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道友,休息可好?”
申时,李梵又来了一趟。
彼时符之瑜正在清查各类灵草的数量,昭行窝在屋顶上晒太阳。
昭行只看一眼便无趣的闭目休憩,左右这位李管事态度友好,不会有什么糟心事。
毕竟符之瑜看上去心情也很好。
一眨眼小半个月过去,那只被符之瑜摆在窗台的花瓶也换着插了许多种花。
昭行无所谓自己在哪里,慢慢养着伤,眉宇间的青寒还未完全散去,时常困倦的歪倒。可符之瑜一离开后山它便醒了,颠颠的要跟着,又鲜少下地行走,非要符之瑜抱着,不抱就趴在人家肩上。
非常麻烦。且娇气。
看管药田这事儿不算难,注意事项都在玉简中写得一清二楚,全无基础的人也能理解。
昭行也读取了那支玉简,只是符之瑜不让它干采药的活。
“我知你好意,但是灵草品相完整才最好保持药效。”符之瑜十分委婉。
昭行不服气,它又没有用爪子刨!它据理力争,“何须亲力亲为?用灵力更省事。”
要知道符之瑜身上也带伤,情况说不上好。
符之瑜从善如流,“不错,是它们太不知好歹了。”
药田里都是一阶二阶的低品药草,好养活,哪怕是炼气的小弟子也能打理照料。只是它们品类特殊,不宜短时内接触到大量灵力,会影响基本功效。
换句话说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昭行深感不顺,“这简直是不知所谓!”
来后山药田的人不多,符之瑜收摘下成熟的药草,亲自送到库房。
一来二去的熟悉起来,库房的陈管事见着她了不仅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还给跟着来的昭行也塞了不少零嘴。
符之瑜惯来是谨持的道谢,陈管事当然喜欢这种年轻人,摆手道:“一点小零嘴又不值什么钱,客气什么。哎呀,若是我那孙女也如你一般便好了!”
陈管事说起话来噼里啪啦像竹筒倒豆子。他的孙女陈鑫雨也在长风门,现在是一名金丹期的修士,负责讲习所的教学。陈管事觉得不太满意,但他劝不了。陈鑫雨行事风火,性子急躁,堪称是朝天椒。一点就爆。
符之瑜道:“您不满意?”
“说什么满意不满意,我是怕她吃亏!”陈管事扳着手指一个个数,“你想,修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坏事,有好事。人情世故弯弯绕绕的,蜘蛛网都没它能绕,是不是这个理?”
一根笔直的木头怎么有能挣脱蛛网的劲?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昭行插话:“若是修为冠绝天下,又如何用再看他人脸色?”
“凡世间事,哪有必定能做到这一说法?”
陈管事今年九十多了,三十年内若还不能突破到金丹,再得两百寿,那么在享尽筑基期的一百二十寿后便寿终正寝。他自己资质一般,也见过这种事太多次。
最后只道:“世上天才何其多,成长起来的又有多少?更多的人资质一般,一辈子也只够摸到大道的门槛罢了。”
符之瑜点头称是。她提醒道:“您的茶要凉了。”
昭行看了她一眼。
“小符,你别见怪,我不是在说你。”
“……我知晓的。”
符之瑜抱着白狐走在山道上,云雾青山,木屋的轮廓隐现。
“你还在想陈管事说的话吗?”昭行伸出爪子勾住饲主垂下的鬓发,挡住它的视野了。天气渐寒,嫌冷,爪子又揣回了身下。
“怎么不用灵力护体?”
“没必要呀。”昭行理直气壮的,窝在符之瑜怀里。“你不也一样?大哥不笑二弟。”
年轻人拢紧它,像抱着一个大火炉,暖烘烘的,鼻尖有点冒汗。符之瑜掂了下重量,道:“你最近是不是重了点?”
“……”
这下昭行不乐意了,努力地挣了挣,没挣开。“我这是长秋膘!”
“妖族也会长秋膘……”
昭行翻了个白眼。普通的动植物开智即为妖,自然保留着基本的种族习性。它可不会被轻易搪塞过去,“你还没回答我呢?”
