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末,天气越来越炎热,张宛央穿着吊带裙窝在自己的写字桌前,无心地翻着手下的书,她看着上面勾勾画画的笔记,心里一阵烦躁,顿时就合上,转手打开一旁的手机。可手机里也静悄悄,没人会联系她,偶尔只有几则新闻突然蹦出。她知道荀玮还有一周就放假,他现在正处在备考或是考试阶段,会很忙些,一天能和她聊几句就已经算得闲。
但是他没空,不代表别人没空,岳沐霖像是知道她在这边无人陪伴而哀伤感叹似的,主动通过手机联系了她,打算带她出去兜一圈风。独自一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张宛央倒乐意跟着岳沐霖多出去走走,毕竟那姑娘懂得要比她多。荀玮总告诉她女孩子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多出去走走,多看看世界。
“在这里哦,央央!”
张宛央撑着遮阳伞,看见岳沐霖穿着记忆中熟悉的小白裙,少了些恐慌,多了些优雅浪漫,就站在一棵榆树下,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招手。
小跑过去,在阴凉处收了伞,张宛央才给她一个拥抱:“怎么想着叫我出来玩儿了?”
“齐公大现在还没有放假,今天又不是周末,你自己肯定一个人在家,你是那么向往远方的姑娘,家里怎么可能待得住?”
这三年来,岳沐霖在恢复之前模样的同时也在试着了解别人,其中她最熟悉的就是张宛央,毕竟都是女孩子,而在她最迷茫恐慌的阶段也是张宛央陪着她走出来的。
张宛央看着岳沐霖撑起的伞,因着个子矮,倒是解放了她自己的手。两人一左一右缓缓地走着,九点的阳光已经升到半空,炙热的光线平铺大地,在一处站久就会感到脚底生火。听着路边的喇叭声,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两人走到红绿灯处,张宛央脚步却一顿。
她扣住岳沐霖,看着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并没有对她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跟着她们。
自搬来城市这边,荀玮总是提醒她,如果一个人出去的话要时刻保持警惕,就算是搭伴,那也得注意着周围,防止被心怀恶意的人盯上,毕竟她们是社会上最弱小的女性,也是别人最容易得手的一方。
张宛央示意岳沐霖朝这边倾斜,然后贴着她的耳边告诉她:有人在后面一直跟着她们。
岳沐霖显然是愣了一会儿,她朝着身后的位置看去,在和熟人对视之后蓦地笑了出来。
“央央,你的警惕性也太高了吧。”岳沐霖直起身子,走到身后那人的旁边,把他领来,“忘记还有个大活人了,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的男朋友,苏世忱。”
这次轮到张宛央目瞪口呆,她站在一边看着如此般配的二人,不由得眼前一阵惊羡。
苏世忱比岳沐霖大三岁,是她的发小,两人又是邻居,从小也算是青梅竹马,非常要好。上了同一所大学后两人便确定关系,岳沐霖消失的那段时间,他也一直帮着未来岳父母寻找着他们的女儿,直到再次相遇,也未曾因她的过往而抛弃她,另觅佳人。
岳沐霖说并非是刻意隐瞒,只是怕张宛央不自在,所以才让苏世忱当个透明人,也算是两人的小保镖。待介绍过后,她们两个女生一直走在前面,张宛央在和岳沐霖对话的时候,余光一直看向身后背着女性皮包的男生。他看起来要比荀玮高一些,但是却不如秋忠,整个人高瘦但不乏力量,张宛央看见过他臂膀上的肌肉,显然是有练过的。
“你男朋友和你好搭配,”张宛央小声地说,“你俩结婚的喜宴上一定要有我的存在。”
岳沐霖屈起手指弹给张宛央一个脑瓜崩,然后见她吃痛的表情后又怜惜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想什么呢,缺了谁都不能缺少你和荀玮。”
张宛央闻言露出白花花的小牙,挽着岳沐霖的手臂就像个小孩似的领着她往前走。
在青灯市这几年,张宛央虽说总爱赖在家里,但是知名地点也是跟着荀玮有游过的,岳沐霖也不能凭空捏造出再好的景点,于是在没有攻略的情况下犯了难,也不知该领着她去哪里。好在一通电话打来,正值午饭,岳沐霖的妈妈想要她回家吃饭,又得知她和张宛央在一起后更是高兴得不得了,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们一起回来的吃饭的意思。
张宛央想拒绝,但是没理由,想着如果再回家那也是要起锅烧饭,还不如去旁人家凑一顿,更何况岳妈妈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女儿来对待,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但是她却能记住张宛央的模样与爱好。
一进门,张宛央就闻到熟悉饭菜的味道,有几盘都是她爱吃的饭菜。
“央央来了。”岳妈妈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摘下围裙递给自己的老伴,然后走过来给张宛央一个拥抱后就开始仔细打量着她,“长肉了,看起来更漂亮了。”
张宛央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脸蛋红扑扑的。
岳妈妈摸摸她的头,问道:“小玮还没放假啊?”
