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白望青醒得很早,不排除是生物钟的作用。
他心里头揣了只散步的兔子,蹦蹦跳跳很轻快。
一起身,发现江别已经穿好衣服,正靠在床头,腿上搭着笔电,看得专心致志,兔子顿时撒腿跑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觉得自己算是起得特别早了,可从以前到现在,除了他发烧那一次,每次江别都比他先起来。
看这架势,像是工作相关,嘴上说着上班时间比较自由,原来是不分时间地点都要干活。
白望青瞟一眼外面熹微的天光,悄声默默地去洗漱。
昨晚一夜安眠,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宾馆提供的一次性剃须刀不太好用,他弄了半天才把自己给清理好,洗脸之后在一堆小瓶小罐里找了找,往脸上涂了点润肤的东西,最后对着镜子左右看看,感觉神清气爽。
龇着牙时忽然笑容一掉,提醒自己,这不是约会。
他出去时江别还在面对笔电,听到他的动静后问他:“出去吃早饭?”
“你忙的话我去买吧,你想吃什么?”
“随你,都可以。”
白望青点头,拿了手机要出门,听到江别的提醒:“穿个外套,现在外面冷。”
他身上穿的薄毛衣,宣宁比北京温度还要暖点,在北京都不觉得冷,在这就更不会冷了,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不过腿上灵活,自动走过去抓了外套。
一出门,外头果然冷,地面潮湿,落了一地梧桐叶,上头水珠稀落,可能昨夜不知不觉下了雨。一旦下雨,秋色马上变深,空气都连带着凌厉起来。
宾馆前的柏油路清静无人,路对面的转角处停着几个早餐车,冒着腾腾的烟气。他平常早饭基本都在医院食堂吃,水平不比学校食堂好多少。大概只要是食堂,多多少少有点共性——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一定会拒之千里的气质。
吃惯了寡淡无味的食堂,今天精神特别好,对路边摊充满向往。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把空气冲刷得太干净的缘故,他看包子比食堂包子白,看油条比食堂油条脆,自带滤镜。
江别说都可以,他就随便挑着买了点,然后拎着几个袋子兴冲冲回来。
房间很静,灯光柔和,进门时听到江别在跟人通话,声音沉而轻,不显吵。接着电话时眼睛并没有离开过笔记本屏幕,一只手还在敲着键盘。
他不知道江别做的什么工作,偶尔听清的几个词汇,不在他懂的领域。只是这种认真的模样,跟以前一起学习时别无二致。
记得某个烟花灿烂的晚上,他同江别聊过以后想做什么,当时彼此都没有答案,现在他成了医生,不知江别是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放下早餐,把一个个袋子解开,有些心不在焉地捡了个包子往嘴里送,倏尔听到合上电脑的声音。
江别过来,靠在桌子边沿,看他吃着包子也从一次性饭盒里捡了个。
视线自然而然跟着那只被挑中的包子,白嫩的面皮陷进去,被嘴唇抚过,上下两瓣不住轻阖,像在私语。
伤口结了层薄痂,熟透的果子色,随着嘴唇而颤动,诱得人想凑上去咬一口。
在江别感受到目光低眸扫过来时,他突地转头。
不太正常。是他解放思想之后变抽象了吗?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要尊重现在的江别,要慎重。
三两下塞完一个包子,打开南瓜粥,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一旁的江别问:“吃饱了吗?”
