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遮挡严实的房间,清晨的光线没有透进来一点,显得还很昏暗。
手机响起一个特别设定的铃声以后,黎亦深拿起手机点开一个智能软件,又点了几下,喻释关门离开的背影显现在屏幕上。
黎亦深的作息时间非常健康,每天起床的时间和喻释差不多。
他本来就无法拒绝喻释,偏偏让又绅士有礼,一举一动都是体贴关心,黎亦深更加难以克制和喻释靠近。
现在暂时没有想出合适的办法,他只能先躲着,错开见面。
人已经离开,黎亦深起床洗漱。
下楼时,方姨已经在楼下了。
“方姨,早上好。”
黎亦深打招呼的声音引起方姨抬头,她担忧地问:“今天下来得有点晚,有哪里不舒服吗?这两天变天,出门要多穿点,别感冒了。”
黎亦深浅浅笑了一下,冲散了眉目间的清冷,“方姨不用担心,我没事就是耽误了一下。”
恍悟过来他已经结婚了,方姨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黎亦深的走路姿势,到嘴边的话立马换了一句,“喻先生还没下来,需不需要我去叫他?”
黎亦深不解怎么扯到了喻释身上,“他已经去上班了。”
方姨将做好的早餐放在黎亦深面前,面带愧疚地说:“怪我,应该早点来。”
黎亦深抬头,“我问过了,他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方姨惊讶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
黎亦深吃完早餐,没有立即离开,他挽起袖子拿着从冰箱里取出的菜走进了厨房。
方姨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身,看过去时,黎亦深已经开始清洗上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过去拦住人,“诶哟,你这手多重要,怎么能下厨了,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黎亦深因为跳舞的原因,全身都上过保险,在方姨那倒不是因为保险,而是心疼跳舞好看的手干粗活。
“方姨我有分寸,我想亲手为他准备午饭。”
方姨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个干净纯粹的孩子,被那双浅淡的眼眸看着,坚持没有一分钟就投降了。
能为新婚先生做到这个程度,方姨一点也没有向他们是协议结婚那方面想。
“菜还是我来洗,一定要小心刀,别割伤了手。”方姨仔细叮嘱。
“嗯。”黎亦深看着眼前的菜,眼眸中涌动出温柔。
*
担心哪里有人说漏嘴,喻释上午一个人去的拂雪舞蹈团签合同,回律所时已经快十二点。
刚收拾好坐下,办公室的座机响了起来。
喻释拿起电话,另一头前台的声音响起:“喻律,楼下有一位方女士要给您送午饭。”
方女士?
喻释想起黎亦深告诉过他,家里的阿姨姓方。
“请她进来。”
估计时间差不多,喻释走到门口打开门,将方姨迎进办公室。
“是方姨吗?”喻释打量着方姨手里拎着的布包,看着像是保温餐盒。
方姨看着眼前身形高大斯文俊美的人,面上不显心中暗暗点头,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笑得一脸慈爱,“是,这几天一直错过,总算今天见到了,哦对了,这是小深让我送的午饭。”
黎亦深给他送午饭?
喻释疑惑一瞬,卷了袖子和方姨将餐盒摆在茶几上。
午饭很丰盛,四菜一汤,量不大但荤素搭配极有营养。
“喻先生趁热吃,一会儿凉了对肠胃不好,餐盒不用管,晚上拿回去放在洗碗池,第二天早上我来洗。”
听方姨说着话,喻释敛起眼睑,黎亦深对他疏离礼貌做不出直接让方姨将午饭送到律所的事情。
而且昨天他还拒绝过他早饭的邀请。
昨天桌上的党参山药甲鱼汤是养胃的,喻释料想送饭很可能是黎父黎母的意思。
至于再深的……
喻释抬起头,面带着儒雅的微笑,说:“麻烦方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把你们照顾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午饭就吃家里的,健康又卫生,喻先生赶紧吃吧,我就不耽误你吃饭了。” 方姨真一脸的姨母笑,说完就走向门口。
送走方姨,喻释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餐盒,黎亦深父母安排送饭他不觉得奇怪,自己儿子的结婚对象做父母的一点不了解,让方姨借着送饭过来看看也合理。
或许也有担心吃的不健康的意思,不管是什么意思,他都不能拒绝,还要十分配合,免得哪些细节引起怀疑。
刚咽下第一口,凌肖枫听着动静一脸八卦地找了过来。
有一位总部的律师在隔壁城市出差,路过并城特意过来看看,黄通正在陪着,他和凌肖枫准备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
“伙食真不错。”凌肖枫抬头眼中闪着光芒看向喻释,“那个人是谁啊?”
