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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后续

“高绥,”薛苓璐抱着花,边喊高绥的名字边推开病房的门,猝不及防地和拿着水壶、穿着知名大牌黄色长裙的女人对视上,她尴尬地收住笑容,和陌生女人打招呼,“你好。”

然后,急切道歉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在……额,我先出去。”

说着就转身去拧门把手。

“薛苓璐!”成熟清亮的男声从背后同样急切地传来。

薛苓璐这次停下手上动作,微微向后侧身,以目光询问。

高绥掀开被子,将剧本丢在床上,腿伸下床铺,套上医院统一购置的名牌定制拖鞋,将陌生女人丢在他身后,径直朝薛苓璐走来。

薛苓璐盯着眼前男人,心跳像是漏了一拍:高绥比她高,睫毛被光线穿过、向下投射阴影,低垂的眼眸也因此变得静谧。

他唇薄、语气中的感情却并不稀少,他似乎在追责,又似乎在打趣:“过命的交情就这样把我抛给如狼似虎的女人?”

嗯??!

薛苓璐瞠目结舌,看看高绥,又看看他身后的陌生女人。

陌生女人的脸已经整张黑了下去,满脸气愤和不悦。

薛苓璐还没作出反应,高绥已经伸手拉住她的胳膊,接下来,薛苓璐只听到了一句冰冷冷冷的逐客令:“你不请自来,已经五分钟了,该走了。”

女人将水壶重重地砸向饭桌上的电磁炉,她向他们走来。

“高绥!”女人语气很冲,不屑多看薛苓璐一眼,全部的目光都放在高绥身上,“叔叔阿姨很忙,我是自告奉勇顶替他们来照顾你的!你就算再不通人情世故,你也不应该对我这么不客气!”

每一句都带上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高绥冷眼扫去,似冰锥直入说话之人的胸膛,他道:“我又没让你来。”

女人的脸颊从灰暗极速朝红热转去,她气极,猛地一跺脚,细高的鞋跟几乎要把瓷砖戳坏。她哼了一声,折返到沙发前弯腰拿起价值不菲的限量版新款包包,甩着手怒气不减地砰地把门摔关上。

薛苓璐咽动喉咙,大大的眼睛眯了一眯,她左手食指推开高绥搭在她手臂上的手,有些尴尬问道:“她……好像和你爸爸妈妈认识?这样对她,让她误会,没关系吗?”

高绥不着声色地低头看了眼已经落回身侧的手掌,嘴唇微感干渴,他眨下眼睛,回答:“没事。”

“不过,你知道我是故意让她误会我们的关系的,你还配合我?”

薛苓璐的眼皮跳了几下,她一时语塞。

总不能说是没反应过来吧,且不说是她先主动提到了高绥在故意制造误会、现在说没反应过来高绥十有**不信,光是承认自己被他的行为影响、致使反应慢,就很丢人了。

高绥见她迟迟不回,也不勉强她,主动换另一个话题:“你帮我检查下房间?昨晚我自己已经整理好收到行李箱了,但还是怕有遗漏。主要是要把衣服和其他与工作有关的资料带走,其他东西唐宋会派人来善尾。”

薛苓璐点点头,随口问:“那你呢?”

高绥转身,朝衣柜边摊开的行李箱走去:“我当然是选一套好看的衣服,让你带出去有面儿。”

话毕,高绥站了起来,在他的臂弯里搭着一件浅蓝色常规款衬衣、一条垂感十足的丝质白色阔腿裤。

薛苓璐一愣,低头看自己。浅蓝色蝴蝶结衬衣、白色阔腿牛仔裤。

高绥并没有立刻进洗漱间,他似乎特意在等她的反应。

薛苓璐抿唇,后背一塌,靠在门上。她第一次在高绥面前认真思考起小鱼说的那些话。

许久后,她见男人仍然停在行李箱前,于是呼吸带浅笑快速从鼻腔窜出。

她安静、理智地望向高大帅气的半熟不熟的旧人,唇瓣一张一合,如细水长流、缓缓道:“高绥,和你重新认识的这些天,我总觉得你没变,和以前一样,但又有很多时候我又觉得你变了很多。”

薛苓璐说话的节奏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她继续道:“高绥,转院之前的事你也看到了。你从来就不是个蠢人,你应该从那件事就能知道,我结过婚。那种领过结婚证的受过法律保护的结婚。”

