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宛央大吃一惊：“是外地游客吗？”
张姨摇头：“那姑娘早随着她父母搬去城里，不过她奶奶去年刚来这里，上几个月跟着家人来这里，听她爸的意思是中途折回去一次，再之后就没消息了。”
张姨说那孩子的的父母离婚后各自成家，本就对成年的她不是很上心，且当时只以为她一声不吭又住在奶奶家，便再无关心。等开学后，她爸才打来电话象征性地询问一次，那女孩儿的奶奶这才知道自己的孙女失踪，焦急许久才肯在当地报警。
张宛央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荀玮，皱眉道：“没找到吗？”
张姨有些迟疑，她眼睛里有话，但是嘴却紧紧抿住，最后也只是缓了一口气，才道：“没找到，因为没有具体的提示，只知道她叫祁莺，身高165左右，是个大学生。但是有另一个收获，我们在监控中见着了熟人。”
“谁？”张宛央下意识忽略女生的名字，倒被后面的问题所吸引。
“张裘隆。”
这话让张宛央心中一惊，好久暖过的身子在此刻瞬间冰封，她不敢想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顶着通缉犯的称号还敢故地重游。
“会不会看错了？”
张姨再次摇头，她说她很确定那一定是张裘隆，并且把之前的那段监控调出来。屏幕中的人由远及近，好巧不巧正好站在隐蔽的摄像头下，待他抽烟时，侧脸被彻底记录。他掐灭烟头，碾碎在脚底，便往东面走去。
由于东面路口的监控早就坏掉了，所以他就在此消失不见。
这次张宛央确定张姨的话，单凭一张侧脸，她也能认出这个人就是张裘隆。
当她还处于震惊中时，荀玮却突然加速了监控。
他在里面发现了自己。
这是当时那一次荀玮买饭与别人相撞的那一段，饭菜掉地时两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不久男人就背着他的女朋友离开了。
“他们上的是同一辆车。”荀玮指着监控里暂停的人，再一次说道，“我当时回去买饭的时候亲眼所见。”
两个女人都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却有了大概的猜想。
那个男人身上的女孩，或许就是失踪的祁莺。而祁莺现在有很大的可能，与之前李霏霏和她同学一样，被卷到一处。也就是说，祁莺和李霏霏她们现在要是活着，肯定会在一处，而张裘隆或许也是这起案件的参与者。
“狗改不了吃屎，”张宛央气愤道，“他真该死。”
她没想到张裘隆还会再次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做这等肮脏事，他后悔当时竟没有跟着荀玮一起去买饭。等理智恢复后，她马上想起当初在厕所的那件事，虽说不是同一天，但八成跑不了跟张裘隆有关。
张宛央不敢想象如果她落入张裘隆的手中，依照他记仇的性子，她会不会死在那里。
“孩子，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闻声，张宛央立刻回神，看向一边隐忍作痛的荀玮，他的手不自然地放在腹部，不用多想，张宛央就知道他又肚子痛了。没给张姨添麻烦，张宛央在客套几句后就带着荀玮离开这里。附近有药铺，她立马去买了一盒止痛药，看着荀玮就着水吃下后也不放心，一直到他痛感慢慢消失，小姑娘才开启话唠模式。
“你总是不好好吃饭，你都瘦了！忙起工作就忘记吃饭，书上有一个类似的成语说这是废寝忘食，这对身体很不好！”走在路上，张宛央时常抱怨他，大胆猜测他在公司肯定不按时吃饭，“以后好好吃饭，听见没有？”
看着荀玮想反驳她，小姑娘立马瞪大眼睛，做拳状就要捣他：“还敢顶嘴，听见没有？”
荀玮无奈妥协，挑起嘴角敛了不服输的气势：“听见了，以后我多吃一碗大米饭。”
张宛央斜睨他一眼：“希望你说到做到。”
回到青灯已是晚上八点多，荀玮亲手把张宛央送回家才肯离开。张宛央本想着让他在这里住一晚，只是他见今晚杨浩在家，又想着明天周一挤车会很累，这便没有留下。
等一切回归安静之后，张宛央准备进洗漱间，她大脑蓦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文子照的名字。正巧余光瞄见杨浩从厨房走出，她便急忙喊住了他。
“爸，你知道文子照吗？”
“文子照？”杨浩立足，把这三个字在嘴里打转一圈，才想起来，“那次在门口恐吓你的人就叫这个名字。”
张宛央一愣，在汗毛立起的同时她也全都回忆起来了。
晴过几日的天转而又接连下起了雨，家中除去上学的念念就是上班的父母，属着张宛央最清闲。不过她面上一片淡然，心底却早如这鬼天气一般猛然变了天。
她一直对当初杨浩所说的话持怀疑态度，也并不相信文子照只是单纯的劫色。她虽未见着文子照整张面容，但大概模样也是见过的，每当回想起来，总觉得莫名的心慌，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她，让她逃离。看着敲到窗子上的雨滴，她心生烦躁，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文子照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回想那日偷听的话，她只知道门的那边是一个女生，而她接下来或许还会继续作案。