“。”紧张得打个饱嗝以示吃饱。
接下来江别又工作了一会,白望青趁机睡了个回笼觉,一个多小时后,两人出发去清水中学。
去的路上虽然尽力掩饰,白望青依然兴致勃勃,然,谁都没想到,外来人员除非家长,不得进校园。
门口的保安大叔十来年老了一茬,精神尚好,比之当年更严格,分毫没有通融的余地。
清中建筑十分简洁,知道方向的话,站在大门口就能看到高一的教室,白望青瞭望几眼,放弃。
学校外在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围栏上仍旧爬着浓密的蔷薇藤,操场上零星的班级在上体育课,蓝白相间的运动校服十年如一日,十几岁的面孔也大多是相似神情。
田径场旁边的小篮球场上有男生在打篮球,技术一般,白望青扒着铁栅栏,跃跃欲试钻进去抢球。
多少年没打过球了?打他振作起来学习,所有体育课都没放过,自动改成了自习,上次打球大概还是高一时。
篮球场边缘站了几个女生,其中一个手里攥着瓶饮料,晶晶亮地盯着内场,某个男生投了个球后转身,她急忙上去送饮料,被接过以后开心地跟陪着她的女生对掌。
果然无论什么年代,校园里表达好感的方式都是一个路子。
视线不由偏向身边的男人,当年收零食收得桌肚满满,后来没见的这些年,应该也有不少追求者吧。
心口仿佛揣了只破橙子,皮厚汁酸,忍不住嘀嘀咕咕:“年轻真好啊,喜欢就直接表达,你还记得吧?以前连隔壁班的都跑来给你送东西。”
刚刚的场景自然也收进了江别眼底,他本来无感,只随意说道:“那些算不上喜欢,少年时一点不成熟的好感而已。”
本意是撇清关系,却在静默后听到白望青的声音。
“是啊,一点也不成熟,不算什么。”
江别:“……”撇得太过了,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你别误会。”
他观察着白望青的神色,只能看到平静的侧脸,像是追忆,又像是迷茫。
白望青大概懂自己为什么想来学校了。
他想追寻一个已经消失的影子,想在这里找到曾经的自己与江别,想找找大家并没有改变的证据。
实际上他们早都变了,不再是学生,在校时热情表达清中永远欢迎你们,一旦离开连校门都进不去。
订正错误的第一步是什么?白望青觉得,应该是认识到错误。他该让时间流动起来了,应该真正地朝前走。过期的东西应该丢掉。
可这个念头让他感觉到痛苦,尤其是当江别就在他身边时。
——
从宣宁回来后江别忙了一阵子,投资部前段时间物色到了几个不错的项目,尽职调查已经做完,投决会就开了挺长时间。其中有个微安医疗的项目,被投决会否掉。
他看了投资部给到的材料,联系了展鹏飞,以个人名义进行了投资。
展鹏飞满脸欲言又止但没止住,问道:“您既然觉得可以投资,为什么投决会的时候没表示呢?”
能投不投是浪费,其实医疗是个很稳妥的投资行业,微安被否决主要是因为信任危机。
十几年前微安还是医疗行业中流砥柱,突然某天爆出了财务造假事件,牵连到好几个高管,同时冒出道德方面的不良传闻,虽然不知真假,在混乱过后第二年,微安主动退市,内部调整了经营权,自此低调下来。
随着国内医疗行业发展,近几年大有冒头趋势,然投决会上几个总监不太看好回春企业,当时江别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他好像也不打算回答展鹏飞的话,只是意味不明地说了句:“确实冒险。”
没过两天,他正在家中逗狗,接到了预料中的电话。
秋静的声音终年冷酷,宛如制成冰块形状的虚假玻璃,生硬地切割着空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江别把橘色滚球往一边丢,看着土狗小跑着去追,过了会才说话:“我现在在家。”
“你放不下家里事业,早点回来接手对你来说更好。”
土狗咬住球,刚走回来一步,球就蹿了出去,它又跟着去追。虽然年纪大了不如小时候灵活,劲头还不错,喜欢玩。
江别看着它,想起白望青,虽然来过一次,但那时候小白因为生病被送去了宠物医院,没见到。
“没事我就挂了。”
他准备挂电话,对面音调突然提高,近于尖刻地叫了一声:“江别!你什么时候能听话?我是为你好。”
江别笑了下:“你误会了,投资微安对我来说是出于利益判断,不掺杂感情。说了为我好的话,那就请尊重我的选择。再见。”
挂了电话,把相机调了出来,对着玩球的土狗拍了张照片,填到消息栏发出去,问:“要不要来看看小白?”
去清水中学那天,他一时思虑欠缺,否认了学生时代的喜欢,虽然马上就解释了,但总觉得白望青没太听得进去。
本来十年不告而别的现状对他来说就不利,想回忆一下以前的时光,结果被自己一句话打得稀碎。
他跟白望青之间的关联十分脆弱,彼此不知十年时光,重逢之后只一起吃过一次饭,都没能好好说什么话。
回来后他发过几回消息,得到的回复都只有没空,现在只能妄图靠一条狗来维系感情。
土狗追球,他追土狗,连拍了好几张,一股脑全发过去,对面一直很安静,安静到令人伤怀。
直到晚上九点多,终于收到回复。
“好。”
连忙问道:“什么时候有空?”
屏幕跳出了几个字。
“明天下班之后吧。”
“那我顺路去接你。”
土狗小白:承担着自己不知道的重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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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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