高绥捏住浅蓝色衬衫袖口的手一紧,他目光清冷却又有暗火丛生:“我知道。”

他的目光太坚定。薛苓璐心理上被震撼得退了一步,哑声。

他们之间不过是短短几米的距离,但又明确地隔了一条宽广的永远无法跨越的银河。

薛苓璐点点头,敛去眼中外露的情绪,和高绥道:“你去换衣服吧。我查一遍房间。”

无所谓了。反正,等去了夜市街后,高绥就会放弃的。

十六岁的薛苓璐就知道高绥出身好,非富即贵,吃穿用度都是低调的奢华、挑剔,或许至今他也就只有拍戏的时候去过夜市街。

是的。她昨天提出去夜市街也存了这方面的心思的,想不开口就劝退高绥。

她这辈子见过许多段亲近之人的婚姻,而无一例外地,没有一个善终,全都是痛苦、痛苦、煎熬、彼此消耗。

夜晚,夜市街上方交叉挂着许多黄色小辣椒灯笼,而岸芷市的饮食风格并不喜辣,薛苓璐心想:换成蛋糕甜点形状的灯笼会更有地方特色些。

高绥戴着大框墨镜,虽然有些奇怪,但在岸芷市这种包容性极强的超一线城市,这种装扮在夜晚出现也并非稀奇,甚至也可以勉强说上有点儿常见,所以高绥得以成功隐藏。

唐宋派来接高绥出院的司机远远跟在他们后面,这个司机虽然跟高绥很多年,但因为两人之间有段长距离,所以一般人都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

薛苓璐先买了一份西米露,又买了一份熟腌小海鲜,一手拎着一手吃着,和高绥龟速向前移动。

她时不时余光瞄向高绥,奇怪,他竟然没有一秒让眉头有点蹙起。

她记得高中的时候,看到炒粉摊大串大串冒出的热气,高绥都要悄悄皱眉的。

但今天,烧烤的油烟都冲到他脸上了,他只侧头躲了一下,眉头、眼角缩都不缩一下。比她都厉害。

半个小时后,薛苓璐终于忍不住,向高绥发问:“你毕业后经常来吗?以前你可很不喜欢油烟多的地方。”她原本打算用嫌弃这个词的,但很快还是决定让话说得好听些。

高绥似乎一直在等她问这个问题,一边给烤椰奶的商家扫码付款,一边语气轻松地随意道:“嗯。毕业后经常来。”

准确来说,是上大学之后,知道她欺骗了他、抛弃了他之后。

他跟着宿友们一次次融入学校后街的厚重油烟中,似乎这样,他离她的生活就没有那么远。

“为什么?”薛苓璐接过烤椰奶,和摊主道过谢后,扭头问高绥。

为什么。

高绥的眸光幽暗起来,和黑色天幕近乎一色。

他的嗓音沙哑,和干燥的秋风绑在一起,传到薛苓璐耳朵里:“你当年为什么要骗我?”

滚烫的椰奶隔着廉价的塑料吸管停在薛苓璐的唇边。唇瓣最外侧微微发烫。

薛苓璐缓缓松开吸管,吸管上留下浅浅的牙印,她抬眼的目光清澈又呆滞,直勾勾地准确无误地落入他心房。

高绥鼻头泛酸,墨镜下的眼角发热,他又开始想:算了吧。

可她下一秒就温温柔柔地低声唤了他的名字——“高绥。”。和在那痛苦的四年里他在梦中所听到的她的轻声一模一样。

“高绥,”薛苓璐紧绷的眼头松动,眼睛里随即浮现出不安,她抬头望着高绥深邃的眼眸忐忑道,“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

高绥听得浑身发冷,像是秋风钻入了骨髓。

他的喉频繁地上下浮动,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难受感顺着食道冲了上来——他不能接受她做错了事还和他说对不起。

高绥后槽牙几乎黏在一起,字词从牙缝里蹦出来:“你跟他说过对不起吗?”

薛苓璐紧张的肩头耷拉下去,疑惑皱眉:“谁?”