张宛央想，李霏霏和祁莺都是在立安失踪的，具体来说祁莺也算是青灯人，所以说那个女生要回来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她所处的青灯市。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杨浩，昨夜瞧着他满脸倦意，今早五点钟就又被电话催去单位，一定是最近有许多公务。
“姐姐，我好了。”
念念把书包从沙发上拿起，背好后走到玄关处换好鞋子，开门后便等着张宛央换鞋。
路上，念念说学校会在明年开通校车，她想着家里离着也不算很远，又不想着天天麻烦张宛央，就像花点儿钱学坐车去学校。张宛央是不太赞同的，但是念念说她昨晚跟杨浩说了这件事情，杨浩也觉得想她这般大的小姑娘就该多锻炼自己，已经同意了。既然杨浩都同意了，张宛央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叮嘱她以后坐校车一定要注意安全。
回到家，雨水渐渐下大，张宛央窝在被子里，从网上搜索着各种广告，打算在明年找一份工作。只是手机上的垃圾广告太多，且她没有学历，许多工作都不适合她，要说最合适的，也就是跟着张梦香去工厂打一份还算新鲜的工。
突然间，她想起荀玮曾在离家不远的蛋糕店兼职，而且黎溪也还在那里，便萌生一个念头。当她在得知店内还招一个人的时候，黎溪提前向老板说明情况，那边也答应了。为了表示感谢，张宛央打算在一个晴天约着黎溪外出吃顿饭，那边也没有拒绝，正巧她也要和老友相见，只是提前订好了一个日子。
元旦假期，家里的所有人都休班。张梦香许久未回家，特别想念这两个女儿，亲手下厨做了些她们爱吃的饭菜，张宛央也联系到荀玮，让他一起回家吃饭。
“小玮啊，你怎么又瘦了。”张梦香仅是看了一眼，就发觉荀玮要比之前消瘦许多。
张宛央听见这话自然是早就把注意力放在荀玮的身上，末了微微蹙眉，眼中满是抱怨。
荀玮首先就观察到张宛央不悦的神态，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后才失笑道：“还好吧，我最近吃饭也不少，或许是临近春节工作量偏大忙累了吧。”
“再忙也得好好照顾自己。”张梦香从桌中央盛了一碗汤，递给他。
饭后，张宛央把荀玮领回房间，把前几日一直环绕在她心头的事情告诉荀玮。荀玮听见后习惯性皱眉，他也没有想到这件事竟是牵扯如此大，更不敢细想那晚的事情。
“告诉叔叔了么？”
张宛央摇头。
荀玮疑惑：“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是一位警察，又是你的亲人，你应该无条件相信他。”
“我不是不相信他，”张宛央说，“我很相信他，只是这根本没有证据，全都是我自己的猜想，而他这几日很累，我不想再给他添堵。”
荀玮看着姑娘低垂的眼，心疼地拍拍她的头：“该说还是要说的，这是他的职责。”
张宛央默默点头。
张梦香和念念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过文子照的事情，张宛央挑了一个两人未在的日子，又趁着杨浩休班，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如今无依无据，不能贸然抓他，但是李霏霏依旧未归，我们可以把他锁定为嫌疑人，就看他下一次如何出手。”
作为警察，抓人是要有证据的，张宛央理解他的做法。杨浩让她最近多注意一点儿，临近春节他不希望家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
这天，张宛央闲来无事，打算给荀玮送去念念新烤的披萨。上次念念早就答应过，只是孩子玩性大，早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临近期末考试，她不愿复习才想起这件事。
果然，除去学习，做什么都是最开心的。
“路上慢一点啊，姐姐。”念念在门口嘱咐她，“别踩冰，会浸湿鞋子。”
“好，”张宛央回头看她一眼，“赶紧回去，自己在家就从里面反锁。”
“知道啦。”
前几日刚下一场大雪，昨日突然晴天，地上的雪在经过几日凛冽的寒之后化成冰，被日光晒一天，倒也化开不少。张宛央就喜欢雪化成水后结成的冰，那样不用跑，腿部一发力，就可以在上面划出一段路程。只不过在青灯这几年，她敛了许多以前的脾性，偶尔心中也会调皮几次，但是却没有之前在张家村那么快乐了。
正值午饭，两人见面后就径直去附近的餐馆，荀玮给点好两份面，外加一个微凉的披萨，这顿午饭准保够。
“你实习多久了？”张宛央寻思了一会儿，“快六个月了吧？”
“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结束了。”荀玮拿起一块披萨放在张宛央面前的碟子里，然后自己又撕下一块，“大概三月份，就可以离职了，到时候我就有时间边兼职边带你出去玩。”
“你不是要考研吗，前途最重要，考上之后再带我出去也不迟。”张宛央嗦了一口面，细嚼慢咽道，“我明年要去上班了，去你以前兼职的地方，适应一段时间后我再让妈妈帮我找其他地方。你就安心考学，我供你上学呀。”
“让自己女朋友给自己花钱，太丢人了吧。”荀玮浅笑，脸上浮现出幸福感。
“什么呀，这有什么丢人的。那我还说，你之前说你要养我，我现在还觉得丢人呢，我又不是没胳膊没腿，哪用得着你养我。”
