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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浥尘

没等白麻纸上的墨迹洇干,常玄煜便将其裹好系于白鸽腿上,它载了信,从窗沿边扑棱着飞走。常玄煜背手立于窗边远眺,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兄长,咱们何时出发?”

常将离大摇大摆进了厢房,从琉璃雕镂屏风旁的香几上拿了一颗桃,坐在榻上便开始啃了起来。

昨日父亲与他讲完的事甚是紧要,于是今日一早便去找常省元,想将事情问清楚。常省元在游廊上站定,抚了抚胡子说道:“我以为小女精神困顿是因噩梦缠身,却并不明其中缘由。若是你执意要探究,便去长安罢。你先祖在长安做官时留下一些卷帙,你尽可找寻。”

常省元嘱咐了许多事,常将离俯首听着,一一记在心里。他离开时想着父亲的最后一句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常将离最欣喜的一件事便是兄长要同他一起去长安。

他从小在阿娘讲的故事里一点点描摹出长安的翼檐鳞瓦、阶槐庭花,这块天子脚下的土地人稠物穰,哺育了有血有肉的人们,他们的生命由龙首渠流经这座物阜民丰的城市,最终化作浅浅的池水,世世代代映亮了长安的日月。

那里是无数文人墨客、游艺吏商心中的故乡,无论肤色语言,无论来自何方,即将踏上这块土地或是已经踏上这块土地的人们心里都呐喊着一个名字——长安!

“辰时便出发。”

常将离看见了兄长眼里的笑,浅浅的,让他难以抑制地想到陵南的月光。长安的月光也会那样美吗?

常将离跨马上鞍,座下是他那日“顺手牵走”的渝州青马,鬃□□亮柔顺,见了常将离便呼着粗气打着响鼻。他为他取名为“融沉”,因在温水中融化的水沉香气暂时减弱,表面黑色褪去,变成青灰色,故取此名。

常将离托人给瞎猴一家带了一封信,意思是不敢妄用那香,恐不慎有害,若他寻到了更完备的香方,定当告知。

常玄煜座下一骑凉州白马,骠壮稳健、风姿飒飒,同他的主人一般利落清爽、不染俗尘,令人移不开眼睛。

常将离仍旧着一袭暗金细纹黑衣,腰间配刀,挂一葡萄花鸟纹铜香囊,脚踩云头锦履。他不爱守规矩,在佩刀刀柄上镶了鍮石,但不容易被看出。

他们是轻装出行,因此没有多带行李,只携了詹糖一位婢女,等到了长安再打点购置。

常省元和夏梦以及众家仆都出门送行,言辞淳淳,泪眼汪汪,无人不想逃离悲伤的支配,却无人能够幸免。离别之时,母亲携了常玄煜的手,眼中神色复杂,不由得落泪;又携了常将离的手,见他可怜可爱的模样,却由泪眼之中凄凄笑出声来。

常将离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家,母亲眼底泪光盈盈,父亲抚着胡子,眼神微暗。

“养育之恩,无以回报,儿定当谨记双亲托嘱,不负重望!”

常将离一挥缰绳,与常玄煜一同策马上路。

他们一路经行南岭、沂水、渑水、漴江、涵水,途中美景尽收眼底,跨河翻岭,走走停停,费时一个月,到了祭明山脚。

这祭明山位于一盆地中央,乃聚风积水之宝地,为历代王侯将相墓葬的理想去处,坟茔众多,叠压相连,不可胜数。丧事乃要紧事,大家都在这上面花功夫,前坟压后坟,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常将离与常玄煜并排骑着马,詹糖远远骑马跟在后面,照看着行李。一行人摇摇摆摆,插科打诨,眼看日落将近,准备在附近驿站歇下。

临近长安的道路顿时开阔,路旁种着槐树,常玄煜骑马擦过一颗,那枝桠载着嫩叶垂到他面前,他便随手采下一叶,放到嘴边开始吹起来。

那乐曲声经他一吹,绵绵柔情,似清风吹拂,悠悠不绝于耳。

常将离耳朵登时竖起,将马引得离他更近了些,眼睛闪着光问道:“阿兄,你吹的是什么?”

