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阳光透过音乐厅的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江姜和陆衿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个靠前的座位。
“叶奚绾居然会主动邀请我们来看演出，”苏江姜小声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衿的目光落在舞台中央的三角钢琴上：“她钢琴弹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苏江姜惊讶地问。
陆衿顿了顿：“...听说的。”
音乐厅渐渐坐满，灯光暗了下来。主持人简短介绍后，叶奚绾走上舞台。她今天穿了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与平时在学校里张扬的形象截然不同。
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时，苏江姜屏住了呼吸。德彪西的《月光》在叶奚绾指尖下仿佛有了生命，清澈的音符如同月光般倾泻而下，温柔地包裹着整个音乐厅。
苏江姜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陆衿。在昏暗的灯光下，陆衿的表情异常专注，眼中闪烁着苏江姜从未见过的光彩。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仿佛在跟着旋律无声地演奏。
曲子进入**部分时，苏江姜注意到陆衿的眼角微微泛红。她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安静地听完了整首曲子。
演出结束后，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叶奚绾站起身鞠躬，目光扫过观众席，在看到苏江姜和陆衿时，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
“太棒了！”顾清蒿兴奋地说，“没想到叶奚绾弹得这么好。”
吴霆祺挠挠头：“虽然听不懂，但确实挺好听的。”
人群开始散去，苏江姜提议去后台祝贺叶奚绾。当他们走到后台时，发现叶奚绾正在和一个中年女性说话——那优雅的气质和与叶奚绾相似的眉眼，显然就是她的母亲，那位首席小提琴手。
“苏江姜？”叶奚绾看到他们，显得有些意外，“你们真的来了。”
“当然啦，弹得太好了！”苏江姜真诚地说，“特别是中间那段，简直像月光真的洒下来一样。”
叶奚绾的母亲微笑着看向他们：“你们是绾绾的同学吧？谢谢你们来听她的演出。”
陆衿微微点头：“演奏很精彩。”
叶奚绾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低声说了句“谢谢”。她犹豫了一下，突然说：“那个...下个月学校有个联合汇演，我们音乐社缺一个舞蹈节目...苏江姜，你愿意参加吗？”
苏江姜瞪大了眼睛：“我？和你一起？”
“你的古典舞跳得很好，”叶奚绾快速地说，“我可以负责钢琴伴奏。”
这个提议来得太突然，苏江姜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下意识地看向陆衿，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苏江姜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得让我看看是什么曲子。”
叶奚绾明显松了口气：“明天我把谱子带给你。”
回程的路上，顾清蒿和吴霆祺先走了，只剩下苏江姜和陆衿并肩而行。
“没想到叶奚绾会邀请我合作，”苏江姜感慨道，“更没想到她钢琴弹得这么好。”
陆衿望着远处的夕阳：“她从小就开始学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她的事？”苏江姜好奇地问。
陆衿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曾经是邻居。”
这个意外的信息让苏江姜惊讶地停下脚步：“什么？你们认识这么久？那为什么在学校里...”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陆衿打断她，语气平静但带着一丝苏江姜从未听过的疏离，“后来她家搬走了。”
苏江姜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话题对陆衿来说有些敏感，便识趣地没有追问。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了，”苏江姜突然想起什么，“我看你今天听得很入神，你也会弹钢琴吗？”
陆衿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小时候学过一点。”
“那为什么不继续学了呢？”苏江姜问。
陆衿没有立即回答。她们路过一家琴行，橱窗里放着一架闪亮的黑色钢琴。陆衿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几秒，然后轻声说：“有些事...不是喜欢就一定能继续的。”
苏江姜隐约感觉到这其中有什么故事，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她换了个话题：“你说我和叶奚绾合作能行吗？不会又像上次艺术节那样出状况吧？”
“不会的。”陆衿的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笃定，“这次她亲自伴奏，不会再有问题。”
这个回答让苏江姜笑了起来：“无情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陆衿看了她一眼：“这是事实。”
——————
周一早晨，苏江姜刚进教室，就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乐谱，最上面一页用便利贴写着：“《春之声》改编版，适合古典舞。——叶奚绾”
“哇，叶奚绾真的把谱子送来了。”苏江姜兴奋地向刚进教室的陆衿展示，“你看，她还特意标注了舞蹈的节奏点。”
陆衿接过乐谱，快速浏览了一遍：“改编得很好。”
“你们在聊什么？”俞韵莞凑了过来，看到乐谱后惊讶地瞪大眼睛，“等等，这是叶奚绾的字迹？她给你写谱子？”
苏江姜解释了周末音乐会和合作的事，俞韵莞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佩服：“厉害啊姜姜，连‘叶女王’都被你收服了。”
“什么收服不收服的，”苏江姜哭笑不得，“就是正常的同学合作而已。”
课间，苏江姜和陆衿一起去音乐教室找叶奚绾商量排练的事。推开音乐教室的门，她们看到叶奚绾独自坐在钢琴前，手指在琴键上轻轻移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呃，打扰了？”苏江姜试探性地开口。
叶奚绾回过头，看到是她们，表情有些复杂：“来得真早。”
“想早点看看谱子嘛。”苏江姜走到钢琴旁，“这首《春之声》改编得真好，节奏很适合跳舞。”