“张越。”

薛苓璐怔怔地陷入高绥晦暗破碎的眸光里,托住青椰的手情不自禁松开。

两人对望,久久未能挪开视线。

一人在请求答案,卑微,破碎,倔强;一人在飞快地回忆过去,同时又在飞快地思考面前人说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为什么要问张越。”提到张越两字前,薛苓璐微微停顿了几秒。

高绥低头,视线稍有模糊,眼周泛起淡红,他将突如其来的所有悲伤掩埋,声线沉稳地回答对他的从前一无所知的薛苓璐:“你从来没有因为自己做错事跟张越说过对不起。”

薛苓璐愕然。仔细想想,竟然真的如此。从前,她从未意识到。

“不一样,”薛苓璐准备好了答案,再次抓紧了手上的青椰,看着面前垂头不看他的男人,认真严肃道,“那不一样,高绥。”

“我和张越从小就认识,张越……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我喜欢他。在高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对吧?”薛苓璐想起,高中时他看到她在日历每一页写上张越名字时问过一句: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薛苓璐想起和张越的过往,眼中越发清明,毫无追念留恋。

她如实陈述道:“我那时候喜欢他,其实原因很简单。他是当时世界上唯一一个就在我身边的完全偏爱我的人。就一个很简单的事,我那时候嫉妒他女朋友,他女朋友来警告我,我立刻抓住了机会,假装生气地跟他说让他管好女友,但其实我和他当时都心知肚明,我是故意的,为了我那点嫉妒。”

薛苓璐终于再次看到了高绥静如冬水的双眸,她的眼神却开始飘离,继续回忆道:“那时候,其实我因为自卑已经很久没和他讲话了,甚至不敢当众叫他。可他还是选择了我。当时那事的结果就是他直接去严厉警告了他热恋期的女友,第二次他女朋友还没有舞到我面前,就因为在他面前说了两句我不好听但也不算难听的话,被他分手了。”

薛苓璐和高绥对视上,两人站在夜市中,浑身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油腻烟火味。

“高绥,这是展现偏爱的其中一件实事,”薛苓璐深吸了一口气,歪头,“我其实潜意识里一直都知道,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他一定会原谅我并且站在我这边,所以就算在我最不相信他会站在我这边的时候,我也不会为我做错了事向张越道歉。”

高绥急切地接住话,眼中有星星直亮:“我也可以!”

薛苓璐再次愣住,还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唇内。

她眨巴眼睛,使劲眨了两次,才恢复理智地摇头,笑着否认道:“你不可以的。世界上没有这么多懂如何偏爱的人,更不会有这么多偏爱我的人。”

有张越,有几位朋友,初中时曾说喜欢她的几个男生。已经很多了。

夜市翻涌的喧闹声终究掩盖住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薛苓璐看着高绥紧闭的双唇,抿了几口烤椰奶,装作刚刚无事发生,十分轻松地和高绥道:“我们回去吧。”

高绥眼睛再一次和黑夜融为一体,她又一次难以琢磨出他的情绪。

夜市一行结束,两人都全身心投入了各自的工作里,大半个月没再联系。

薛苓璐为编剧这一新工作掉了很多头发,生怕自己因此秃头,出于恐惧还特意跑去岸芷的第一医院挂了个专家号,开了一大堆药。

《贵儒少年录》之前的剧本严重偏离原著《常少年》,将原著中五个少年平分秋色改成以陶燕、王适为主,打着原著中设定的少年保家卫国的旗号展现陶燕王适患难与共的爱情。当初,薛苓璐就对剧本提出了反对,但奈何合同中并没允许她参与改编,他们对她提的意见置若罔闻。

新的投资方为了节省开支,决定不废弃之前的底片,没办法,薛苓璐只好把拍过的戏份都过了一遍,在尽力保留原著精神的基础上创造新的情节以连贯之前的戏份。

在之前拍的戏份里,东岩饰演的富商之子万两被弱化,很多在原著中安排给他的情节都挪给了男女主,致使万两这个人物变得边缘化、模糊化,在剧中他所剩的功能仿佛只有给钱、给钱、给钱。

薛苓璐忙于剧本一个月后,高绥也重新回到了镜头前,他的身材、容貌比从前更加惹人,又强势地吸了一波粉。

薛苓璐这才从同组资历深的编剧那儿知道,高绥受伤虐粉这事大概可以持续一个月,所以见微就特意让高绥彻底消失在大众视野一个月,以此虐粉、吸引路人怜爱粉,而高绥受伤后超绝状态复出又能吸一波粉、增强一次粉丝黏性。

“不过听说见微和高霁霖在分手了,”消息灵通的年轻编剧一边要饼干一边看电脑上的文档一边说道,“高霁霖要退圈,见微则觉得现在高霁霖身上有雷,不过具体什么雷我就不清楚了。”

