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农搭着脉,眉头渐渐锁紧,半晌才收回手,语重心长地说:“年丫头,你心思过重,忧惧伤神,气血两亏。别想那么多了,天塌下来,不还有两个大男人顶/着吗?”
江年年听这话音,眼泪夺眶而出,她慌忙用手背去擦,却越擦越多,期盼地望着沉默的顾岁安。
没等她哽咽着问出口,顾岁安低沉的声音便已响起:“我暂时不走了,留下来。”
这“暂时”二字,像悬在头顶的利剑。
江年年吸了吸鼻子,急切地追问:“‘暂时’是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两年?”
顾岁安忽然笑了,他反问:“你希望是多久?”
江年年说:“自然是越久……太久也不行,还是希望你能早点恢复记忆。”
顾岁安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向前走了两步,定定地凝视着她。良久,他说:“在顾知礼考中举人之前,无论我是否恢复记忆,我都不会离开。”
江年年不解:“为何是他考中举人后?”
顾岁安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投向窗外,声音很轻:“到那时,他应已有足够的能力护你周全。”
江年年听着顾岁安的语气怪怪的,联想到揭露身份那日他的话,仿佛他时刻想着要把她托付给顾知礼一样。
可江年年此刻想不了那么多,只想着顾岁安至少二十一个月之内不会离开,她笑着说:“好啊,那太好了。岁安哥,要不我们合伙开个店吧。我要好好想想,我们可以做点什么赚钱营生。”
李神农在一旁瞪眼:“刚还说你心思重,让你别多想,转头就盘算起赚银子了?你这丫头!”
顾岁安却微微颔首:“找点事情做也好,省得总沉湎于过去,徒增烦忧。”
江年年连连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上李村?那个充满恶意和噩梦的地方,她再也不想回去。
接着,李神农和顾知意起身去为江年年煎安神药,本来他也有药丸,但见江年年喊冷,便说冬天里的汤药比药丸见效快。
顾岁安落在最后,走到房门口时,脚步顿了顿。他忽然回头,深邃的目光与江年年一直追随他的视线交汇。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四目相对。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寒风掠过树梢的呜咽。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息,他眼中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了。
江年年靠在枕上,思绪纷乱。她强迫自己思考开店的事,试图转移对顾岁安的强烈依赖感。
她厨艺还行,要不开个餐馆?不行,不行,开餐馆太累太油腻,她不喜欢。
她左思右想,突然想起来,顾知礼现在是秀才,他们可以去买奴仆。呃,其实对于买奴仆她也有一定的心理障碍。尽量把他们当作是长期雇工吧,类似现代家庭的住家阿姨。
最终,江年年定下了初步目标,开一家茶馆,清雅不累,还能接触三教九流,收集信息,名字就叫“岁安茶馆”。
当这个名字浮现时,一种隐秘的慰藉感悄然而生。
茶馆的规划还没想周全,江年年又回头琢磨顾岁安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
那个困惑再次涌上心头:顾岁安为何总是把她托付给顾知礼?
她与顾知仁又没有结婚,只是未婚妻而已,她与顾知礼没有婚约,只是表兄妹关系,她迟早会嫁出去。哦,她想起来了,原主痴恋顾知礼,难怪顾岁安要把她托付给顾知礼,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
这算什么?一种拒绝?应该是吧,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拒绝!
顾岁安肯定对她没兴趣,否则他怎么可能将心爱的女人托付给另外一个男人,揭露身份之前的种种,不过是出于“未婚夫”的责任感,揭露身份之后,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也是她死皮赖脸央求他留下来的。
顾岁安可真是个“好人”,好到即使要离开,依然对她百般照顾、谋划后路,如果葬礼期间他没在,真是不敢想象结果会怎样。
如今,顾岁安既已承诺留下至顾知礼中举,没有男女之情又如何?有这份责任心和保护欲在,她至少是安全的。
她该知足了,她会知足的。
江年年深吸一口气,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那颗悄然萌动又迅速冷却的心,下了决心:封心锁爱!她才不要爱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专心搞钱,银子才最可靠。
江年年看着铜镜里那张苍白的脸,枯黄的头发,虽说五官还挺周正,甚至可以说是漂亮,但头发、肤色以及萎靡的精神面貌,半点也无法引人心动,就是一个引人怜惜的小小“可怜虫”。
难怪顾岁安会推开她,难怪上李村的人那样欺辱她,她仿佛不幸地长了一张“受虐狂”的脸。
不行,不行!她江年年怎么可以如此萎靡不振,她一定要振作,一定要改变,否则人人都要上来欺负她。
(小包子,我附近有厨艺大佬吗?啊,我刚才忘记医学签到了。)
(宿主,厨艺大佬暂时没有。不过顾知意的绣工是六级,你可以找机会跟她贴贴抱抱签到。武学和医学你不用担心,我帮你自动签了。)
(小包子,你怎么如此贴心?)
(宿主,你怎么这么脆弱?吓死本统了!还以为你要一命呜呼了,我要是不帮你看着点,说不定哪天你就挂了。过去二十七天,武学我帮你签到了七十二分,升到四级了,奖励了《棍法(中册)》和《棍法(上册)》;医学签了三十二分,还差四分到四级。)
(为什么武学分数比医学多那么多?)