常玄煜将叶片从嘴边拿开,停了吹奏,转头浅浅笑着:“乱吹一气而已。”

常将离手里攥着缰绳,闻着常玄煜身上传来的馥郁清香,眼睛却瞧着他哥那双桃花眼:“吹得可当真好听!阿兄,你快教我罢,我想学!”

常玄煜不言语,轻轻一挑,那经他吹过的叶子便送到了常将离手上。常将离将那树叶放于嘴边,面红耳赤,捣鼓了许久,也没能发出一个音来。

常将离些气急败坏,心里烦烦的,他常将离怎么样样都不及这个人!他有些挑衅似的盯着常玄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叶子塞到嘴里,吃了。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吃叶子啊!

常将离嚼吧着树叶,苦苦的,有股清香,他心里却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为何经他兄长嘴的叶子都有股仙味儿!

没道理,实在是没道理。常将离心里有些气恼地看向常玄煜,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眯着眼睛,嘴角的笑意甚浓。

常将离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将马头转正,远远瞧见一家客栈,倚着一汪渠水,旁边种了许多竹湘之物,一副幽静清雅之景。常将离兴高采烈地喊着:

“‘浥尘客舍’,这个名字好!阿兄,咱们今晚就住这儿,如何?”

常玄煜轻笑道:“都依你罢。”

临近长安,天黑得早,一行人在落日之前于客舍落了脚。

店里的伙计见有人来了,将手里抹布往肩上一搭,赶忙过来迎客。那伙计见常将离服黑,衣服茜着鎏金暗纹,锦缎颇有光泽,明眸善目,恣意昂扬,心想应当是哪里来的富商哥儿,于是上前接过行李问道:

“小郎君有几位?要几间房?”

詹糖上前同他交涉:“要三间房。都要挨着的。”从行李里解下几匹绢递给小二。

店小二见詹糖是个厚唇深肤的昆仑奴,愣了半晌,没接绢钱。回神后似有些为难地说道:“姑娘,还有两位小郎君,你们也知道的,这路上人来人往,人本来就多,欸,最近又赶上制举,尽是赴考的学生,咱小店也是人满为患,如今只剩两间房,实在是对不住啊!”

詹糖回头看常将离,常将离斜眼瞧他哥,他哥目不斜视,一副与我无关的神色,似在告诉常将离:随便你,我都行。

于是常将离将绢钱一把拍在柜台上,惊得那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就要两间房!”

话音刚落,客栈另一头爆发出一阵喧哗,乌压压一群人围作一团,不知在看着什么,似乎都在惊叹,引得其他人都探头探脑地往里挤,想凑个热闹。

“当真妙啊!这个字用得好......”

“何止是好!简直是绝唱!”

“啧啧啧......”

“后生可畏啊......”

“你瞧这写的,你要是同他一届赴考,能考得上吗?”

有人被问得面红耳赤:“滚蛋!”

一群人围在中间的,是一名青衫白袄的素面书生,眉飞色舞,肆意张扬,手执一笔正于题诗板上挥毫,提袖落笔,浑然一气。

这书生乃是赴京赶考,在此店落脚,又见竹湘环绕,清雅销愁,这客栈又取名为“浥尘”,甚是赏心悦目,于是题诗一首。

住宿此处的大多也是识书品墨之人,见有人题诗,便围作一团,抚须看得啧啧称奇。

那书生写到最后一个字,突然掷了笔,停住不写了。身边围着的人都摸不着头脑,窃窃说着:“为啥不写了?”“这......”“难道是,写不出来了?”“快写完啊!”“写诗写一半,这像什么话...... ”

那书生挽了挽袖子,没搭理身边人的叫嚷和疑问,转身便想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一边挤一边说着:“让让,让让......这位郎君,您挡着我的路了......”

