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安看了顾泓懿一眼。
雍帝垂着目,顾泓懿的头微微抬着,他的视线落在对方的下颌处,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陛下,臣年岁不及朝中长辈,此事还是交由专攻之人稳妥些。”
雍帝并未被说服,‘哦’了一声道:“朕以为你会应下。”
“三皇子抬爱,此次沧州之行也多是运气好,又有裴将军坐镇这才顺利解决,微臣不敢居功。”顾泓懿又低下身去。
一旁的三皇子看着自己的父皇,后知后觉自己刚刚说的话好似有些冒进了。
帝王在上,哪怕是询问,也不该如此迅速又肯定的将答案说出来。
这么一想,看向雍帝的目光中添了畏惧。
“谦虚了。”雍帝轻飘飘的转移目光,看着顾泓懿又像是在看其他人似的,目光中满是深意,“你的父亲就是能人,作为他的儿子,哪来有凭借运气一话。”
提及已逝的父亲,顾泓懿低垂的背脊一僵,还不容他回话,裴济安突然开始咳嗽。
雍帝看了他一眼。
裴济安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道:“老臣殿前失仪,陛下恕罪。”
“你这是嗓子不舒服还是想要开口说话。”雍帝说这话时语气明显轻了不少,显然面对裴济安,他并没有多少顾忌,“要是累了,朕这就让你回去休息。”
“那感情好。”裴济安也不装,顺着台阶就上了,“陛下,老臣这老胳膊老腿的,到现在就没松快过,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臣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站起身,行礼欠身就准备走。
“也就你能这般随意的与朕说话。”雍帝看着裴济安,语气怀念道:“咱们那一道的老人,现在也就剩你与朕了,确实有些像孤家寡人。”
裴济安的身形顿住,跟着叹息道:“陛下子嗣繁多,老臣身边可就敏儿一个孙女了,您就别和臣抢着孤家寡人的名头了。”
“说起敏敏....”
雍帝摆了摆手,三皇子肖明看向黄公公,见他微微轻点下颌这才揉着发酸的膝盖起身。
顾泓懿跪着没动,黄公公便小声的提醒了一句,然后又做回了壁上观的木头人。
提起自己的孙女,裴济安心里一跳,生怕眼前这捉摸不透的帝王突然起了好奇心,揉着脑袋装头昏,“陛下,老陈突然头疼的厉害,可否容臣现在就回去休息?”
雍帝终于是笑了一下,很短暂可至少面上的表情变得松动,似乎早就猜到对方是这个态度。
“既如此,那你就回去休息,等过段日子,就是端午重阳节,到时候带敏敏来宫里让我见见。”
裴济安这会哪还有头晕,简直是炸了。
可帝王的话已出口,自然是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老大不乐意的耷拉着眼睑应了一声,“是。”
“至于沧州的事宜,交由刑部去审。”雍帝转头看向顾泓懿,道:“你去替朕把给范家的赏赐送过去,告知范飞白,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担心,朕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雍帝并没有提及范飞白进宫的事情,好像彻底不记得一般。
顾泓懿领旨:“臣遵旨。”
....
三人刚从殿里出来三皇子肖明就急着要走,顾泓懿与裴济安目送对方往后宫去,这才慢悠悠的踩着台阶往下走。
“帮你解围却打上我孙女,这本买卖亏了。”裴济安斜着眼睛看着身旁的人,上下挑剔半天,最后只能在心中不甘的承认,除了看着瘦弱些,顾泓懿此人还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是这话,裴济安是不会当着顾泓懿的面说出来的。
“晚辈谢将军解围。”顾泓懿客气的拱了拱手,并未继续往下说。
裴济安挑眉,“怎么,你这是怕老夫讹上你?”
“将军多虑,晚辈还有差事在身,不敢耽搁时间罢了。”
“哼,拿这个做借口.....”
两人并排走着,一拐角就碰上正要去御书房的范飞白,顾泓懿的脚步一顿,他原本还以为要到范家才会看见对方,没想到雍帝竟然也将他叫进宫里来了。
裴济安语气玩味的开了腔,“哟,上宫里领赏赐来了?”
