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是廉忻,沈君谦松了一口气,把那把大刀随意往桌上一按,问道:“怎么了?”
廉忻笑眯眯走近,把自己的行囊和长剑往桌上一放,语气颇为无奈回道:“哎……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沈君谦把衣领整理了一下,遮住胸前和颈部的伤痕,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收到线报,今晚怕是有人来取我的小命了。”廉忻原本眉眼弯弯,语气轻松地在回答,头一偏,目光却被沈君谦胸前那淡紫色的香囊袋子吸了去。
闻言,沈君谦神色一下凝重了起来。
只听廉忻问道:“沈大哥,你胸前的那香囊……上次你昏迷时曾紧紧握着它。我看这款式,像是个女子做的,该不是你心上人送你的?”
只见沈君谦意识到了什么,一下便把那香囊塞入怀中,还用手拢了拢衣领。
“不是,这香囊是老师替我做的。”沈君谦答道。
“她对你真好。”
沈君谦应道:“嗯,当年若非她极力救治,恐怕除了这脸上的伤,我的身体还要落下不少残疾。在火宗这样的环境里,遇到这样的前辈高人照顾,我也觉得实属幸运。”
说完,他用手抚了抚胸口的位置,把香囊鼓起的位置抚平。
廉忻见他如此遮掩,仿佛不想给外人看的样子,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解释道:“好啦,我知道你很宝贝这香囊,上次我也不是故意看的,只是见你一直握着它,我怕是什么东西硌着你了,所以才……”
“嗯,没事。”沈君谦说道:“那今晚你就住这里吧。”
廉忻闻言,心头一喜,脸上还未来得及露出笑容,便被沈君谦下一句话浇了一头冷水:“我去你房里。我们换房间。”
“你真要过去?”
廉忻顿时感觉自己裂成了两半,原本他以为自己又能跟沈君谦住在一起,没曾想确是这样的结果。
只见沈君谦拿起床上的外衣穿上,回道:“嗯。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呃……沈大哥,其实也没必要换房间啊。就让我在这里将就一晚,那房间空着就好了。这村子人来人往的,那么多旅人住店,那杀手看我不在,说不定以为我听到风声逃走了,也就撤了,总不能一间一间的找,找不到就屠村吧!”
沈君谦束好腰带,对他道:“屠村大概不会。只不过那个村民一家问题很大,没准是提前跟对方串通好了。如果不将来人解决,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对我们接下去的行动也有所阻碍。”
“嗯……”
廉忻点点头,虽然失望,却还是斟酌道:“有道理,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今夜我便在这里和衣而眠,若你遇到什么麻烦,给我个信号,我马上过去支援。”
“我想来人不会很多。一般若是这样的暗杀行动,最多也就四五个人,我还是能解决的,明日你还要赶路,今夜还是好好休息吧。”
沈君谦说完,拿起自己扣在桌面的大刀,利落地走向窗边,翻窗而下。
廉忻见他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在窗口消失,愣了愣神,一股失望涌上心头,却又走近窗台,对着隔壁探出头去,低低说了声:“你也……万事小心。”
说完,他轻轻把窗口关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心头原本的一点期待和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廉忻顿时没了兴致,他堪堪拉过不远处的躺椅,把行李丢了上去,又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水,仰头喝下。
他坐了一会儿,静静的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小楼外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什么也听不到。
又过了一会儿,廉忻感到有些无聊,便从布包拿出一本话本,随意翻看了起来。
这不看书还好,一打开书册,那些原本隐身了的小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在廉忻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沈君谦胸口那香囊,似乎还缀着个小铃铛,那铃铛款式奇特,材质也不寻常。好像在哪见过的样子……”
廉忻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难不成是什么出名的手工艺人制作的?到底我在哪里见过呢?”