这酥面玉眉的书生挤出人群后,理了理冠,拍了拍灰,像只麻雀一样四顾环视一番,突然见到正欲上楼歇息的常玄煜,轻袖飘飘,罗袍曼曼,让人眼前一亮。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常玄煜身后,开口叫住他,拱手说道:

”这位郎君,你可否愿意同我做个交换?”

常玄煜淡淡地转身,俯视他半晌,说道:

“你想交换何物?”

那书生柳眉一挑,笑意莹莹:“用我的诗,来换几贯盘缠,如何?”

常玄煜眯着眼睛盯着他,没有说话。常将离在一旁见到此景,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书生嘴巴一撅,杏目圆睁,不满地看向常将离,嘴里问道:

“这位小郎君,有哪里好笑了?”

常将离连忙摆手,解释道:“无事无事。只是我从没见过有谁写诗,比我兄长写得还要好的。”

那书生一听,倒没生气,眼睛一亮,看向常玄煜,提气拱手道:“鄙姓谢,字清室,请问这位郎君尊姓大名?”

常将离不干了。他这么大一个人在旁边,竟然被无视了!竟然,被,无视了!竟然又有人被他哥的光芒闪瞎了狗眼!

他,常将离,常浅,竟然又被常玄煜无声地压了一头!他自认自己也是美男子一枚,剑眉星目,气宇不凡,也是个翩翩公子皎皎明月,但他只要待在常玄煜旁边,所有人的目光,永远会汇聚在他哥身上!气死人啦!

于是常将离忍者悲愤躬身一挤,无比顺畅无比熟练地挡在了常玄煜身前,同谢清室鼻子对鼻子,眼对眼,瓮声瓮气地说道:“清室小郎君,你若是想要问我兄长的名字,还需先得问问我的意见才行。”

常玄煜似乎被常将离的举动惹得一愣,眼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转瞬都化作了嘴角一丝浅浅的笑意。

常玄煜一笑,好似和风拂过湖面,天光水色荡起涟漪,看得谢清室晕头转向,更加摸不着头脑。

转念一想,自己岂不是冲撞了人家的传统!虽没听说过哪个地方有这样的传统......但自己应该是哪里没注意,惹了点误会出来!于是谢清室对常将离拱手道:“谢某可否能问令兄姓名!?”

“......”常将离觉得自己怕不是要吐血了。

常将离不曾想这人竟如此不折不挠,他自己理亏,此时竟找不出任何话语来拒绝这位热情得过火的书生小郎君问一问他哥的名字!

............

常将离站于题诗板前,托腮看着谢清室刚写的诗,不住点头道:“谢兄,培笔墨以图南,定能青云直上、鹏程万里。只是为何要留下最后一字不写,有何用意?”

谢清室坐在一旁的木桌上,翘着二郎腿,正往嘴里倒酒,听常将离问他,便回答道:

“我诗名未成,功名未就,漏一个字是便为了鞭笞自己。待我何时能一日看尽长安花,功名卓举尽收囊下,再补上最后一个字,那才称得上圆满。”

“好!”常将离端起酒爵,“这杯我敬你!”

谢清室也双手扶住酒爵,与常将离轻轻一碰,桂酒荡开,两人相视饮尽。

常将离眯眼品着酒,清甜甘热的滋味在齿间荡开,不由得心道:好酒。

一开始店小二拿了绿蚁酒,说是店家赠送,请他们喝。但常将离想到那红眼香的来历,人尸上长绿绒之类的事,心理有了阴影,顿时青了脸。谢清室挥袖便让店家拿了这里上好的桂酒。

他用手背抹一抹嘴角,对谢清室道:“清室兄,你可否提前告诉我,那最后一个字,你准备用什么?”

谢清室夹了一筷子炖羊尾,丢进嘴里,嚼烂吞下后,一边感叹着味道真不错,一边手执竹筷在常将离眼前摆了摆:

“天机不可泄露。”

常玄煜亥时便在客房躺下了,常将离与谢清室一直饮酒畅谈至夜半,聊得鸡飞狗跳、天花乱坠,两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常将离酒酣脑热之际,勾着谢清室的脖子粗声粗气地道:

“........谢兄!我问你.......你为何众人之中,偏偏挑了我兄长?”

