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的视线被打开的门挡住了大半，她好奇地往里看了看，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江汜！林江汜！”
看见小女孩，沈云思却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他回头望着林江汜，眼里第一次显露出恐惧和哀求的神色。
沈云思……会这样看着他吗？
林江汜一愣，下意识就收了困住沈云思的冰。
沈云思立即推开他，气还没喘匀就站到小女孩面前，半蹲下身，虚虚地搂着小女孩，满脸都是关切。
“阿佑怎么来了？你一个人走这么远吗？”
林江汜看到，沈云思手腕已经被冻红了，他微微别开了眼。
谁家的小孩？
看着那浑身红彤彤的小女孩，林江汜心里正犯嘀咕，忽然听那孩子对着沈云思道：
“爸爸。”
林江汜像是忽然遭了雷击。
沈云思还在和小女孩说话。
“不是让你在休息室等我吗？是饿了吗？”
小女孩不点头也不摇头。
“渴了？要喝水吗？”
小女孩还是不给任何反应，只是看着他。
“阿佑？”
沈云思起身，在给客户准备的零食餐台上拿了几块饼干，又朝饮水机走去，似乎是想给小女孩倒水。
但小女孩走过来，摇了摇头，拉住他的衣角，从毛衣口袋里掏出一朵布做的花。
花是红色的，模样甚至不怎么成为一朵花，只是把一块布打了个撮，样子很稚拙。
沈云思看着那朵十分简易的花，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笑容来。
“谢谢阿佑，谢谢阿佑……很漂亮。”
林江汜看过去，却觉得那孩子像掏出了一个炸弹似的。
他脑袋里一阵嗡嗡作响。这是沈云思的孩子？
沈云思有了一个女儿？
他怎么敢？
调查报告明明显示他至今未婚，也没有过交往对象……
林江汜语气比冰还要冷：“沈云思，我们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吧？”
沈云思脊背僵了僵，他把花接下来，挡住小女孩看过来的视线。
“阿佑再等一小会儿，爸爸一会儿就回来，好吗？”
小女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话。
沈云思回头看了林江汜一眼，又垂下眉眼，难得地显出妥协和驯顺的模样来。
“我把小孩子送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五年前的事我可以解释，今天的事也有办法查清楚，林先生，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吧。”
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沈云思……曾经求过他什么吗？
林江汜没有这种印象。
一直以来，沈云思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给，沈云思从没说过想要的东西，他也会想弄来，捧到沈云思面前。他从没见过沈云思露出恳求的神色。
他愣在原地，忽然觉得心里空茫。
林江汜没有再说什么，任由沈云思带着小女孩出了门。
沈云思那种驯顺的眼神忽然刺痛了他。他原本是想看沈云思这个样子吗？
当然是，想看他委屈，想看他屈服，想伤害他。想把那么多年的不甘还回去。
可是真的弄疼了沈云思，他的心却又跟着一起疼。
还有，沈云思有了孩子。他居然敢和别人有孩子。
林江汜的手微微发着抖。
十分钟后，沈云思就回来了。他额角有些轻微的出汗，似乎是跑过来的，脸上油彩已经擦得差不多了。
“投诉问卷我已经发过去了。”沈云思微微有些喘，“如果你来不是为了投诉，如果是为了当年的事，我也可以解释……”
邮件林江汜的确收到了。
和很多人一样，他的私人邮箱是名字和生日的组合，三年过去，还记得他的私人邮箱，意思是还记得他的生日。
“林江汜，五年前，我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那时……”
林江汜在手机刚收到的邮件上微微一瞥，再抬头时眼里已是公事公办的冷漠：“小丑的演员是吧？我儿子说他从表演场地经过的时候，你故意绊倒他。”
沈云思垂在身侧的手一颤。
看来没有必要解释五年前的事了。
原来不只是婚约，原来林江汜已经结婚了吗？已经有了孩子？
原来林江汜大费周章，真的只是想来看看前任的笑话。
这样也好吧？他本来就应该和异能者在一起的。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得到家族企业的控制权，不知道那个结婚对象是不是他真心喜欢的人。
