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行死了。
死在护城河的草丛边。今早,一名晨跑的人经过河边,发现草丛里趴着一个玩偶一样的物体,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具泡到肿胀的尸体。
护城河横隔在中心城区和边缘城区之间,属于管理的灰色地带,每年都有失足落水而死的人,但周一行不属于意外死亡。
被发现的时候,他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刀伤,共36处。
教会调查员秦洛阳接手了这起案件,他从仇杀入手着手调查,发现大概在三周前,周一行和一群人在学校起了争执,其中就有余苏梁和田乐乐。
裴念凉作为监护人以及证人,一并被带走了。
候问间。
阴冷的水泥房,两张破板凳靠在墙边。
裴念凉坐着,闭目修养,等待着接下来的传唤。
同样被带来的田之玲有些焦躁。
“他们到底要让我们等多久!”
在一阵捶墙声中,裴念凉缓缓睁开眼,她以沉稳的姿态端坐着,默默地看着陷入躁乱的人。
“与其花时间纠结等多久,不如梳理一下思路,早点结束待会儿的询问。”
“我和这件案子又没有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田之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裴念凉没什么同理心,甚至连张纸都不会递,只会冷静客观地分析:“田乐乐和案子有关系,你需要充当他的证人,光是这一点,你就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进去,至少耳朵边清净了不少。
田之玲来回踱步,时不时抬起手腕看时间,眼看着即将超出请假的时间,她终于卸下那张温柔面具,狠狠地咒骂了一句“麻烦死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候问间终于来人了。
看见门打开,田之玲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
“能不能先让我去。”她撑着门框,“我下午还要回去上班,不然要扣半天的工资呢。”
“还没到你呢。”她被黑袍粗鲁地推了回去,“等那边问完你的人,就到你了。”
黑袍指了指座位上的裴念凉,示意她跟他走。
田之玲不甘心地跟着:“我的乐乐我了解,他肯定和这个人的死没关系。”
“没人说他有问题!我们只是照例问点问题,你等着就行了,哪儿那么多话!”黑袍把人拦在门口,拽着裴念凉往门外扔。
“那你们能不能问快点!我真的有事情!”
“碰!”
候问室的大门无情关上。
另一扇门开启。
昏暗的笔录室,灯火幽微,仿佛回到了北方地下城。
裴念凉面前是调查员秦洛阳。
他身着代表教会高等级的红袍,面容俊朗,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教会正统的气味。
面对裴念凉,他双手交叠置在桌上,带着审视意味地眯起双眼,那年轻独有的骄矜与盛气尽显无遗。
“9月17日晚九点左右,你人在哪儿?”
裴念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波澜,这样的盘问画面她经历了整整两年,询问员想要知道什么,她都心里一清二楚。
“9点05分和9点27分,都是九点左右,你说的是几点?”
秦洛阳:“呃,都行,你都说一下吧。”
“9点05分,我刚给余苏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随后我在沙发上休息看书,直到9点27分,余苏梁从浴室出来,去厨房切了一盆水果给我。”
“等会儿!”秦洛阳发觉了不对劲,“你时间记得这么清楚?”
“当然。”裴念凉取下通讯手环,“我会写备忘录。”
备忘录上明确显示了记录的系统时间,作假的可能性较小。
“关于余苏梁的重要事件,我都会记录。”
秦洛阳浅浅翻了一下,表情逐渐狰狞。
“今天晚饭点外卖,余苏梁吃了两碗饭,夹了67筷,其中蛋炒小虾米夹了40筷,看来他不喜欢吃大鱼大肉。”
“连续三日体温28℃,偏热,有步入发情期的前兆(ps:话说秋天是繁殖的季节吗?)”
“余苏梁呼吸声由三秒一次,变为两秒一次,判定为生气。”
“……”
一天不止一条,秦洛阳嘴角抽搐,忍着恶心看完了。
终于,他翻到了最后一条。
“8月17日,初见。完美的生命体。”
秦洛阳:WC,抓到变态了。
他避之不及,甩手将手环扔回给她:“据你的记录,案发时他在泡澡,但这只是文字记录,不排除你们提前预谋的可能。”
“我8月17日才落地南方,在此之前,我生活在北方,第一次和周一行见面是三个礼拜前,在学校,而我的记录从8月17号就开始了,不存在提前预谋的可能。”
“但余苏梁8月17日那天就见过强子他们。所以他可能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了周一行,而你为了保护他,就算不知道这人是谁,你也会帮忙的对吗?”