谢清室仰着头咕噜咕噜地喝酒,听他问道,头也不回地说:

“那还用问!自然.......自然是令兄俊逸出尘、翩然若仙嘛!至于你嘛.......嗝!你........”谢清室正欲转头打量他一番,常将离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大手一挥,差点打到谢清室脑袋:

“我可是要治疗这世间百病,解救万民的人!”

谢清室将嘴里喝了一半的酒又尽数吐到酒杯里,斜眼笑他:“这泼皮鬼真不害臊,你要治疗百病,我还要拯救苍生呢!”

常将离眯着眼,脸颊被酒气熏红了,将手里箸筷一拍,端起酒爵:“清室兄!我敬你是条好汉!但你若是不信,那便是你的过错了。”

谢清室立马坐的离常将离远了些,一副警惕的神色,拿筷子指着他,观察了半晌。谢清室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一松,便又呼哧呼哧坐回他身边,似有些无奈地将箸筷一投,说道:“那我可是真信了。”

常将离一听,蓦地站起身,后面桌案乒乒乓乓倒作一团,常将离状若未闻,对谢清室举杯敬道:“我与你有相见恨晚之感,你我今日相聚于此,趁这月色正好,定当不醉不归!”

谢清室一拍桌,桌上酒菜翻了一地。他随手抓来一个酒壶,将酒爵斟满,两人站在木桌上,面对面开始喝起了交杯酒。

店小二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着两个人留下的狼藉,心里叫苦不迭,不由得哀叹道:真是两个祖宗!

............

常将离迷迷糊糊地上楼,脚似踩着两片祥云,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飞升了。

他推门而入,脑袋不甚清醒,于是在黑暗中摸索,下意识想找一张塌,倒头便睡。窗外月光隐了身形,光线昏暗,常将离眯着眼睛想看清屋内的情形,奈何脑袋不听使唤,总是叫嚣着往地下躺。

常将离索性闭了眼睛,摸到什么算什么,摸到什么布料子便裹了睡觉!

别说,还真让常将离给摸到了。触手柔软,应当是上好的绢帛,滑溜溜的,暖融融的,常将离只想躺上去,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睡到...........

一股猛烈的香气从黑暗中现身,如箭矢般冲上常将离的脑门,他蓦然睁开眼睛,头脑清醒了几分。那股香味似与他体内某样东西缠绕不休,刺挠着他的睡意,唤醒了他的知觉。

我这是在哪?我躺在什么东西上?我躺在什么........

躺在什么.........

一轮弯月携着月光从云层后现身,冷冷地映出竹湘和窗棂的模样,光线绕过屏风,毫不留情地照亮房间的一角。

常将离视线由下至上,缓缓扫过一截细长白净的脖颈,从喉结到下巴,从微微启张的薄唇到一只如雕似琢的翘鼻,再往上见到一只纤长的手指搭在眉间,青丝晃荡,一双雾蒙蒙的桃花眼正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眼波里含着睡意。

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放大,那凛然清冽的香气迎面扑来,月光透过织锦屏风糊了视线,洒在常玄煜如玉般的鼻尖上,留下淡淡一点。

常将离觉得自己僵住了。

他所剩不多的意识告诉自己,他身上现在一定是酒气冲天,一股子浪荡味,眼前这个白净得不染尘嚣的面孔,令他只想将自己烧了,然后化作一把尘土给撒了。

不仅如此,他没有沐浴,也没有脱履,还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躺在常玄煜身上,要不是他头昏脑胀意识不清,他真真会一头在香几上撞晕过去。