休息两天,范飞白的精神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他不动神色的打量着对面的两个人,瞧不见什么端倪后欠身与裴济安打了个招呼,至于正对面的顾泓懿,他习惯性的选择忽视。
“裴将军。”范飞白弓着身子,微微低下头颅,双手交叠搭在一起,礼貌的好似换了个人,“此番沧州之事,多谢您。”
顾泓懿微微挑眉,眼底含笑看着不说话。
眼前这人不再张扬着眉眼,整个人就像是身上穿着的这件长袍一般,添了些稳重与矜贵,毕竟是富贵人家长大的人,这么一装扮还真挺英朗。
只是看人的目光带着些许客气疏离,也依旧没有往顾泓懿那边看的意思。
裴济安原本想打趣的,被这么一称呼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只能吧唧下嘴巴的换了句话,“真不巧,陛下刚刚还说让这小子去你家送赏赐,你就到宫里来了。”
提起顾泓懿,范飞白总不好再继续忽视对方,可之前的事情在他心中留下的疙瘩还在,即便是现在性情沉稳许多,也无法掩饰要呛人的冲动。
“既如此,就不用顾小侯爷亲自送一趟了,宫门外有范家的车马,交予那就行了。”
“御赐之物,哪能这般敷衍。”顾泓懿从容以待的道:“既然范公子还要去面圣,那顾某在宫门外等你就是。”
范飞白看了他一眼,懒得再多废话,与裴济安告别后就继续往宫内走。
裴济安突然道:“都说你与他不对付,几日瞧着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晚辈也不知是哪得罪了小公子,每次见面必落脸,连句好话都没有。”顾泓懿并不生气,嘴角的笑意都没落下过。
“那为何,在沧州的时候,你会让身边的护卫去保护他?”
此话一出,原本闲聊般的气氛骤然不见了,顾泓懿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侧身,眼尾还能看见范飞白的背影以及不远处缀着的内侍。
“将军这话,晚辈有些听不懂。”
“不用跟我打马虎,沧州城内有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除却在密室的那会,一直有人看着。”裴济安面色如常的开口道:“之前还在猜,你是敬重范与忠,现在看来,你要我夜袭沧州,怕的是范飞白出意外吧?”
话尾的语调微微上扬,瞥完顾泓懿后继续往前走,如之前一样,语气轻松的像是在闲聊家常,“老夫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不密报陛下,范飞白私自出府的事情。”
“难道将军以为,是谁让他能走出府里的?”顾泓懿扯了扯嘴角笑着反问,见对方的表情恍然后继续道:“毕竟是将军府唯一的血脉,总要多看顾些。”
“你的意思是....”
裴济安话止于此,并未再继续往下说。
他摸着下巴,坚硬的胡茬戳着带茧的指尖,瞬间就将这事想了个明白。
“你们这些读书长大的,满肚子都是心眼。”裴济安走到宫门口,伸着懒腰看向天空,“回家!”
午后的阳光洒满整座雍都,顾泓懿送别裴济安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马车。
李源已经悄无声息的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自己看过去才上前一步,低首道:“侯爷。”
顾泓懿示意家丁将赏赐的物品装上车,然后站在李源面前淡然的问道:“你跟着他来的?”
“小公子不愿意属下跟着,”李源顿了顿后,继续道:“李忠不在将军府。”
“我知晓,他在府里。”
早在进城门前顾泓懿就收到了消息,对于范飞白的这一举动并没什么意外的。
顾泓懿又问:“将军府外的守卫可撤了?”
李源答:“小公子得旨意出门的那刻就退了。”
李源看向对面,那是巍峨的宫墙以及坚毅非常的宫门,看守的士兵穿着铠甲配着刀剑,没什么表情的目视前方,瞧着十分威严,与看守将军府的根本不是一类别。
“剩下来的事情就与我们没多大的关系了,不过吩咐暗卫的事情还要继续盯着。”他看向李源,语气中带着不显山露水的压迫感,“找到魏家宝。”
“属下与李忠一直盯着,杜广百的家里人也有人在看守,侯爷放心。”
顾泓懿轻轻的嗯了一声,抄着手看向宫门,似乎在等人。
“侯爷不回府吗?”李源疑惑着问。
“我一会还要去范家送礼,正好无事在这等范飞白一同回去也好。”
李源听着没多嘴,只是安静的陪在一旁。
*
御书房内,虽然换了个场景,可范飞白还是像之前那样,垂着脑袋弓着腰走进去,俯身跪拜行礼。
雍帝抬了抬手事宜他起身,黄公公打量着范飞白,才几日不见,这人变化不小,尤其是那双看人的眼神,越来越像范与忠了。
“沧州祸首已抓到,今日朕就给你们正名,从此不会再有人再议论行风之事,你也可放心了。”雍帝说完后看着范飞白,见他沉默不语后又开口道:“至于赏赐,刚已经让顾泓懿送去将军府,你来的时候可与他碰上?”
“小人见到了裴将军与顾侯爷,谢陛下给了小人一个证明叔父清白的机会。”范飞白眼眶微红,看向雍帝道:“小人不要赏赐,小人有一要求,请陛下恩准。”
黄公公暗中瞥去一眼,似乎在评判这人竟然不知好歹。
“说来听听。”
“小人想带着府上老小,回到戍边塞上放牛牧马,请陛下答应。”
雍帝眼底的惊讶与不解纠结成团,他的目光幽深且长的定在范飞白的身上,似乎在确认这人说的是否是真话。
“你要离开雍都?”
“来这繁华都城,都是靠着叔父的福荫,如今叔父不在,小人也无心留下,戍边宽广清闲,有陛下的赏赐在,去那里做个富贵百姓也很好。”范飞白情真意切的道:“陛下求您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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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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