符之瑜不语。
目之所及,长风门内处处都与千玄宗不同。
千玄宗是北地一霸,峰头林立弟子众多,寻求大道长生之风浓厚,你追我赶,尚武嗜斗,全凭拳头说话,签下的生死状和挑战书摞起来比人还高。
而长风门只是主宗的一个分支宗门,许是门人较少的缘故,门内氛围比千玄宗要平和得多,弟子间的资源之斗都不是很激烈。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签生死状的演武台已经空了很久。
初来长风门的晚上,符之瑜并没有睡着。
她中了毒,过重的伤势更是雪上加霜,让她没有办法调动灵力袯除体内作祟的毒素,疼痛和冷暖交替间令她疑惑,自己是否会被就此折磨许多年。
她好像陷入了迷宫中,分明身体极虚弱,精神却亢奋。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到了山门前,冷风扑面一吹,理智这才稍微回笼。
符之瑜恍然。
原来早在那一瞬间,不甘和痛苦直冲而上,清晰可感,她已然想打上千玄宗,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然而现实却不是故事,是她在苟延残喘,幻想只是幻想。
符之瑜喉头哽住了。她静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像烧干后的余烬,偶尔几点火星刺痛一下,又要在心里燃起一把火。可想到最后,却只剩苦涩。
她平静地想,我还是要去找一个很厉害的医修。
……我还是,很不甘心。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是还没有完全废掉,当时昭行也不在。
昭行不作他想,还挺喜欢这种氛围的,弟子们绷紧劲儿修炼中又有一种松弛感,似乎能修炼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这就是它对新入门的弟子们最大的印象,与她在族中时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慢节奏生活方式。
美中不足的是,似乎只有师长们很着急的想鞭策他们好好努力,说着大道无情要笨鸟先飞,十分恨铁不成钢。
昭行伤好些了就爱四处溜达,兽身对于它的某些本性的压制减弱了。它溜去讲习所看过,听了半天原来是在讲《功法概要》。这本书在修界中是常识启蒙,三岁小儿都能说出一些理论,对于这些从凡间来的弟子们来说还是很有学习价值的。
负责教习的是一名女修,脸生得温温柔柔,身形却高大,强健有力,蕴含着那种一看便知壮硕而又生气勃勃的力量。有不少人神游天外,目光涣散,她一掌拍下去,实木的桌案就裂成了两半。
不止弟子们瑟瑟发抖,昭行也眉头一跳。
一名体修。
锻体一道既苦又累,见效缓慢,大多数人都是走法修的路子。它溜出课室,走时回头看了眼,那女教习冲它挑眉一笑。
……
“有人来了。”昭行嘟囔着,又补充道:“不是李梵。”
它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昏昏欲睡间,木门轻声开合。自从深秋来临,它就不爱呆在柜子上了。
那陌生的、并不属于自己的,笼罩着整个后山的神识抽拢而回,符之瑜若有所感。昭行的修为大概比以前的她还要高一些的。
等在外面的男人一身靛蓝道袍,手持折扇,一幅玉树临风的样子。
好装。符之瑜想。
男人见她过来,眼神一亮,拱手道:“在下杜子明,师妹,敢问如何称呼?”
“我是长风门的客卿。有事?”
她容色姝丽,但不苟言笑时便显得极为不好相与,让人有一种被盯上的错觉。
杜子明暗骂一句,折扇一展,面上却道:“仙子,我关注你很久了,你可还记得,那日你去库房与一人擦肩而过?翩翩而来的身姿一直映在我心中……”
昭行爬起来,在偷听墙角。
它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爱好,但门外那人说的是什么话!
“如今四下无人,仙子不必如此矜持,”杜子明道:“我是真心倾慕于仙子,仙子修为不济,想来天资如此,而我已经筑基,日后你我若双修,定能更进一步,大道之路漫漫,我……”
“闭嘴。”
真是荒唐。符之瑜的耐心终于耗尽了。她想到今天药草采摘走了,还未来得及撒下新种,对于自己被浪费的时间更觉烦闷。
早在得知丹田已毁的那短短两天,她承受过太多恶语,可真没有什么人敢用这种粗俗的话来说与她听。以前倒是有人很勇敢,于是也如他所愿,永远的、勇敢的,被她统统给废了。
符之瑜后退几步,抬眼看他,淡声说,“相鼠有皮,可人而无仪,如你这般人,当真是低劣不堪。”
杜子明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直白的骂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的态度这么好,以往遇到的女修无不是隐晦的拒绝,或者好声好气,说话温声细语,不给他难堪,谁会跟她一样说话?
可这人容貌实在极盛,比他见过的女修都要好看,就这么放弃如何甘心?他还欲争取,想到经常跟着她的那只狐狸,便道:“以后我定会将你的灵宠视若自己的,好好照料。”
符之瑜笑了声,袖中银针不动声色收回了储物戒中,意味不明,“它会不高兴的。”
果然,她话音刚落,肩上一重。
昭行:妈妈,我找到做饭吃不死人的大厨了,我发誓永远保护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失其道(3)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