒来时,时间已是十四日下午了,他们刚好抵达蟾园。
到了家,江梦鲤从行李中取出一块雁衔香草纹的玉坠给江芷若,这是大伯父送她的礼物,和江澈的玉佩是同一块玉料出的。
前世江芷若并没有收到这份礼物,想来是被杨山强盗抢去了。
这一回,从渔阳带回的物资一样没丢,还把张虎等人杀了个屁滚尿流。
江芷若听大伙说起她昏睡后发生的事:
张虎十三号就带了喽啰们在翠云峰的树林里埋伏下。
彘奴和吴冲前去侦察了一番,估摸对方大概来了有两三百人。
自己这边,加上江芷若带来的三十名家丁,能战斗的差不多是五十人左右。
江澈能谋略,让人速速去周边买了四十头大水牛来,挑四十个能战斗的把牛赶去翠云峰。
留下十人在孟津看守马匹和照顾老弱。
彘奴前世练出的本事不消说了,吴冲等十人都是久经沙场上的老兵。
于是十一人打头阵,长刀大马,冲进强盗阵地,一通乱杀。
他们不恋战,一人斩杀两三个强盗就撤回,强盗们也不敢来追他们。
十一人休整一会,又冲进去乱杀,一连三次,杀了有二三十人。
第三次杀进去的时候,那些强盗不敢迎敌,都躲开来的。
江澈见强盗士气已挫,又让人往大水牛尾巴上绑上稻草,赶去距离强盗阵地一射地处,再点火烧牛尾巴。
四十头大水牛疯了似的,往强盗阵地里横冲直撞,撞得强盗们抱头鼠窜,不成队伍。
江家这边弓箭已备好,四十人纵马上前,拈弓搭箭,射杀强盗。
彘奴百发百中,不消多时,就射倒了一片。
张虎带着些残兵灰溜溜逃回杨山去了。
大获全胜,清点战场,共打杀了一百七十八个强盗,我方只损伤了四头牛,无一人伤亡。
于是又返回孟津会合,赶牛马回洛阳。
江澈用被子包着江芷若,抱着她上马车,江芷若一路睡得香甜,到家门口了才醒来。
江澈打心里喜爱这个妹妹,崔夫人还在世时,他与母亲住在别院。
有一年中秋节,爹带着妹妹来接他一起去街上看花灯。
妹妹那会三岁,骑在爹的肩膀上,爹教她喊“哥哥”。
她不回答,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在吃,吃完一个,突然把糖葫芦串伸到他嘴边,说:“哥哥吃。”
爹说妹妹有洁癖的,她吃过的东西,平日哪怕丢了烂地上去,也是不给别人吃的,她肯分你糖葫芦吃,说明是很喜欢你的。
他也喜欢妹妹,小丫头漂亮又爱笑,明眸皓齿,眼睛像星星闪啊闪的,小牙齿就像两排珠玉一样整整齐齐。
可是过了两年,她母亲崔夫人死了,小丫头就不爱笑了。
她把小时候的事也忘了,不记得她最早是很喜欢哥哥的。
她对他横眉冷对,对他母亲也没什么好脸色。
爹也知道她的奶娘卢嬷嬷背地里没少使坏,可是小丫头很依赖这个奶娘,没她饭都吃不下。
一家人就怕打老鼠误中玉瓶,一直忍着这个奶娘。
听说她自己把卢嬷嬷处理了,江澈心里很欣慰。
江芷若欢欢喜喜把玉坠带上了,雁衔香草,也是巧,暗合了她的两个名字,江芷若很喜欢大伯父的礼物。
江澈道:“你也会骑马了,这回咱家从渔阳带回来一百匹好马,刚都送去养马场,我带你去逛逛,挑一匹你骑。”
于是来到江家的养马场,说是养马场,其实之前养的最多的是牛羊。
江梦鲤去渔阳前就想好要买马的,早早吩咐陆德芳卖掉一半牛羊,腾出空地,改造出马厩和跑马场。
江芷若一眼就看到一匹白马,它通体一色雪白,在阳光下闪着光,马颈蓬松的长毛迎风披拂,好不精神。
江澈当妹妹是看中了这匹白马,介绍道:“眼光不错,这一匹是马中极品。”
江芷若还知道它前世的名字叫“照夜白”。
李照可不就是骑着它带裴阿娇逃命的。
后来它还陪李照四处征战,听闻这照夜白颇有灵性,又曾几次救李照于危难。
李照因它还出了不少的风头,百姓们给李照起了个外号,叫“白马帝”。
前世她家被张虎抢走的马,怎么就成了李照的坐骑了?
江芷若有她的猜想,恨恨地在心里又给李照记了一笔账。
江芷若因憎恶李照,此时迁怒于这白马,心里暗道:“小畜生,今番你可是落在我的手里。”
却听江澈又道:“这匹马虽能日行千里,但是性子暴烈,难以驾驭,还是换一匹温顺的吧。”
江芷若恨恨道:“钢鞭铁锤都是好物,若还是不能驯服它,不能为我所用,那我就杀了它。”
江澈心下一惊,他的妹妹虽然一贯娇纵,但心地是极善良的,以前哪里会说“杀”这个字。
而刚刚她那话语里竟是满带仇恨的。
江澈不由回想起前天她扑到爹怀里嚎啕大哭的情景,那样子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后来听她描述那个前世,说起自己落难的情形,都是一句话带过,什么“彘奴护着我到了成都”、什么“我和彘奴沦落在建康”。
这个小丫头在那个前世,在那些他们看不见的日子里,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以致性情都变样了。
江澈后知后觉,此刻心里下刀子似的,扎得生疼。
彘奴道:“大小姐,我来帮你驯服它。”
话音未落,江芷若却已径自攀鞍上马。
江澈的心提到嗓子眼了,这匹马的性子烈得很,还没驯服,根本不让人骑的。
却见江芷若稳稳当当骑着它,溜了一圈回来了,这马竟然认了江芷若。
江芷若下了马,开心摸了摸马头,夸道:“好马儿。”
江澈气得弹了下她脑门,“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万一这马撒性子,把你颠下来怎么办?”
江芷若刚刚是想到前世的事,一股怒火冲上脑了,才敢这样,此时也知道后怕了,道:“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
这个江大小姐什么时候会说软话了,江澈一时也没了话说,叹了声:“哎,你!”
江芷若给这匹白马取名叫“玉璁珑”。
才不要叫什么“照夜白”,一切和李照相关的都叫江芷若觉得晦气。
江芷若还想再溜一圈马,但蟾园来人催他们兄妹回去吃饭了。
江梦鲤吩咐家下人丰丰富富整治了几大桌宴席,要犒劳此次一同出门的伙计们,还有感谢吴冲等人一路相送。
吴冲等一干军汉在宴席上,对彘奴赞不绝口,都夸他身手了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把他们都比下去了。
江梦鲤笑道:“不敢当,关于这个孩子,我今天还有一件事,要请大伙为我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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