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气候原因，今年各行各业放假都要早一些。念念从放假回家就一直捧着手机待在房间里，除去吃饭上厕所，张宛央几乎没有在客厅看见过她的身影。荀玮昨天也刚放假，只不过被他姐姐喊了过去。往年春节假期，荀玮都是要去他姑父那边看一看的。姑姑虽然去世了，但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做过那边的妻子。
荀玮说，今年他想带着张宛央去那边走走。
即是家人，张宛央自然不可能拒绝，只是她从未见过荀玮的姑父与姐姐，心中免不了有种媳妇见公婆的紧张感。但荀玮告诉她，那边的人很好，尤其是他姐姐，很想见一见她。
除夕当天清晨，张宛央打了一个哈欠，从睡梦中醒来。她听见外面有走动的声音，心中睡意全无，看着手机里荀玮说已经坐上车，她便把床铺收拾一番才走出房间。
张梦香和杨浩老早就起床布置客厅，火红一片的福字以及对联，甚至供桌上摆好各色贡品，墙上贴着每年必备的杨氏族谱。不全面，但总是一份流程与心意。
“不再多睡一会儿，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张梦香把摘好的青菜端进厨房，一边清洗一边询问。
路边的鞭炮声还在作响，张宛央是如何也睡不着的，又想着荀玮或许马上就会来家里，她便告诉张梦香，想着出去迎一迎荀玮。
这几日相比前几日要暖和太多，清晨单穿着一件棉袄站在楼下也不觉得太冷。张宛央挑了一个有日光照射的地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踮着脚向四处张望，像一只放哨的猫鼬。半个小时左右，张宛央从家中带出的暖气已然消失，她看了看升空的太阳，倒觉得有些寒冷。无聊之际她就在想，荀玮会穿什么新衣服来见他，脑海里竟全都是他的模样。
果然，手机上说想谁谁就会快速出现。再一抬头，张宛央就看见一身红衣的荀玮拎着一包东西正往她这边跑来。在这样的冬季，他是那样的炽热显眼，天上的太阳洒落在地上的光，也终究会变成温暖别人的人。
他停在张宛央面前，把帽子摘下，露出一张微微发红的脸。因呼吸哈出来的热气遮挡住了他俊俏的模样，但张宛央依旧能够清晰地捕捉到他那双盛满爱意的双眼。
爱能使冰融化，在这冬季里，它要亮太多。
“给，”他把手中略显膨胀的东西递给张宛央，“情侣款。”
张宛央这才发现那包里竟然是一件棉衣，与荀玮的一样，火红似骄阳的颜色要在这寒冷的冬季里给视觉上存有一定的温暖。
“这是我姑父包的饺子。”他把另一份小包里的东西一并拿出，领着还在发呆的张宛央上楼，“他让我们尝尝好不好吃，如果好吃他就再包一些。”
荀玮来的正是时候，到家时正巧看见念念开门外出寻他们。
饭桌上，张宛央看着桌面上空盘的饺子，无奈地望向念念，只见这小姑娘嘴巴鼓成球，嘴里还不听念叨着好吃。
“妈，我们什么时候包饺子呀？”念念打出饱嗝，喝水后就坐在位置上盯着张梦香。
“下午就包，晚上还要用呢。”
每个地方都有各自的习俗，青灯市的除夕夜是要吃饺子的。不只是晚饭吃一次，十二点钟还要再吃一次。劝化那边也有这样的规矩，只是张宛央早年跟着爷爷生活，对这种事情并不敏感。但包饺子她还是很乐意参与的，尤其是包自己喜欢吃的馅的饺子。
看着眼前荀玮擀出来的饺子皮，张宛央偷偷顺走几张，往里面加红糖，还不忘记看看他。荀玮也不是瞎子，他面前坐着这么大一个活人，桌上的饺子皮无缘无故便消失一些，不由得抬头对张宛央对视上。
“行了，你要钻糖罐子里去么，不怕晚上牙疼？”
张梦香在一旁轻笑，说张宛央最是嗜甜。
“红糖饺子真的很不错！”张宛央企图让荀玮为她多擀面皮，好让她多包一些。
“少吃，”荀玮扫她一眼手边越来越多的红糖饺子，浅笑着低下头，“女孩子少吃糖。”
张宛央听后敷衍两声，便专心捏着饺子，不再说话。