张宛央摇摇头:“没有,他这周在考试,下周就放了。”
岳沐霖的父母都是立安大学建筑系教授,手底下教出来的建筑师人才多之又多,他们的女儿被培养得也很出色,现如今考上南秋大学的研究生,也算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除此之外,张宛央还有过了解到,夫妇二人还有一位养女,只是这些年不曾归家,她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姑娘。但每次通过对话,她能感受那女孩儿似乎与岳家并不融入得来。
“你妹妹又不回家吃饭,明明放假却总不着家。”岳妈妈边给张宛央夹菜,边和岳沐霖说着抱怨的话。
提起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岳沐霖看起来脸上有些惆怅:“她自己愿意在外面多闯一闯也是好的,可是我总感觉她这几年并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尤其是我找她的时候,她的态度谈不上热情,倒有些冷淡过了头,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难事不愿意说出来。”
“算了,解决不了她会回家的,毕竟她曾喊过我妈。”岳妈妈回味一下这个话题,转而抛之脑后,笑着和张宛央说起话来,“来,央央,都是你爱吃的菜,多吃些。”
看着碗中的小山丘,张宛央无奈,但还是客气道:“谢谢姨。”
饭后,还未休息片刻,张宛央就接到一串陌生号码,看着是本地的电话,她便接了起来,这才得知是念念的班主任打来的,说是念念生了病,已给她请了假,可惜父母都忙着,因而没空来接,只能托给她这个姐姐。
挂断后,张宛央和岳家人说明情况,就要回去。临走的时候,岳沐霖想让苏世忱开车送一送她,只是说来惭愧,她因为赶学业并未考出驾照,所以不能亲自送她。
张宛央这才重新看向从桌面上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的苏世忱,连忙喊住他,对他们摇摇头:“不用了霖霖,我自己去就可以,不用麻烦你们。”
“不行,你接了念念还要送她去医院吧,你又没去过医院,肯定会迷了路的。”岳沐霖坚持让苏世忱送一送她,也算是有个照应,“世忱是人民医院的医生,对那里很熟悉的,你就放心让他带着你去接一下。”
“那你呢?”张宛央问。
“教练约了我三点的车,我得去练习拿驾照,到时候再有麻烦你就可以喊我了,我就可以载你出去兜风。”
“那好吧。”
自上了车,张宛央就一直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后车座,扭头看向车外的风景。苏世忱开车很稳,一点儿也感受不到颠簸,只是他不爱说话,整个车上安静地让人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二十分钟后,张宛央来到念念的学校门口,看见小姑娘早就蹲在路边等着她了。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舒服?”张宛央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比她还高一点儿的妹妹,她脸色潮红,神情恹恹,一看就是发烧的迹象。
念念牵着张宛央的手,不爱说话,只是摇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迷迷糊糊上了车,张宛央看着倚靠在她身上的念念,用自己发凉的手背贴在她的脸上,试图给她降温。
“姐姐,要去医院吗?”念念嗓音沙哑,听起来有种厚重的撕裂感。
“嗯,”张宛央轻声道,“打了针、吃了药就好了。”
等到医院后,苏世忱来到姐妹身旁,亲手抱起脚步沉重的念念,对着张宛央说:“一起去发热门诊吧。”
“好。”
看着念念挂好药水,躺在床上渐渐睡去后,张宛央才转身离开病房,对刚缴费回来站在门口的苏世忱说:“我记得医生很忙吧,你是今天休息吗?”