喻释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说:“请的阿姨,要吃一起吃。”
“不了,你自己吃吧,我们去吃大餐。”这量一看就只够喻释一个人,凌肖枫干脆摇头,又解释了一遍来的目的,看喻释这模样就不会一起去吃,他放心地八卦。
凌肖枫手指托着下巴,啧啧咂舌:“不对啊,喻律,有情况啊。”
了解喻释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废寝忘食的工作狂,突然请阿姨送午饭,可信度不是很高。
“知道的太多容易出事。”喻释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手中的筷子点了点餐盒边缘,嗓音显得漫不经心,其中意味足够凌肖枫接收良好。
喻释又扬头指向办公桌:“新客户已经签下了。”
和八卦比,明显事业更重要,凌肖枫借坡下驴注意力立即转移,他走过去在桌面中间看到了合同,翻开看了几眼,一脸激动的抬头:“拂雪舞蹈团!我就说喻律最靠谱,跟着你来并城是我最正确的决定,不打扰你享受美食,我走了,记得下午开会。”
凌肖枫捏着合同风风火火地去找黄通了。
将食物都吃完,喻释将餐盒拿到到茶水间清洗。
不知是忘了方姨的叮嘱,还是本就没想过依靠他人。
将餐盒整齐放回布袋子里面,喻释拿起手机点开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
两道响声之后,对面接起通话,一道说着方言的女声响起。
“喂,释崽?”
喻释走到窗前,靠着玻璃回答,眼神柔软下来:“妈,是我。”
喻母关心地问:“下班了哇?”
“刚吃完午饭。”
喻母当了一辈子农民不了解律所做什么,喻释解释了也听不懂记不住,只能在吃的上面多叮嘱叮嘱,“你的胃不好,可得好好吃饭,不能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不好老了要受苦哟!”
喻释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我知道,最近都有规律吃饭。”
喻母想起什么,问:“今天这个时间打电话,有什么事找妈说?”
“没什么,就是想您了。”喻释换了个姿势,垂着眼睛说:“我在并城给您和爸买了一套房子,准备把你们接过来,你们把东西收拾,等我忙完这段就去接你们。”
听到这话,喻母突然抬高语气,心疼地说:“你说你这个崽,我和你爸在家挺好的,浪费那个钱,本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就不容易,我和你爸又没什么本事,只能靠你自己,那房子你自己住,也省得住酒店租房子。”
喻母为人固执,又心疼儿子,喻释再怎么劝,她也一口咬定不愿意搬来市里,不给他添麻烦。
挂了电话,喻释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远处大桥上路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为着三两碎银努力适应着城市的快节奏。
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让喻释变得柔软,想着父母,冷硬的心少有地感性了起来。
他从本科大三时就开始在万诉实习,硕士毕业之后正式加入,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走到今天真的付出了很多。
刚入行的很多时候付出和努力之后都不一定会有回报,失败更是人生常态,一路上的走磕磕绊绊。
没有资源没有背景,即使有过强的业务能力,也没有用,律师最缺最重要的就是案源。
直到跟着的大律师接到空晚直接点名的委托,喻释才变得好起来。
当喻释面对律所的困境时才会波澜不惊,因为他早已被磨得冷硬的水火不侵,而且也不是当初刚入行慌乱无措的新人。
喻释本打算靠着海市的孔氏升职,现在倒是提前一年从空晚那,半个月前拒绝黎亦深又想靠孔氏,眼下又有了拂雪和何氏。
说起来空晚、何氏、拂雪这三个合作都是运气意外得来,总在关键时候帮助他及时度过难关。
但运气只是运气,寻求合作不会一直顺风顺水才是真实的。
何氏的项目正式启动。
这个项目是非诉领域,凌肖枫是诉讼律师插不上手,拂雪主要是诉讼的业务他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得来,喻释安排他去对接。
黄通是刑事律师转的非诉,喻释和他一起处理何氏的项目,经常律所何氏两边跑。
一忙起来,喻释早出归的更晚,一个多月过去,除了偶尔几次半夜回去时碰到黎亦深下楼喝水,其他时间都没有见过面。
倒是凌肖枫经常在拂雪能遇到黎亦深,他还向喻释打听过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被搪塞过去了。
方姨雷打不动的,依旧坚持着每天中午送饭,时间长到已经超过了养成一个习惯的二十八天。
似乎是黎亦深那边隐瞒的好,喻释从没听方姨提过他晚归的话题。
即使被方姨提醒过多次,喻释仍然坚持自己清洗餐具。
他才将餐具装回去,手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喻释看清发消息的人,点开聊天软件。
这个人是他惯用的私家侦探李青远,两人已经合作四年了,很多事都交给对方调查。
喻释长了菩萨的外表,却没有菩萨心肠,孟使亮阻拦签合同的事,还在他心里记着,李青远就是一个月前被他安排去查的孟使亮。
【李青远】:老板,这是查到的东西。
消息下面是李青远汇总的一个文件。
喻释扫了一眼,文件大小已经超过一百KB,说明里面的文字已经超过五万字。
以李青远言简意赅的总结,这么多的字,只怕孟使亮的罪行是罄竹难书。
李青远又发来一条消息,验证了他的猜测。
【李青远】:姓孟的这货看着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干的全是违法乱纪的勾当,姓孟的奸杀过好几高中生,男女都有,最残忍的是这个畜生竟然还抛尸伪装自杀!