饭后，张宛央坐在床上，小声嘀咕道：“你是不是害怕我老了，然后就不会喜欢我了？”
荀玮正看着手机，突然听到她的碎碎念，只觉得一阵好笑。他并没有否定她前半句话，但是却不赞同她最后一句：“我是害怕你老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了。你这么活泼可爱，就得一直这么漂亮，不过我觉得，你要是年纪稍长，也会这么漂亮。”
“那你还怕我老，口是心非的家伙！”
虽抱怨，但张宛央还是把他的话当做祝福，她斜靠着他的肩，也回了礼。她希望荀玮也可以一直像今天一样，永远年轻，永远善良，虽然曾经脚底下满是泥泞，但以后依旧可以开出最绚烂的花。
荀玮在张宛央家里度过一个春节，两人闲来无事时，他就会帮助张宛央解释一些小姑娘平时不懂的知识。张宛央没吃过学习的苦，平时在家读书写字也当做一种娱乐，在荀玮这么做的时候也并不反感，反而当做两人之间的乐趣。
时间不知不觉流过，转眼间一个电话，荀玮就要带着她去姑父那边串门。
张梦香早就知道这件事，特意备好礼物。虽然两个孩子是肯定会在一起的，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长辈，又恰逢过年过节，理应来说还是应该提礼上门的，这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
不比张宛央家，荀玮姑父的家中并没有过年的喜庆感，除了暖气很足之外，一进门，房屋内的装饰几乎都是浅淡色。不过好在人是非常热情的。
出门迎接的是荀玮的姐姐，她一头长卷发，身着橘黄色的长裙，笑时眉眼弯弯。
见她这样，张宛央一时间有些看呆，除去家里人，与之相处的女性都同她年纪一般大，在打扮上也谈不上成熟，倒有种装大人的错觉感觉，但在荀玮姐姐的身上，张宛央看到了成熟美。她牵过张宛央的手，轻车熟路地领到沙发上，把早就备好的茶水与果盘摆在面前。
“我叫闻轻鹤，小玮应该跟你提起过我的名字。”她看了一眼从进门就嘴角带笑的荀玮，目光又重新转回张宛央的身上，“爸爸出去买菜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
从进门开始，张宛央就很是拘束，任由闻轻鹤一直抓着她的手。她的表现很是明显，闻轻鹤阅人无数，自然是看得出，也强调见到她就像看见自己的亲姐姐一样，不必太过于礼貌。等闻父回家时，他也只是礼貌性的跟张宛央问好后，就去厨房收拾午饭。荀玮自然是不会跟两个姑娘在沙发上闲聊，也进厨房帮忙。
而趁他们做饭时，闻轻鹤从房间里拿出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款金镯，张宛央立马就知道她的用意，急忙站起来推辞：“姐姐，我不能收。”
她话说得急，闻轻鹤也是一愣，接着失笑：“收着，不算我的心意，也算是小玮的心意。”
“不行，”张宛央依旧拒绝，“荀玮已经给我买过两个镯子了，外加一条项链，甚至我身上的这款棉衣都是他拿给我的。这个镯子贵重，我不能再收下了。”
“那是他本来就该给你的。”闻轻鹤拉过张宛央的手，不顾她挣扎，硬是给她把这金镯戴在手腕上，“小姑娘得富养，他既然想娶你，那就得对你好。单凭这几款首饰，压根算不上什么。宛央，你得记着，这都是他身为男人基本要做的，你不能因为这些就高看他，这算不上附加分，你得看他做事方面对你好，这才可以为他赋分。”
“他一直都对我很好……”
张宛央不懂得太多的道理，她只知道荀玮是真的爱她。
“那就好，”闻轻鹤看起来也很放心她这个弟弟，“小玮他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饭桌上，一向沉默寡言的闻父也总是念叨着荀玮多给张宛央夹菜。他今年六十多岁，两鬓的发就已经发白，可岁月依旧不败容颜，和闻轻鹤一样，举止也尽是温文儒雅。他告诉张宛央，说以后常来，把这里就当作是他们的家。