廉忻想起方才沈君谦那遮遮掩掩好似不想让外人看见的样子,又起了些退缩之意:“算了,他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想让人问的样子,若是以后有什么机缘巧合没准就能知道了。”
廉忻静静翻看着话本,这是后来在路上新买来的,故事讲的是一男一女,原本是某个宗门的同修,两家的长辈又是世交,关系颇好。两人从小订下了娃娃亲,可男子本身却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他性子无拘无束,并不想过早被家庭和婚姻所束缚,于是对这名女子甚是冷淡,还故意在修行中故意逗弄戏耍,想借此引起女方的不满,好跟家里提起退亲。
女主性子沉稳内敛,早就看穿了男主的小心思,并不恼怒,只打算在修行结束回到本家时让父母去交涉退亲一事。
天有不测风云,在女主回到家中不久,他们家族便遭逢变故,被仇家寻了上门,差点遭遇了灭顶之灾。
而女主在保护家族的战斗中身受重伤,容貌尽毁。
随后,援助赶到,女主一家才免遭灭门。
男主闻言,上门探病,却被女主拒之门外,男主回去后,女主跟自己的兄长提出了一个要求——那便是要同男主解除婚约。
廉忻合上书册,心中顿时有些百感交集。
他翻看书册,发现那话本的作者竟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人名——金腰带。
廉忻呼吸一滞,脑中回忆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对他说道:“嗐,你这就不懂了。这本书,是那个著名的写手——金腰带写的。她可是最近的后起之秀,新生代的话本热门写手!”
“原来……我也曾经看过这人写的话本吗?”
廉忻又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话本已经看到最后一页,而新的一本还未上市。他对后面的情节甚是好奇,默默将这本收回布袋里,又拿出另外一本继续翻看。
看了几页,廉忻发现了不对劲,那话本的封面,分明写的是之前他看过的一本叫做《智侠异传》的下册,可内容,却分毫不符。只是人名重合,内容却和上册毫不沾边,反而还让男主陷入了跟一群女子的纠缠暧昧之中。
“什么玩意……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早知当时买的时候多看两眼。”廉忻喃喃道。他硬着头皮看了几页,终究是没能看下去。
廉忻把行囊中杜仲留下的那件黑色外套拿了出来,盖在身上,吹灭了蜡烛往那小躺椅上一靠,又把佩剑抱在怀里,打算就此和衣而眠。
他素来睡眠极浅,若是门窗外有什么可疑的动静,他便会立刻起身过去施以援手。
在黑暗中,廉忻的双眼呆呆望着与隔壁房间相连的那面墙,他又回想起许多失明之时和沈君谦相处的点点滴滴。
廉忻细细回忆有关沈君谦的一切,这才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了解甚少。
廉忻总觉得,沈君谦对他和旁人不同。
越是相处,他越是觉得两人之间好似有种默契,而这种默契,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更像是跟自己相识已久磨合之后产生的。
他对自己的处处迁就,百般照顾,不求回报地保护自己的安危,这些一切的一切,即使是花钱雇人,也未必能全数做到。
可沈君谦,就是做到了,还分文不取。
更何况——他们还处在敌对的阵营里,这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人性。
“难道……他对我……?”
想着想着,他脑中不止怎么的,忽然想起了他离开丰隆后那个晚上所做的那个旖旎暧昧的梦。
廉忻突然意识到——原来他自己,是喜欢沈君谦的。
“不!”廉忻一个激灵,挺身坐了起来。
“在田家村时,他就说过自己有心上人了……还拒绝了大娘给他说媒……”
他搓了搓自己的发烫的脸,仿佛说服自己一般,低声喃道:“不……何况现在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若是节外生枝弄得两人尴尬,接下去的旅途该怎么办啊?千万不能让这件事发生……我一定要忍住,在找到雷皖之前,还是尽力将这件事隐藏下去才好。”
说完,他又抓了抓自己蓬松的头发,好似说服自己一般,自言自语道:“再说,人家有心上人,也未必就能接受得了一个男人对自己告白吧?弄不好,到时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哎……沈大哥他……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廉忻又躺了下来,呢喃道:“要是我有读心术就好了……”
为了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廉忻默念一些安神的口诀。
过了不知多久,窗外的风开始有些大了起来,吹得夜晚的树叶刷刷作响,不出一会,外面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听着雨声,廉忻竟开始有些迷迷糊糊起来,在他半梦半醒时,好似听到隔壁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他立刻警觉了起来,手一把握紧靠在胸前的佩剑上,竖起耳朵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但那之后再也没发生一点异样的声响了。
“难道听错了……?”
廉忻又坐了好一会儿,再也没听到什么其他的动静。
他料想以沈君谦的实力来看,断然不会那么容易便被人一招制住,若是他需要自己帮忙,大概也会如同两人约好的那般给自己发出信号的。
最终,廉忻还是在那张躺椅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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