“嗯，我错了。”荀玮诚恳道歉，“不丢人，我很幸运。”
张宛央这才满意荀玮的表现，开心地低头吃着碗里的热面。
桌前窸窸窣窣，张宛央感到有人站在身后，茫然抬头的那一刻，他看见荀玮微笑着的脸，在室内灯光下格外亮眼。脖子上面凉凉的，张宛央忍不住摸上去，竟发现是一条项链。
“你……”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把筷子搁在碗上，刚要打开手机，就见眼前递来一面镜子。灯光下的项链璀璨如星，底部是一株小小的金色麦穗。张宛央穿着一件白绿色毛衣，此时它正自然垂落在胸前毛衣外部V领的设计上，又像是一次崭新的生命，在满园的绿色上开了春。
相比上次的玉镯，张宛央更觉得金子要贵许多。
她爱不释手，可是嘴里依旧有些小小的抱怨：“买金的干嘛呀，这么贵……”
“我说过，你值得最好的。”荀玮替她梳理一下长发，把项链系好后又给她编成一股麻花辫，最后把赠送的麦穗发卡别在上面。
他坐到张宛央的面前，笑道：“我的田园小姑娘，真美。”
看见周围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张宛央羞红脸，轻声嘟囔一句“面要坨了”，便低头一声不吭地小口嗦面。
今日周六，荀玮本该是周日休班。不过听他说还有半个月就会放年假，足足有十多天，所以这两次周日的假也就取消了，一并攒到年假。离别时，张宛央依旧说着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让他在工作的时候多想着自己，饭要顿顿吃，水要少量多饮，另外还要记得，睡觉前和她说晚安。荀玮都一一记下。
回到家，张宛央看到许久未见的谭姨又出现在小区楼下，她身上裹着棉服，此时正往张宛央这边的方向远望。以前看见她，谭姨还会象征性地笑一下，而如今，她也不知是在楼下站的时间久了，还是早就麻木了，面部如同那深潭里的死水，没有一丝变化，对过路人仅仅是扫一眼，就有重新收回目光，看向远方。
无论天气多么寒冷，身为人母，她还在等着她的女儿回家。
仅是看谭姨一眼，张宛央心里便一阵绞痛，她没有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晚上临睡前，黎溪把明日见面的地点发给张宛央，离着自家小区很近，坐车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抵达。等再次见面时，张宛央几乎都要认不出黎溪了，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黎溪化浓妆，像是冬天里的一束红玫瑰，独自绽放在寒风雪地中。
张宛央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黎溪好像从不被定义，她的风格真的是变幻莫测。
她倒好一杯热水，亲切地放在张宛央的面前，开口便是：“祝你年后工作事事顺心。”
张宛央委婉表示：“谢谢。”
两人边吃边聊，黎溪也知道张宛央想要工作的原因，她在得知念念年后就要坐校车的时候还好一惊讶。就最近的情况来看，本以为父母会放心不下，没想到竟还是同意了。
“你家附近那个姑娘，依旧没消息么？”黎溪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宛央想起昨天脸色冻得发红的谭姨，摇头道：“没有，她妈妈还在一直等。”
“可惜了，这么久了，估计是不能回家了吧。”黎溪突然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又像是自嘲般笑道，“不能这么咒人家，或许命大，年后就回家了呢。”
张宛央察觉到黎溪有情绪，偷偷抬眼瞄了一下，便移开视线，无言以对。她能通过黎溪的话隐约联想到岳沐霖，突然间就很想问一问她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她还是忍住了。
撇开这个压抑的话题，张宛央想起她要顺便见朋友的事情。记忆中的黎溪都是独来独往，张宛央一次也没有碰见她与朋友在一起，如今她说要去找朋友，倒引起她的好奇。
黎溪似乎对这个朋友很欣赏，谈起她的时候她的神态都张扬起来，她说她的朋友是一个很有个性，非常勇敢的人。
张宛央没见过，只能点头附和她的话，毕竟是她们二人的事情，她也不好多问，只是让她们聚会的时候小心，不要去一些陌生偏僻的地方。
“放心，我们不会出事的。”
饭后，黎溪带着张宛央出去转了转，她说马上她的朋友就会来接她，问张宛央要不要同她一起多交个朋友。
“不了吧，你和你朋友好好玩。”
她的拒绝在黎溪看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黎溪也只是点两下头表示明白。
“嘀嘀”
车喇叭的声音让两人同时看去，张宛央见车窗降落，里面的人拥有一头黄发，一双丹凤眼让整张脸偏显凌厉感。她在见到张宛央的时候眼睛微眯，车窗突然上升一半，光线打在上面，倒让张宛央再也看不清晰。
“我朋友到了，那我就走了。”黎溪向张宛央告别，“以后见，张张。”
张宛央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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