(那是因为你昏迷后,是顾岁安一路抱着你回来的。还有葬礼期间,他护着你的时候,身体总是不自觉地贴着你啊。那接触频率,啧啧!)
(小包子,武学四级,是不是意味着我现在比普通人厉害很多了?)
(是啊,是啊!比普通士兵能打,打普通人更是小菜一碟,所以下次遇事别慌,更别晕,上去干啊!打不过怕什么?你身后不还有顾岁安和顾知礼吗?)
(顾岁安肯定比我厉害,顾知礼嘛……看着跟我一样弱不禁风。)
(呵呵,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七日后,李神农带回两个惊人的消息,彻底颠覆了江年年对顾知礼的认知,证实了系统所言非虚。他哪里是“美丽废物”,分明是一朵艳丽而危险的罂粟花。
上李村李村长一家被人半夜点火烧了,从老到小二十三口人全部死了,也有人说李红梅被掳走了。
据说,五年前,李村长二儿子李益达觊觎守寡的孙娘子,欲行不轨遭拒,竟暴力用强。孙娘子不堪受辱,带着年仅三岁的幼子投河自尽。事后,李村长仗势欺人,强占了孙家仅有的几亩薄田,谎称是孙娘子生前“自愿”卖给他的。
如今,孙娘子幼时的伙伴李铁柱突然归乡,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桩陈年惨案,遂以最惨烈的方式“主持”了这场迟来的“公道”。
李族长家,则是小孙子李元璋在赌坊输红了眼,竟然将家中五个待嫁的堂姐妹,当作赌资给抵押了。
消息传回,李族长三个儿子及儿媳们反目成仇,从激烈争吵迅速升级为持械互殴,锄头镰刀齐上阵,血溅当场,人人挂彩,已然结下不死不休的血仇。
江年年听完,只觉寒气逼人,下意识地反驳:“这跟三哥有什么关系?不都是他们自己作恶多端,咎由自取吗?”
李神农压低了声音:“丫头,你还是太年轻,看不懂这水下的暗涌。村里好些老人精可都瞧出门道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明说罢了。如今远远看见顾知礼,都绕着道走,私下里都嘀咕:‘宁得罪阎王,莫得罪顾三郎’,读书人的心思……深不见底啊!”
江年年心头猛跳,强作镇定:“您别乱说!他们就是喜欢找‘替罪羊’。以前说我‘克亲’、‘克夫’,把天灾**都赖我头上;现在又说三哥心狠手辣,把别人造的孽也推给他。无非是宣泄自己的情绪,给真正的恶人找借口开脱。”
“好好好,老夫不说了,”李神农摆摆手,眼神却更加凝重,“只是给你提个醒,丫头,别真把他当成小绵羊。他顾知礼的心计和手段……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狠得多。披着最温润的皮,藏着最锋利的刀。”
“李爷爷,不带这样贬低人的!我承认没他聪明,可我也不笨啊。”
李神农哼了一声,抛出关键问题:“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村里的老人精,不怀疑别的读书人?村里可不止他顾知礼一个秀才,还有另一个老秀才,两个童生呢。”
江年年哑口无言,心底其实已如明镜。她不愿深想,更不愿将罪责扣在顾知礼头上,只能苍白地辩解:“他们李家自己内斗,狗咬狗一嘴毛,自然要把脏水往我们这些外姓人身上泼。又不是三哥逼李益达去作恶,逼李元璋去赌钱。”
“嗯,老夫听明白了。反正是没证据的事,你是打定主意不信了。但老夫告诉你,顾知礼选在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回敬’,快、准、狠,就是要敲山震虎,让整个上李村从此对他、对你,望而生畏!说不好这里面,也有顾岁安那小子出的力。你们这群年轻人啊,心思一个比一个重。老夫原还指望你能劝着点,别把事情做绝,现在看来……你竟是这般态度。”
江年年如遭重击,羞愧难当,又后怕不已。
她忽然明白了,顾知礼的报复,导火索正是她遭遇的“沉塘”威胁。她更害怕,若万一留下蛛丝马迹……那顾知礼的前程和性命,都将万劫不复。
“李爷爷,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会好好想想,该如何去劝劝他们。我真的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好好的。”
“嗯,你能这样想,老夫就放心了。”李神农起身出门,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你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他们如此疯狂。”
江年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李爷爷,那李铁柱被抓了吗?”
李铁柱要是被抓,万一审出点什么,那怎么办?
李神农回道:“没有。据说李铁柱本就是悍匪,神出鬼没。这次回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又消失了。”
江年年听得遍体生寒,唏嘘不已。这世道,果然是人命如草芥,危机四伏。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想起小包子提到医学□□级是毒经,“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武学和医学,这两样保命的本事,她必须争分夺秒地提升。
江年年:三哥是“美丽废物”。
顾知礼:年年,我替你报仇了,你开心点了吗?
作者:大家喜欢男二顾知礼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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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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