事实上,他真的要晕过去了。

他知兄长生得好看,淡眉疏眼,鹤骨清风,但从未以此角度、如此之近地观察过他的相貌。

那双眼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含着欲睁未闭的模样看着他,眼睫轻扇,像沾了满身露珠的蝴蝶。指节分明的手惶惶地扶着发丝,指尖盛似玉盏里的烛光,晶莹剔透,薄情却含意。嘴唇半张,气息微吐,似毕罗里的樱桃。月光若是再强烈一点,似乎就会融化掉他的侧脸,隐隐绰绰,乌发散于枕间,细微的起伏隐入阴影中。

常将离要死了。

他觉得兄长生得简直太好看了,为什么以前没有多看几眼........他如今的心情竟截然不同,一点也没有不忿与苦恼,另一种感觉在暗里悄然无息地生长着,令他心里痒痒的。

这想法出现的刹那,常将离觉得自己定然是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他就是单纯地欣赏兄长的相貌,不嫉妒也不悲愤,暗暗地崇拜着。

嗯,是这样不错,就是这样。

常玄煜似是反应过来了,因身子被常将离压得有些难受,不由得动了一下。

如今常将离酒也醒了大半,感受到兄长的动静,锦被簌簌作响,他立马腾地一下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留常玄煜一人在榻上不明所以。

常将离出了客栈,在门外的井里了汲了一桶水,哗地一浇头,清醒了几分。

如今已是丑时,四下里寂静无人,鸟鸣声寥寥,月光再次隐入了云层。

他就着井水沐浴了一番,洗去了一身的酒气后,常将离倍感清爽,套上衣衫便回了客房。他总归不能在外面睡,心想着回去在地板上铺一层被衾,和衣便睡。

常将离蹑手蹑脚回了房间,尽量想不吵醒兄长,谁知常玄煜醒来后便没再睡下,一直坐在塌前在等他回来。

常玄煜披着发,白色里衣薄透轻盈,套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他招手让常将离过来,在他身旁坐下,常将离乖乖地坐上塌,一副犯了错的小孩模样。

常玄煜淡淡笑了笑,用睡意朦胧的声调说道:

“为何如此拘谨,快脱了外衣睡罢。”

常将离不由得攥紧了手边的衣襟,咬着嘴唇:

“我还是睡地上吧........怕影响阿兄休息。”

常玄煜伸手摸了摸常常将离的头:“无妨。况且你已将我吵醒,还怕什么?”

常将离抬眸看见兄长眼里的笑意,倒映着一汪清月,温柔地要将他化作水,融进他常玄煜的梨涡里。

于是常将离依言脱了外袍,只剩一件里衣,轻手轻脚地爬进被窝躺下,生怕不小心再压着兄长。不知是不是常将离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在褪衣时,兄长有意看向了别处,眼神躲闪。

常将离和常玄煜面对面躺下,盖着一床被衾,被塌之间浸染了兄长身上的降真香味。

常将离此时才隐隐感觉到些许不对劲,他与兄长只着里衣躺在一张榻上,面对面,呼吸交缠着,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也许是看常将离此时呆呆的,常玄煜安抚似的将手搭在他颈窝上,却摸到了一手湿润。

“何时弄湿的?”常玄煜皱了皱眉。

“起先出门打井水沐浴了一下,没有拭干净。”常将离听兄长的声音软软的,他也敛声地说,像在讲悄悄话一样。

常玄煜便将常将离带得近了些,让他挨着他,轻轻说着:“当心着凉。”

常将离懵懵地贴在兄长的眉间,呼吸之间传来发尖的清香,如同二月春草,馥郁鲜嫩。

他的兄长在外人面前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似乎迈入他方圆一里之内,都寸草不生,冷冽刺骨。可如今兄长贴着他,温热的触感通过呼吸传来,两人的躯体裹在同一床被衾之下,只因兄长怕他着凉。

常将离感受着常玄煜身体的温度,心里暖暖的,不由得伸手揽住他,又往近带了几分。常将离的手掌落在常玄煜的腰间,陌生的感觉令他不由得一怔,却并没有将他推开。

浅浅的笑意在常玄煜眉间荡开,他闭了眼,对他轻轻道一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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