张宛央听后默默点头，细嚼慢咽着碗里的饭菜，眼神还时不时地瞄向荀玮。对方一脸宠溺，也不忘记听从闻父的话，隔三差五地给她往碗里添菜。
张宛央看了看另外专心吃饭的两人，小声拒绝：“够了……”
“你早上吃得少，多吃点儿，别饿——”
话还没说完，荀玮突然变了脸色，在张宛央关心的目光下对她摇手，便跑去卫生间。
“怎么了？”闻轻鹤疑惑地往卫生间那边看了看，放下碗筷后赶忙过去瞧一瞧。
张宛央也停止咀嚼，一脸担忧地望向那边。直到荀玮走出厕所，调整好又重新坐回饭桌前，周围的人才开始关心他。他脸色不如之前粉润，因为呕吐倒有些生病的白，眉宇间有着浓浓的倦意，好似下一秒就要睡倒。
闻轻鹤皱眉：“你胃不舒服多久了？”
“记不清了，大学就隐约难受。”荀玮含糊其辞。
“不舒服怎么不去医院，胃这种器官可不能伤着。听话，有时间去医院看看。”
荀玮敛眸，没答应也没拒绝。
念及荀玮不舒服，饭后两人也没有接着回去，在荀玮休息的时候，闻轻鹤又拉着张宛央说了许多话，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添加联系方式后倒更像是亲姊妹一般。直到下午三点多钟，荀玮感觉和平常略无差异，才要求要早些带着张宛央回家。
走在回家路上，荀玮告诉张宛央，他们身上的新衣服都是闻轻鹤买的，没有花他一分钱。张宛央只觉得他姐姐的眼光真不错，不只是衣服颜值高，料子穿在身上也是一等一的舒服。她低头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心里有许多说不出的话。
“别想太多，别有任何心理负担。”荀玮把她的衣袖撸下，遮盖住那纤细的手腕，“天冷，别冻坏了手。”
张宛央听话照做，看着荀玮要掉的帽子，让他弯腰后踮脚给他整理一番。见他傻笑，她便使性子问道：“姐姐说得对啊，为什么肚子痛不去医院看一看？”
“我不想去医院，”荀玮就这么握着张宛央的手，双目注视着她，“我感到害怕。”
其实这种状态从上次念念生病时，张宛央就有所观察，只是并没有上心。但她仍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荀玮丢人，这么大的人连小朋友都不如，竟然不敢去医院，不由得接着嘲笑他一番：“胆小鬼，上医院都不敢，你要是真害怕，我陪着你呀。”
他听后也只是摇摇头，握着张宛央的手越来越紧，似乎在下某种决定。最后，他也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打算领着张宛央去坐车。
张宛央见他不愿意多说，也不追问他，只是在接近候车亭的时候猛然转了一个弯。
她说她想慢慢走回去。
春节这几日都不冷，临近下午四点的天也依旧敞亮，张宛央把手放进荀玮的口袋里，两人边说着边赶路，倒也有趣。在等红绿灯时，她闲着无聊四周打量，周围的建筑跟她小区附近相仿，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宽阔昏黄的天、鳞次栉比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闯入视线的熟人……
熟悉的人？
张宛央定睛一看，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她是谁，最后猛然想起那似乎是黎溪的好朋友。
因为她和黎溪最近的风格一样，张扬又漂亮。
张宛央笑着目送她，刚想拿出手机偷拍一张发给黎溪时，她倏地顿住了手。
因为她又看见一个熟人，此时此刻他正跟在女孩儿身后。
——那是文子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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