沈云思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那好吧，就按你的想法发起投诉吧，园区会成立调查组的。我再说什么，大概你也不会相信了。”他低了低头，“晚上还有表演，我可以走了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呢？晚上的表演？出了这种事，我相信那个处事很灵活的经理已经安排别人去做了吧。”
林江汜又一次逼近过来。他几乎听不到沈云思说什么，他只知道沈云思又想走。他又想从自己身边离开。
凭什么？凭什么他觉得可以扰乱了别人又全身而退？
这时，厚重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担忧的神色立刻爬上沈云思的脸庞。
“阿佑，我马上就……哎？”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小男孩。他穿着背带裤，头发梳成背头，像个小大人。
男孩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对着林江汜大喊：“叔叔！烟火表演快开始了，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你这小子……”林江汜赶过去，几乎想捂住小孩的嘴，“不是有保姆阿姨跟着你吗？你先出去玩旋转木马……”
小孩子抓着门框，却不乐意被他推出去。他发现沈云思穿着小丑的戏服，顿时两眼放光。
“哇，小丑！你是小丑吗？”
是下午那个小男孩。
沈云思收敛情绪，勉力对小孩子露出笑容来：“是，你好。”
“出去出去，这里是大人谈事情的地方。”林江汜抱起小男孩，就要把他放回走廊。
“啊！坏叔叔！小丑，小丑叔叔救我！”
这孩子看起来对他并不排斥，沈云思觉得这也许是说清事实的好机会，只是林江汜并不在意事实真相罢了。
不，就因为林江汜不在意真相，他才更要把事情说清楚。被停职会很麻烦，他绝对不想让阿佑承受生活的动荡。
沈云思按住林江汜的手，把小孩子“解救”了下来。
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可不知为什么，他碰到林江汜的手，林江汜似乎就顺着他，卸下了力气。
也许……是怕弄伤小孩子吧。
“得救啦！”小男孩跳下地，仿佛取得巨大的胜利，躲在沈云思身后冲林江汜做了个鬼脸。
“你给我回来！”林江汜手臂一伸，就要来抓他，小男孩大叫一声，抱住沈云思的腰，不肯撒手了。
林江汜咬了咬牙，追了过来。沈云思伸手一拦：“桌上放着热水的，很危险，别在这里闹。”
他的手搭在林江汜手臂上。不知怎的，林江汜忽然就气短三分，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就是！别在这里闹！”小男孩见状像是找到靠山，有样学样地说。随后，他警惕地看了看林江汜，又仰起脸，问沈云思：“小丑叔叔，你的鼻子呢？”
“我的鼻子呢？对呀，我的鼻子呢？让我找找……”
沈云思口袋里刚好有一个备用的红鼻头，是变魔术用的。他把那红鼻头藏在手心，装作手里什么都没有地展示给小男孩看，随即手腕一翻，忽地从手心把那个红色圆球拿了出来，引得小男孩一声惊呼。
“哇！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当然可以，送给你了。”
小男孩立即把红鼻头按在自己鼻子上，对林江汜道：“叔叔我也变成小丑了！叔叔也来当小丑吧！”
林江汜揉了揉眉心。
谢天谢地，他已经是个小丑了。
“你好啊新人小丑。”沈云思半蹲下来，对小男孩说，“对了小丑先生，作为旧任小丑，我今天可是在乐园里摔跤好几次呢”——他指的是表演的时候故意摔倒的滑稽相——“你呢？你今天有在乐园里摔倒吗？”
“喂，沈云思！”林江汜一把抓住沈云思的手臂，“你这是诱导性的询问，我绝不允许……”
“摔倒？”小孩子抢白道，“你说的是这样吗？还是这样啊？”小男孩歪着身子做了好几个滑稽的，模仿小丑的造型，大笑道，“我当然没有摔倒啊。我是聪明的小丑！”
他想了想，又问：“对了小丑叔叔，下午的时候，也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话说到这里，就没必要继续问了。沈云思站起身：“林先生，您看还需要填投诉问卷吗？”
“……”
“要联系媒体吗？”沈云思不依不饶地问。
林江汜哑口无言地看向一旁。
沈云思又逼近一步：“林先生已经结婚了？”
“当然！”林江汜虚张声势地说。
沈云思看向他空荡荡的手：“忘戴婚戒不是好习惯吧？”
“……”
林江汜把手往身后藏去，几乎恼羞成怒。
沈云思了然地笑笑，又轻松抛出一记炸弹：“儿子管你叫叔叔？”
林江汜闭了闭眼，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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