“嗯,今天休息。”
“你休息我还麻烦你再往这边跑一趟。”张宛央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烦,”苏世忱平淡道,“霖霖的命都是你们救回来的,所以为你们做这点儿事,本来就是应该的。”
这话张宛央没话接,只能默默地点头便开始沉默。她在心里感叹苏世忱对岳沐霖的感情是真的始终如一,他的存在感不强,但是却不容让人忽视。
“那么既然一切都办好了,我在这里陪着念念就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送佛送到西,”苏世忱说,“等妹妹打完针后我再把你们送回去。”
张宛央还想推辞,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她赶忙掏出查看并接听。荀玮说他明天上午还有一场考试,之后就可以提前离校,今天的科目也已考完,打算约着她一起去吃个饭。
“念念生病了,”张宛央对着手机那边说道,“我们在青灯医院。”
荀玮得知后说他马上就赶过来,让她给他发一个具体位置。
挂断后,张宛央把荀玮要来的事情告诉一旁看手机的苏世忱,他人在听后并没有接着走开,而是保证在见到荀玮后才肯安心地离去。
不到半个小时,张宛央就看见往这边匆匆跑来的荀玮。
荀玮在看见张宛央身边的男生后明显一顿,张宛央把未在电话里的事情告诉他后,荀玮这才和苏世忱搭话:“谢谢。”
苏世忱却说:“永远都是我们谢你。”
知道他和岳沐霖的关系后,荀玮也知道苏世忱这句话是何含义,见推辞不掉,索性就受着了。自岳沐霖回来后,她是怕异性的,除了岳妈妈和张宛央会出现在家里外,其余的男性都不会出现在她家里,就连岳沐霖的爸爸当时也一直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许久未归家,直到岳沐霖情况稳定,他们才逐渐回家看看。
“那你们聊,我就先回去了。”苏世忱朝两人点点头,接到回应后便离开这里。
“念念呢?”
“在里面打针呢,已经睡了。”张宛央牵起他的手,两人坐在院区楼下的长椅上。
“嗯,”荀玮说,“在家要少吹空调,少吃冰。你也要预防感冒,知道吗?”
张宛央歪歪嘴,不想搭理他,却被对方戳了戳脸颊,这才不得以扭头,不情愿道:“知—道—啦—大—喇—叭!”
提及放假,张宛央闲来无事,把玩着荀玮的手指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荀玮说想着继续干着甜品店里的工作,另外其余五天再去找一份像样的活干着,也算是攒点儿钱,另外他还想着利用这个暑假带着张宛央去其他地方转一转,就当作旅行了。
“小苟,你别累着。”张宛央听着他满满当当的计划,她自己都有些喘不过气,“我和你在一起,你不需要拿任何东西,我们就平平淡淡地领个证,安安稳稳地过好日子就可以了。你想以后考什么,我都支持你、陪着你。”
“放心,不会累着的。”
“你肯定累着了!”张宛央不相信他,“你看看你都瘦了,你是不是在学校不好好吃饭?”
说起这个,荀玮心虚地笑了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几天天太热了,我吃不下,又忙着备考,所以瘦一点儿很正常。”
“你一点儿也不知道疼自己。”张宛央生气地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气鼓鼓地坐在他旁边不理他。
荀玮看着他的小姑娘又开始装模作样闹脾气,笑着拉过她的手:“我不疼,留着你疼我。”
两人在下面拌嘴了些时候,直到估摸着念念打完针,才愿意离开这被风吹着的阴凉地,上楼去领回念念。一路上,念念一直趴在荀玮的后背上昏昏欲睡,张宛央在旁边牵着她垂下的左手,跟着荀玮的步伐,踩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地走着。
路上张宛央打眼望去,看见一辆眼熟的车,脑海中回忆起这串车牌,心中纳闷为什么苏世忱还没有回去,不由得朝着车子里看去。
没人。
她收回目光,想着许是岳沐霖练完车后恰巧被他接了回来,两人现下应该在店里吃饭。
这么想着,张宛央却突然饿了,每走两步就开始寻思今晚上吃什么,直到坐上车,她才告诉荀玮,今晚上想吃八宝菜,顺便加一些小甜品。
看着她期待的目光,荀玮无奈笑道:“好,都听你的,都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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