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的声音楚鸽爬楼上就可以听到，楚鸽目测了一下，房子大概是四或五楼
他收回探出去的头，不想上床，也不想坐阳台上，更不想在这儿
楚鸽以为天会下暴雨，没想到滴了点星儿
这几天深源天气一值不佳，来往的学生都充着一股怨气，就小区的幼儿园活气满满
楚铭请了几天假，想着怎么把他的学籍和户口迁过来，不知道多久楚鸽腿都软了，他才掐灭烟头，转身走了
楚鸽跳下阳台，冰冷的瓷砖像一根根细长又坚硬的绣花针，钻透他的脚底板
楚鸽忍住疼用自己的体温暖着瓷砖，他去收拾了东西
这个地方
不喜欢
他即使面对讨厌的任何一种东西都很保持一种和善感，楚铭这个人他不了解，但他不坏
但凡楚铭有一点坏水，他早在八年前就舍弃了自己的房子
“嗡嗡”
楚鸽拿起手机，是江翔发的消息
江翔【现在下来】
楚鸽【？，怎么了？】
江翔【我在你小区门口】
楚鸽【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江翔【下来】
楚鸽甩了甩手，一脸懵
继而脑海中浮现出一抹白光，心脏被什么激活疯狂跳动不止，他仓促的穿了鞋，江翔不会骗他
楚鸽直接从楼梯下去，大步向前跑的惯性让他停止不下来，仿佛整个人被江翔牵引
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没有思考的间隙，只有江翔是清晰的，跳动的
他推开路边的绿枝，凡一切阻挡他的他毫不犹豫冲破
“江翔！”
楚鸽终于看见了光，他抱了上去，面颊上微微颤抖的泪珠沾上了他的衣襟，江翔抚摸着他的头，轻轻为他顺气
“你怎么来了…”楚鸽哽咽的声音贯穿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其他，江翔双眸垂下，不知是泪光还是别处的反光，他眼角晕晕的。江翔抑制内心的激动，明明抱着喜欢的人为什么还是有一种万针透骨的寒痛？
他说：“我想你希望见到我，所以我就来了”
偏偏这时绿意喧闹烦噪，竟不曾想蝉鸣扰乱了他的心跳
楚鸽起踮脚，小心翼翼亲吻他的下巴
身高的差距让他力不从心，还没待他收回江翔又吻了上去
墙角处，他们热烈而又缠绵的吻最终还是归落在对方心里
江翔没有亲特别狠，他吧唧了一下嘴，楚鸽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段虐缘，真是苦
江翔握着他的手把路上顺道买以及从房子里拿的东西一并给他
“我知道你不愿意走，把它们带来了”
江翔抹掉楚鸽眼角的泪，背后的绿叶涌动
“我爱你”江翔懂得了时间的宝贵，所以他不拐弯抹角直奔话题
楚鸽攥着手心中的汗，他不知是感动还是穷逼没道，那一刻他后脚退了半步
想想当年，他们每到明月高照，身体里都会拥有一个触碰不到的人，单是想着就心满意足
楚鸽抚摸着他的脸，最后还是走了
江翔半举着的手悬在空中，是留念、是告别
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怕有了冷漠的隔阂；怕有了淡化的感情；怕有了不同的冲突
连他的呼吸声都爱上了他，可他走之后，他也没有驻足
再见亦是再见
自从与江翔见过面后他开始不善言辞，言表冷漠。就连楚铭只要他不开口问话楚鸽就不说话
这也导致他在学校过得并不景气，以及和楚铭的关系没有一点好转。这些他倒不在乎，觉得这个殊途路就是得得失失，在一起的人却总要被分开
没有什么喜不喜欢
只是回家的路上不免想到江翔
这段时间很快
他在深源考上了大学，但由于某些原因他退学了，为此楚铭与他吵了架
楚鸽面无表情，怎么骂都不出声，像一个老鳖，最后楚铭气得半死，楚鸽把他送医院，收拾东西又走了
他对深源不熟，走走停停
出了小区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留下来还要受冷眼
楚鸽在这上了两年学，明明很好的成绩一落千丈