叶奚绾点点头：“我根据你上次艺术节的舞蹈风格改编的。”她犹豫了一下，“陆衿也来了啊。”
陆衿平静地说：“我帮苏江姜看看舞蹈编排。”
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叶奚绾深吸一口气，突然说：“陆衿，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陆衿的目光落在乐谱上：“记得。”
“你们...打过交道？”苏江姜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
叶奚绾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弹这首。我弹主旋律，陆衿负责伴奏。”
这个出乎意料的爆料让苏江姜睁大了眼睛：“你们是发小？”
“曾经是。”叶奚绾的语气带着一丝苏江姜从未听过的落寞，“直到陆衿突然不再碰钢琴。”
陆衿的表情依然平静，但苏江姜注意到她的手指微微收紧：“过去的事了。”
叶奚绾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转向钢琴：“开始排练吧。苏江姜，我先弹一遍完整的曲子，你感受一下节奏。”
随着叶奚绾的手指在琴键上舞动，欢快的旋律充满了整个音乐教室。苏江姜闭上眼睛，身体不自觉地随着音乐轻轻摇摆。她能感觉到这首曲子中蕴含的活力与希望，就像春天破土而出的新芽。
一曲终了，苏江姜睁开眼睛，发现陆衿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看不清表情。
“太棒了！”苏江姜由衷地赞叹，“这个改编版比原版更适合舞蹈。”
叶奚绾露出一丝微笑：“那就好。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正式排练？”
“每天放学后怎么样？”苏江姜提议，“离汇演只有三周了。”
“可以。”叶奚绾点点头，然后犹豫地看向陆衿，“你...要来看我们排练吗？”
陆衿转过身，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如果有时间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苏江姜全身心投入到舞蹈排练中。让她意外的是，叶奚绾在音乐方面是个完美主义者，一个小节可以反复练习十几遍，直到完全符合她的要求。但奇怪的是，每当陆衿出现在排练现场时，叶奚绾的态度就会变得异常紧张，甚至频频出错。
周五下午，陆衿因为有物理实验小组的活动没来观看排练。叶奚绾的状态出奇地好，他们一口气完成了整个舞蹈的三分之二编排。
“今天就到这里吧。”排练结束后，叶奚绾合上琴盖，“你跳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
苏江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谢谢，你的伴奏也超棒。不过...”她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每次看到陆衿就那么紧张？”
叶奚绾的手指停在琴键上：“...很明显吗？”
“超级明显。”苏江姜坐到钢琴凳上，“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音乐教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叶奚绾深吸一口气：“我们六岁就认识了，那时候陆衿钢琴弹得比我好得多。我们约定长大后要一起开音乐会，她弹钢琴，我拉小提琴。”
苏江姜惊讶地眨眨眼：“那后来...”
“十二岁那年，陆衿的父亲去世了。”叶奚绾的声音很轻，“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碰过钢琴。”
这个信息如同一块石头重重落在苏江姜心上。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陆衿的书桌抽屉里会有琴谱，为什么听到《月光》时会有那样的表情。
“她父亲...是音乐家吗？”苏江姜小心翼翼地问。
叶奚绾摇摇头：“物理教授。但他钢琴弹得很好，陆衿的钢琴就是他教的。”她停顿了一下，“陆衿从没告诉过你这些？”
“没有。”苏江姜轻声说，“她很少提家里的事。”
“她就是这样。”叶奚绾苦笑一下，“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她父亲去世后，她就像变了个人，整天只知道学习，再也不碰音乐了。我试过找她，但她总是躲着我...后来我家搬走了，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苏江姜想起陆衿房间里那些整齐排列的参考书，墙上密密麻麻的便利贴，还有她总是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原来在那背后，藏着这样的故事。
“所以...你之前针对我，是因为...”苏江姜突然明白了什么。
叶奚绾有些尴尬地别过脸：“我看到她和你走得那么近，以为她终于愿意交朋友了...就有点嫉妒。”她叹了口气，“很幼稚，对吧？”
苏江姜摇摇头：“不，我能理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叶奚绾突然说：“其实这次汇演，我是特意选了你艺术节跳的那首曲子的改编版。我想...也许陆衿听到熟悉的旋律，会想起以前的事。”
苏江姜惊讶地看着她：“你是为了陆衿才邀请我的？”
“一部分原因吧。”叶奚绾坦诚地说，“但也是因为你的舞确实跳得好。”她站起身，“下周见？”
“下周见。”苏江姜点点头。
走出音乐教室，夕阳已经西沉。苏江姜看到陆衿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她，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单。
“排练结束了？”陆衿问。
“嗯，今天很顺利。”苏江姜犹豫了一下，“陆衿，叶奚绾告诉我了一些事...关于你们小时候的事。”
陆衿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我知道她会说的。”
“你...不介意吗？”苏江姜小心地问。
“过去的事了。”陆衿的语气平静如常，但苏江姜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现在这样...就很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苏江姜突然说：“汇演的舞蹈，我会跳得特别好的。”
陆衿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你会的。”
路灯一盏盏亮起来，照亮了她们回家的路。苏江姜心想，友谊真是奇妙的东西，它能让曾经敌对的人和解，能让沉默的人敞开心扉，也能让她这样的普通学生和陆衿这样的“学神”成为朋友。
而这一切，都像叶奚绾弹奏的那首《春之声》一样，充满了希望和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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