“现在的市场,一个三十岁顶流男人,身上的雷就三个,”在场地位最高的老编剧屠长青无可奈何地总结,语气无尽唏嘘,“睡粉,有恋情,犯刑罪。”

刚刚说话的年轻编剧认同地点头,道:“现在啊,该雷的不认真雷,没必要的超认真雷,明星做错事非要到了犯事了,粉丝才真正雷、脱粉,像那些耍大牌啊、迟到早退啊、业务能力差啊,粉丝雷这些的程度根本不比雷谈恋爱、睡粉那些事严重。但其实你看睡粉,是两个成年人共同的决定,谈恋爱更不用说了,人之本性。 ”

“不过高霁霖那个疏于社交的样子……这三都不可能吧?作者编剧,你说是吧?”

薛苓璐从手写的资料中抬头,睁大眼睛,瞎说道:“我不是很熟高霁霖呢。”

周五,在岸芷市为品牌做线下宣传和线下拍摄的高绥悄悄来到了影视城。

他没有直接去会议室,也没联系相关负责人,只是无声无息在酒店大堂等薛苓璐。

他今天穿着很低调,位置也选在了最不引人注目的沙发上,距离人群不算最远但也不算近。薛苓璐路过差点错过他。

两人对视上时,薛苓璐瞬间想起夜市街的事,多少浮现了尴尬,但很快很成熟地跳过,温和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她有刷高绥的超话,粉丝和代拍都说他在大西北拍戏。

高绥合上时尚周刊,拿起放在身侧的新中式白色外套,起身,手背顺着身上的衣服快速笔直滑下,答道:“工作。顺便来看看你。”

薛苓璐点点头,见他孤身一人,又问:“唐宋呢?你的小团队呢?”

“唐宋在忙手续交接,”高绥看向天花板的眼睛有些惆怅,是少年时期的高绥不会拥有的情绪,“他要走了。”

薛苓璐惊讶地啊了一声,看见他眼中的失意,于心不忍:“那你现在……是被……放养了?那你的入房手续办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一连串的问题,听上去很积极。但高绥知道,这只不过是她的礼貌和心软而已。

就像当年,张越和他女朋友因为薛苓璐分手的事暗中传遍他们这个年级,许多人都指责薛苓璐,将她塑造成一个非常糟糕的人,薛苓璐自己也知道,可当张越女友对她露出求可怜的表情时,她还是会下意识地温和地笑下,以及,那个女生找她借东西时,她也会尽力帮忙。大家都说她伪善,但他亲眼看到过她为那个女孩借东西时的求爷爷告奶奶,而她对于自己需要的东西都没这么上心过。

是因为事后愧疚吗?

他曾也想过这个可能。直到认识了另一个班和她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的同学,她告诉他——“薛苓璐啊,永远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她初中有句名言:错了就认,但我从未犯错。”

高绥还记得那天那个女生的目光,谈起初中的薛苓璐时,她眼里的光芒要比送他情书时热烈闪烁一万倍。

“先让我去你房里休息一下吧,在这里坐了三个小时,再坐下去恐怕就要暴露了。”高绥耸耸肩,轻松地浅笑,唇瓣弧度微微弯曲。

薛苓璐看了一圈现在确实是很多剧组下戏吃饭的时间,接下来会有很多狗仔私生各显神通潜入,暴露的风险确实很大,于是,她点头答应,捧着温热的红豆奶茶,在前面引路,随口问道:“你的行李呢?”

高绥抢先一步跨至电梯前,摁下上行键,在薛苓璐的视角盲区将口罩从眼睛底拉低到鼻子圆顶上,露出半张国民度极高的脸。

电梯清脆叮地一声停在他们面前,干净反光的铁门向两侧开合又关上。

薛苓璐在电梯内转身的瞬间,看见了高绥那目视前方的半张脸,清冷疏远到极致,可其中又偏有一份邪魅魍魉暗生,隐隐绰绰。

“好看吗?”

身后传来一声捂嘴轻笑,薛苓璐余光扫去,是一位小明星。她显然认出了高绥。

薛苓璐耳根子迅速红热,在之后短短的两秒内平铺到整张清纯有余、成熟初现的脸上。

她情不自禁老老实实闷声嗯了一声,两个眼珠子黑亮着直勾勾盯着高绥。

高绥垂眼,长长的眼睛笑成一条缝,身后的小明星看到倒吸一口气,毕竟圈内谁不知道高绥实际上是个冰山美男子,温柔、高情商都是稍微认真分析下就能戳穿的程序化,既说不上真诚又说不到发自心底。

“叮”

电梯门再次打开。

薛苓璐领着高绥走出电梯门,半秒内脑里电光火石般闪光,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转身,食指放在唇边,对着小明星wink,甜笑:“嘘!”