因为一次为帮同学占位置那些人就对他大大出手，慌乱中他滚下台阶，腰部留一道很长的疤
那些人像故意一样处处与他作对，冷水从头顶浇满全身，流言蜚语断断不绝总有些无知的笑话被白痴肆意地穿播。他从来没受过冷暴力即使以前他也没有退缩
坚强、无畏、勇敢、自由曾经属于他的名牌被撕去，厌学的情绪渐渐高涨
楚铭对这些一概不知，他总有忙不完的工作，等他到家时楚鸽睡了，楚鸽醒时他没起，两个人的时间刚好错过，可以说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楚鸽去了不认识的地方，离楚铭家很远
刚开始干的是餐饮工作，租了500的小房子，手里还有钱，打算攒点开个小摊，多少比干餐饮赚钱
这一干就是两年多，虽然很累日子也比较窘迫，但好歹有了自己的小摊
他花了好几百去师傅那学手艺，进货和买车共花了快小一万了，不算调味品还有火炉，铁皮没买
还得请人把广告和铁锅都焊车子上，一切准备完后还得去找摆摊地方
人少的不行，人多的地方没空，有些人看他是新人到处排挤他，一个月下来挣的还没亏的多
他又换了一个地方，新开的超市
那里也有人，不多
商场的老板倒挺乐意他们在这摆摊的，为了不扰乱交通秩序给他们画了地方每月交两百也不贵，反正能挣口饭吃就行
老板人也和善，说他们都是异地奔波的孩子，能帮一把是一把
虽然每天赚的不多，但大家都很开心，不会有人歧视他们，年轻的面孔挺多，但也不乏有老人
慢慢的生意兴隆，楚鸽打算在这干
他没有车没有房没有贷款，能养活自己就行了
日复一日的早起晚归，苦是苦了点但仍开心
凌晨一点，没收摊的老板都会围一起分没卖完的小吃，他们倒不在乎亏不亏，能聚一起是缘分嘛
“哎，你们都哪的啊？”
买鱿鱼的老板问
“从南边来的”烧烤老板咬一口鱿鱼，转头问楚鸽“关东煮哪来的？”
“我老家是临江的”
“那可不远啊”炒菜老板说
楚鸽吃了口饭，笑说：“没钱啊，老家做这生意买不起来”
油炸串老板把刚刚炸好的串儿端上来，说“那是的”
“在老家赚不到钱，不然谁愿意来这”
鱿鱼老板灌了酒，他正说到大家心坎里了。楚鸽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酒，他没喝过，看鱿鱼老板面无表情喝了大半自己也想尝尝，犹豫再三被烧烤老板制止
“我也看你喝不了怎么大度的酒，别喝了吃菜吧”
烧烤老板指着桌子上的强爽朝鱿鱼老板说：“你也别喝太多，出事别找我”
楚鸽看了烧烤老板，两眼淡淡的仿佛是在回忆，他对烧烤老板说句谢了，说自己对酒没啥概念
一会儿还要回家，所以他扒拉两口饭
现在不早了，他拾了凳子和木桌，明天还要早起去买菜
临走时鱿鱼老板醉焉焉地问句叫啥名
楚鸽以为他问自己，回句“楚鸽”
鱿鱼老板爽快说：“张帅”
“记住了张老板！”
他走了，剩下的人还热闹地吃饭
他家离超市远，菜市场倒稍微近点。每天都要早早去买菜，晚的话新鲜的菜卖完了只剩品相不好的，客人看了也不会买
他只去固定的摊位买，跟老板熟了眼过年时老板就送他水果。来晚时老板也会留些新鲜的菜让他挑，其实楚鸽可以不挑的，让老板挑，但是老板没那么多些功夫
回到家洗洗菜，随便糊弄口饭，煮汤、烧煤、切菜、串串儿每一个都要经过他手，白天忙了点就忙了点吧晚上还有一堆丸子要串，幸好他脾气好，不然准发脾气
根本忙不完，像永动机一样
他租的房子是在河边上的一间旧屋，屋后面一堆杂草，房东还沿河边种了竹子，冬天不说，夏天蚊子赶都赶不完，楚鸽不止买了蚊香各种各样凡是灭蚊的他都买了，不见一点成效，没办法他只能穿长裤子包裹着腿
好一点，但不多
楚鸽刚摆摊的时候捡了个狗，像是品种狗，大耳朵，粗嘴，大大的一个，也不丑
它从商场一直跟到大桥，最后不忍心收留了它，起名叫好运
也是从遇见它开始好运真的来了
明天楚鸽开三轮车出去摆摊时好运都会跟后面，楚鸽看到后视镜照的好运，内心深深受到谴责
他把脚下腾了点空，留给好运，好运吐了舌头将头探边上吹风
楚鸽比较忙，好运就围车子周围活动
