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药味一瞬间蔓延，将药吞下去后，嘴里忽然被塞入了一块蜜饯。
宫尘有些得意的样子。
“就知道你嫌苦了，这是刚才我叫婢女一起拿来的，你从前爱吃。”
苦涩的味道被蜜饯的甜味冲散了些许，倒是没有刚才那样苦的让人无法忍受了。
我抬头看向宫尘，轻声开口，“还有吗？”
宫尘摇了摇头，没同意。
“还想吃？这东西吃多了对身子也不好，等你身子好些了再吃如何？”
不等说什么，门外就忽然跑进来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猛地跪在了宫尘的面前。
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很响，甚至还往前膝行了两步。
“不好了不好了！公子！闻将军出事了！”
宫尘面不改色地摆了摆手，没有再让小厮说下去，反而握住了我的手。
“容降，我去前厅看看，你在此等我，不要乱跑。”
小厮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看了我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也紧握成了拳头。
宫尘没等到我的回答，就站起身，带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往外走。
他走的很快，丝毫没有给我站起来去追他的时间。
外面落了雪，我的腿格外疼，站起身往前走，慢时看不出什么，但走的快了，连我自己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坡脚。
这是过去半个月里，我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院子。
鬼使神差地，我想去看看迟又闻。
院子并不算大，但长廊很长，不知是通向哪里的，小院里种着两颗梅树，梅树也没开花，枯枝上落着雪。
小雪带着冷意，直往骨缝里钻，拢了拢大氅依旧有些无法抵御。
从烧着地龙的屋子里走到长廊，已经失去了不少力气，右腿在止不住地颤抖。太久没有走过路了，这小段路都让腿承受不住。
指尖僵的厉害。
院子里有一处小小的池水，已经冻成了冰，上面也同样落了不少雪，周围围了一圈鹅卵石。
但院子里没有门，我只能顺着长廊往前走。
出来的急，我连个汤婆子都没拿，只能拢紧了身上的大氅，绒毛就在我脖颈处，我缩了缩，试图暖和些。
下雪时并没有什么声音，反倒安安静静。
不知顺着走廊走了多久，我才摸索着找到了前厅。
前厅里的人不多，但中央放了一张矮床，矮床上躺了一个人，还能看得见胸口的起伏。
“迟又闻……？”
我怔怔看向了矮床，颤抖着开口。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我来，忽然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宫尘直接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汤婆子，拢紧了大氅。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等着我吗？”
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他的范围，看向了迟又闻。
虽然算不上是一个血人，但躺在那里的迟又闻，怎么看都和平日里他的不一样。
我脚步踉跄了下，走到了迟又闻的身边，缓缓蹲下来，指尖都有些颤抖。
站在门口的宫尘垂眸看了看自己自己空了的掌心，眸色暗了暗，有些烦躁的样子。
“你来干什么。”
迟又闻睁开眼，看见我时又立刻移开了视线，有些冷漠的样子。
“你受伤了。”
我看向他的脖颈处，那里是一道很长的血痕。我觉得，那像是被鞭子鞭打出来的痕迹。
迟又闻撑着坐起身，有些不悦，“回去。”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迟又闻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
我将手里的汤婆子塞进了他手心里，试图暖热他的手心。
迟又闻蹙了蹙眉，不耐烦地将手里的汤婆子摔在了地上，我下意识伸手去挡，从汤婆子里溅出来的热水溅到了我的手背上。
手背瞬间就被烫起了一块。
我被烫的皱了皱眉，闷哼了一声，“嘶——”
迟又闻看见了被烫伤的手背，却也只是迟疑了一下，转过头没再看一眼。
宫尘叹了口气，“来人。”
从外院进来的下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宫尘的身旁，等待着宫尘的吩咐。
“带公子下去处理伤，我和闻将军有要事相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
被烫伤的手背还有些发疼，我垂眸看着泛红的地方，心底泛起了些苦涩。
越来越想知道迟又闻和宫尘到底是谁了。
地上被打翻的汤婆子很快就有下人来收拾，收拾过后又变得一沉不染，好似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跟着下人走时，宫尘又重新塞给了我一个汤婆子，好像是他提前就准备好了的。
从前厅到小院的长廊并没有多少路，但腿上的痛感无法忽视，我走的很慢，慢到前面的下人都不知道几次回过头来看我了。
这段路好像比我来时更长了。
也或许是错觉。
“你能不能走快些，我还有别的活儿。”下人不耐烦地再次转过身，显然是烦了。
“……对不住，你可以先走，不必管我。”我下意识俯身，轻轻揉了揉腿。
下人似乎是有些生气，“留你一个人在此？我还要不要命了！”
或许将军府的下人都管的很严，但这个下人肯定是例外。
也或许是对我例外。
看着年岁不大的样子，应该还未及冠，人不大，我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走到了小院，下人转身就要离开。
屋子里烧着地龙，身上的寒气都被驱散了不少，腿也没有那么疼了。
我将汤婆子放在了桌子上，“等等。”
“又怎么了？”下人转过身，有些无礼。
"你先前，是不是认识我？"我定定看向他，半晌才问出口。
他一愣，立刻出声，“谁认识你了？你不过就是主人带回来的一个从哪来的流浪汉，谁会把心思放在你的身上？”
我点点头，没有为难他。
“那你，和我讲讲你家主人怎么样？告诉我我何时可以离开也行。”
他后退了几步，“离开？我怎的会知道你何时可以离开？下人私下都不许议论主人，我可不敢和你说。”
我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迟又闻的过往和自己的过往。
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我又不是地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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