电梯门关上,小明星瞪大双眼和经纪人面面相觑。

安静的走廊里,薛苓璐一直左顾右盼,到门口确定了好几次没人蹲守后,异常心虚地将人快手塞进房间。

“你今天为什么要在这里过夜?”

高绥极其熟悉地从饮水机的柜子里拿出一次性水杯,严谨地将有图案的正面转到自己面前:“本来拍完《贵儒》的戏,我就要无缝衔接马上进组拍《洛阳》,但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出院后就直接和《洛阳》导演沟通了时间,现在已经把《洛阳》拍完了。不过《贵儒》的剧本现在还没出来,我就有幸地有了一段空闲时间,所以来催催进度。”

有幸地。

薛苓璐亮晶晶的眼睛悄悄攀上高绥侧脸的眼睛,目光不敢将他的眼睛看满。刚才‘有幸地’这三个字不是高绥的风格,他好像是故意在学别人的风格,讨好她,让她觉得他有趣或者,乐观?

这可是高绥呀。

薛苓璐有些不能接受。

高绥接完热水,转身间捕捉到薛苓璐先专注后慌乱移走的眼神,微愣,随后又悄悄在心底笑得荡漾开一圈涟漪。

“之前被骂得那么惨,为什么现在还接《洛阳》?”薛苓璐走到沙发前,在地垫上坐下盘腿,抬头问紧随其后的高绥。

《洛阳》是官方电视台推出的城市系列历史名人演绎片之一。这个系列的演绎片以历史上的名人典故为底色,依托史书石碑一切可供参考之物,讲诉历史风华、还原浩渺时空中璀璨的历史群星。

而高绥的第一部电视剧是官方电视台筹备的首部演绎片《北平》。

当时,他在其中饰演一位名垂千古的校长,引起了激烈的讨论。当时高绥粉丝不多,没有粉丝保驾护航,但他还是对网上的讨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的功绩远能盖过他的不足,如今在我们眼里展现出的他的过错确而因时代而起。”,此句一出,引起热浪滔天的争议,当时网上大概可以分为两个阵营,但在高绥那时候的账号下热评的前二都是恶评——对家下场,或者公司的老对手下场对他进行防爆。

高绥单只手肘撑在低矮的原木色矮桌上,另一只手慵懒握着杯子外的茶包绳子,回答薛苓璐:“你不是从高中就很喜欢这些吗?”

喜欢吗?她?

薛苓璐迷茫了一下,突然想起高二的时候自习课偷偷看图书馆借的民国人物传记,结果被路过的级长发现并没收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薛苓璐的思绪。她对着高绥嘘了一声,独自去客厅打开了房门。

来人白色绸缎西装,头发用咖喱梳得一丝不苟,金边眼镜架在鼻梁上,笑容可掬。

薛苓璐根据多年生活生成的敏锐神经当下就做出了反应,她不动声色地边将门缝缩小边假笑询问:“杜助理,已经是休息时间了,有何贵干?”

来人毫不遮掩,笑着将手中的房卡塞到薛苓璐粉色西装口袋里:“老板有请。我老板和诸位公司股东都很欣赏薛小姐的才华,想和薛小姐谈论下次合作。”

薛苓璐勾唇不屑邪笑,嫌弃地拎着房卡的一角,一甩,直接命中来人的鼻软骨:“可笑。当我是刚出茅庐的小孩?再有下次,就是你老板了。再合作?我不在乎。”

杜助理倒吸一口气,小小的一张房卡竟然对他的鼻子产生了杀伤力,他用尽了全身力量去克制自己想要抬起摸鼻子的手,不让自己在女性面前低半点头。

杜助理哼一声:“薛苓璐,看在你是新入行的份上,我提醒你,如果不去,别说再合作了,这次的合作你都要被除名!”

他装出为薛苓璐好的虚假苦口婆心的样子:“我都是为你好!”