由于顾客有怕狗的再三思考还是给它拴上绳绑旁边的铁柱子上了。在视线范围内活动也防止丢失
毕竟好运是大狗，还是得防范一下
各摊老板都很喜欢好运，楚鸽也不例外，大家对好运很溺爱，把它当小孩一样照顾，小孩也喜欢好运。好运亲近人性格温和怎么弄都不生气
楚鸽乐开花了，好运真是个宝
晚上回家趁夜深车少，楚鸽让好运跟车子后面走，楚鸽忙的那段时间不少有人给好运投喂，尽管楚鸽说了被他不能吃太饱，但还是耐不住人多
楚鸽把它拴那一小片儿地方完全不够运动，所以他趁收摊回家的功夫让他跑跑，不然消化不良又得遭罪
现在都已经很胖了，跟原先捡到的好运完全脱胎换骨，估计体重不是八十就有一百
每看好运都两眼一黑，真该减肥了！
虽然楚鸽嘴上这么说但好运吃的一点没少
今天下暴雨，天气预报显示一直到明天下午才停
楚鸽把家收拾一遍，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顺眼了，他忽然想到好运，喊了一声
好运从门口进来，楚鸽以为它出去了，吓了一跳
“好运！”
好运立马坐下，仰头看着楚鸽，楚鸽噗嗤一笑，自动夹着嗓音：“好运你怎么呆呆的呀”
他抚摸好运的头，好运脑袋瓜子淋了几滴雨楚鸽抽了纸擦干
楚鸽推开半合的木门一屁股坐门槛石头上，好运从他身溜过
热死人的天气终于舍得降两滴雨了
好运围着楚鸽找个干的地方坐下
一人一狗，仰头看天
过了很久，楚鸽觉得有点累了，爬床上睡觉，好运回窝里了
好运的窝简陋了点，能有一个家就非常满意了
临近晚上楚鸽才醒，看雨小了点，他把好运关家里去街上买些饭吃
他转了一圈，没什么店铺开门他进了唯一一家亮灯的饭馆
“小伙子吃什么”
前台的老板娘问
“炒个饭再来个面条吧”
楚鸽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扫了钱坐桌子上休息一会
下怎么大雨楚鸽以为没人会出来，他一转头看见一个身形较矮蜷缩在犄角处的人，看上去不大，十**那样
佝偻着身子，老板娘看他叹了口气，小声说：“他坐店里都快一天了，问他父母叫什么他也不说就闷头坐那儿，下这么大雨也不能赶他走”
“为啥不报警？”楚鸽问
“挺可怜的，警察来能咋办？”
听了老板娘的话楚鸽沉默了
那人应该是白化病患者，确实怪可怜的。他站起来朝那人走过去
“冷吗？”
那人灰白的头发和衣服紧贴身体，凌乱的头发显然是很长时间没剪过了，挡了半边脸
那人没说话
“这样吧”楚鸽朝老板娘说：“再来一碗面，加个蛋”
他蹲下身子，问：“疼吗？”
楚鸽刚来时就看见那人湿透的裤子上隐隐约约有血
那人依旧不吭声
“别怕，我不是坏人”
“你是哪里人，同学”
楚鸽耐心等待，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用手在桌子上画了几笔，楚鸽凑近一看脱口而出问：“你叫季日晴么？”
那人迟顿点点头
“日晴，很好听的名字”楚鸽抽几张纸，递给季日晴，说：“擦擦吧，别感冒了”
季日晴颤颤巍巍地接过，楚鸽一惊，他手上的皮肤起了一大片红斑，格外显眼
他不了解白化病人，但听说过这一类人惧光，太阳晒多了就容易得皮肤病
看季日晴手上的红斑就知道没少晒太阳
楚鸽倒杯温水给他，季日晴接住就猛灌下肚，季日晴衣服上也都是补钉，喝茶的功夫楚鸽感觉空气都在颤抖
老板娘把面条给他，季日晴从发缝中与楚鸽对视，楚鸽点点头季日晴猛吃了起来
楚鸽想收留，但因素太多，提了自己的饭披上雨衣刚一脚踏出门，季日晴就跟过来
楚鸽转转头，表示不行
季日晴依旧不依不饶，跟他走了数十步，雨很大楚鸽还是心软了
“上来吧”
季日晴马上上车，楚鸽往后扯了扯雨衣，刚好盖住他的后背
季日晴像一团湿漉漉的长毛小白狗，楚鸽后背衣服都被季日晴带的雨水侵湿，季日晴体温暖暖的，他的双臂小心翼翼抱着楚鸽的腰，楚鸽觉得他像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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