说话时,他语速逐渐加快,不留任何打断的气口,直到最后拍案而起,厉声质问裴念凉:“回答我!”
裴念凉耐心地数了五个数,缓慢而有条理地开口,“我不回答任何假设性问题。”
平静温和的模样和对方强烈的情绪形成鲜明的对比。
环境越严肃、越逼迫,她就越冷静。
没有什么比保持理智更能保护自己。
她双手攥在一起,右手大拇指不断摩梭着左手的虎口,一刻不停地揣摩对方的真实意图。
秦洛阳插着腰,难以置信地呼了一口气,这他娘的简直无懈可击啊。
“只要证明9月17日晚上余苏梁有不在场证明,就可以了对吗?”
裴念凉抓住了机会,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是啊,你有证据吗?”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证据的话,我有他泡澡期间的视频。”
秦洛阳仿佛看见了“女变态”,一句“见鬼”水灵灵地脱口而出。
“但我答应过他,不会轻易外泄,你们要查的话,最好征求一下他的同意。”
“这是命案!教会还需要征求他的同意吗?”
“我需要。”她顶着一张冷脸,掷地有声。
以至于秦洛阳没明白她啥意思。
“至少让他知道我有征求过他的意见,不然出去之后吵架我不占理。”裴念凉几乎能想象余苏梁会怎么找她算账,保险起见还是走个流程。
“……”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秦洛阳稍许挣扎,最后还是叫了个黑袍进来,把事情吩咐了下去。
等待期间,他出于好奇,“你之前在北方从事什么工作的?”
裴念凉直视着秦洛阳的眼睛,声音平稳: “这个问题和案件有关系吗?”
“啧。戒备心还挺重。”他火速避开那道穿透十足的视线:“了解一下背景而已,你也可以拒绝。”
“那我拒绝回答。”
“看样子没少和那些机构打交道。”
任他怎么说,裴念凉闭口不语。
很快,黑袍回来了,秦洛阳问起情况,对方一脸尴尬:
“呃,他说,他坚决不会为了自证清白而牺牲掉自己的清白。”
“那就是不愿意咯?你怎么这副表情?”
“他,他还要转告裴小姐。”黑袍脸上蔓起红晕:“以后再也不会让裴小姐进他的浴室,死都不会。”
说完,红脸的黑袍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水泥地。
这下,裴念凉女变态的形象算是彻底立住了。
秦洛阳突然咳嗽了两声,缓解突如其来的尴尬。
他本着职业素养,严肃地朝及那裴念凉摊了摊手,“行了,可以强制查案了吧,否则一律按扰乱办案秩序处理。”
裴念凉如约奉上。
托了这些视频的福,余苏梁的嫌疑算是洗清了,但因为涉及打架事件,他依旧被扣着。
裴念凉一个人离开了教会。
秦洛阳伸着懒腰从审讯室出来,隔壁的同事正好送走了田之玲。
他憋了好多劲爆的吐槽,在和隔壁的看对眼之后,他收敛着,出于同事礼貌先问候:“怎么样?”
对面努着嘴巴,费了好的劲儿,憋不住开口:“MD,碰着变态了。”
“wc,我也是。”
“你也是?”两人默契地互相指着,彼此都从眼里看出了兴奋。
接下来,天雷勾地火,王八看绿豆,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两人勾肩搭背,一块儿乐呵呵地往茶水间去了。
**
田乐乐那边就没那么顺利。
他低头,紧攥着双手,长时间地在讯问中保持沉默。
“我们问过你的监护人,9月17日那天她出差了,现在没有人、没有监控能证明当天你在家。接下来我们会问你几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
乐乐催促着自己转动脑筋,但越急,脑子越乱。
“周一行的弟弟,是不是你找人打的?”
“不是。”他一直盯着地面,说出了无数次演练过的话:“是我的朋友们知道我在学校里受欺负了,为我打抱不平,才去找他的,我试着拦过,但是他们没有听进去。”
“你经常在学校里受欺负?”
“嗯。”他翁声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监护人或者告诉老师,而要找你的那群‘朋友’?”
“长官,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如果被欺负了还要找大人,不是很丢脸吗?”乐乐讨厌这高高在上的指导,拳头已经攥紧:“我想要自己解决,不想让姐姐和老师担心我。”
“现在问题到了这个地步,不止你监护人,连整个教会,甚至是协会都要来担心你了!”
他觉得自己很无辜,逐渐委屈起来:“我只是想做个乖孩子,这也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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