李青远是个正义大哥,喻释看着能演化出情绪的文字,点开他发的文件。
快速浏览完,喻释理解了孟使亮的暴戾性格来源。
上面每个案件背后都有孟升平的影子,孟使亮每犯一次错,他就替儿子摆平,或者用钱堵住知情人的嘴,或者威逼利诱恐吓受害者闭嘴。
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也难怪当初孟升平和他没接触多久就安排相亲,就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即使不做诉讼,喻释也没少从凌肖枫口中听到案子中感受到人性的阴暗。
这世界本就污浊,也是一个巨大的染缸,熄灭的屏幕上倒映出自己的眼睛,并不清澈的眸子与屏幕中对视,眼中最底部是比镜片更冷的冷漠。
如此倒显出纯粹干净的难能可贵。
莫名地想起记忆中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怔了一下,喻释淡淡地撩起眼皮点开屏幕。
手指移到键盘上正准备回复李青远,陈顿发来的消息跳到通知栏。
孔氏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海市的重要客户,陈顿是孔氏的战略投资总经理,他负责的十亿级收购案就是喻释准备资料争取的项目。
【陈顿】:喻律,孔总比较属意你和海市另外两家红圈所的方案,希望你们能到公司见面详谈。
喻释询问时间,对方几分钟之后才回复。
【陈顿】:越快越好。
陈顿的意思很明显,另外两个红圈律所都在海市,做什么都方便,迟则生变,这也表示他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这句提醒对方可有可无,但有了,就是对喻释无害处。
喻释从两年前就开始接触孔氏的人,用心维护一刻没有掉以轻心,花费很多时间精力打点人脉关系,现在终于派上用途。
机会稍纵即逝,喻释手上何氏的项目还需要安排妥当才能离开。
不是说和何氏的合作不重要,而是这两年经济环境糟糕,国内市场非诉很多领域业务都很惨淡,何裴的父亲思想比较保守,目前何氏求稳,没有开拓业务的想法,海市那个重要客户的十亿级跨国收购案就显得尤为重要。
喻释看眼手机,时间快到两点,他没叫助理,直接在三人工作群里通知两点开会。
一个多月之内,律所招了不少人手,除了三人配的助理外还有其他领域的律师,即使他不在律所也能运转。
经过短暂的磨合他带的团队也开始有了雏形,有了团队,争取到收购案的机会只会更大。
喻释准备今晚飞往海市,翻开软件定了几张晚上七点左右的机票,时间还差两分钟到时间,他带着文件走向会议室。
进入到时黄通和凌肖枫已经到了,时间紧急,喻释没有废话直奔主题。
黄通留下对何氏的项目收尾,等完成时也要赶去海市,至于凌肖枫负责的拂雪,基本没有问题简单说几句便可。
出差的事已经和何裴打过招呼,正要和黎亦深说时,喻释路过一名新婚律师,听到他说晚上要去接老婆回家。
喻释脚步不着痕迹停滞一瞬,与那个律师对比之后才发现,自己和黎亦深即便住在一栋别墅,但已经有近两个星期没有见过面,他这个假扮的结婚对象似乎有些失职了。
抬眼看了一眼时间,三点一刻,听方姨说过黎亦深这个时间都在拂雪舞蹈团,去那接人再回去收拾行李完全来得及。
*
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何裴挑了挑眉,看向对面没有任何变化的黎亦深,问道:“喻释和你说他要去海市差没?”
“出差?”黎亦深有片刻怔愣,随后垂眸抿着嘴唇轻声说:“他没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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