客厅里,高绥已经皱眉起身,半个身子出现在门廊的白墙后。

薛苓璐噗嗤一声,半低眼笑,很多年前总有男的对她这样,当时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吞下很多委屈,但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再抬眼,露出完整的黑眸,全是戏弄和轻蔑:“黑马会所一夜可入百万,我劝杜助理现在就直接打包行李转机魔都。”

“你——你——”

薛苓璐挑眉,白墙后的高绥肩膀下垂,欣慰微笑。

两人越发大声的争吵终于惊动了负责该楼层的小姑娘。小姑娘着急忙慌地小跑过来,关切地问两人是否有碍。

男人笑了一声,指着房门,恶人先告状,颠倒是非黑白:“你们酒店的住客真不讲道理,她先惹毛我了,我好言说话,给她机会,她却口出侮辱,甚至还要动手。”

小姑娘看了薛苓璐一眼,眼睛里明显出现难搞的意思,但她还是先温声安抚杜助理:“不好意思呢先生。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替您进行交涉,请您先回房等等好吗?我们一定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必了,这个人就根本不讲道理,这样,你和我回我房间一趟,我们好好谈谈赔偿……”

“我呸!”随薛苓璐怒音而来的还有高绥刚刚煲开现在已取向温暖的白开水。

杜助理震惊,不可置信地摸了一把脸上的水,双手激动颤抖,就要动手打薛苓璐:“你这个臭女人!第一天我看你那个干活起劲就不是个好女人,果然——就是个泼妇!”

薛苓璐翻了个白眼,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守旧普信男。

小姑娘挡在了两人中间,薛苓璐注意到杜助理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没有趁机对小姑娘动手动脚,她就双臂抱胸,拉开门,立在门框边,大声吼道:“努力工作就不是好女人?社会主义发展是一直没带上你是吧?”

“你——你——”

眼看小姑娘已经拦不住高大的男人,薛苓璐上半身已经前倾准备冲上去,身边突然有一阵清风咻地飞过。

高绥强势地捏住杜助理的手。

薛苓璐喜上眉梢,刚刚的紧张害怕顷刻消失,她一个转身,搬起了放在门口架子上加湿的水盆,“哗”——

高绥的半边服装也被牵连。

薛苓璐从高绥胳膊下钻出,啪地一声直接打得杜助理的脸朝左边摔去,啪地一声又打了杜助理的左边脸,两巴掌打完她又以极快的速度钻回了高绥身后,嘴巴不停输出:

“你这个垃圾男!还想害别的女孩?!!”

薛苓璐的小臂压在高绥的肩膀上,直指着杜助理的鼻子:“真特么给脸不要脸,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让你身败名裂!”说着,她拿出手机对着他卡擦卡擦就是几张高清照片,然后又摁下红色录像键,将画质调到了最高清。

杜助理听到咔擦声彻底疯了,像饿狼一样扑向薛苓璐,高绥眼疾手快地一把把经验不足的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他本来因为薛苓璐一系列报复行为而有所缓解的脸再次黑了:“杜助理!《贵儒》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还是见微,第二大投资商也不是你们!而且如今娱乐圈头部的公司是见微,而我是见微的摇钱树。我,高霁霖,还在这里。”

高绥比杜助理要高出一个头,虽然要瘦很多,但也是肉眼可见的身材壮硕。

薛苓璐暗自走神,心想:这大概就是最近流行的薄肌身材?

杜助理的气势果然被高绥的一番话压了下去,但他还是不愿意轻易认输:“霁霖,我知道你背靠大山,但我今天是代表我家老板过来的,你护着她们就是和我们老板作对,见微再重视你,也每年要和我们老板做资源置换的,真得罪了我老板,见微不见得会保你。”

高绥冷笑一声:“我已经不是十年前刚进圈子的愣头青了。见微于我,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他脸庞中邪气前所未有的深重,只要姓杜的再敢进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让人动手彻底毁了他:“我说的够明白了。”

杜助理彻底颓了,指着薛苓璐的手机,气势瘪瘪的:“让她删掉,我们各退一步,我和老板都当作没发生今天的事。”

“不可能。”

在高绥身后的女子回答得斩钉截铁,没留半分余地。

高绥眉眼半分未动,果然如外界所说宛如从史书中走出来的始皇,冷峻无情:“她说,不行。我给了你机会,你现在还有机会抱下你老板的佛脚。”

杜助理的嘴唇肉眼可见的干裂,而薛苓璐开门时他的嘴唇还是相对湿润的。

“高霁霖,给我留条路,我上有老下有小,老婆没给工作,我得养家糊口……”

高绥耐心全失,眼中阴翳风云乍起,上唇碰下唇:“滚!”

荒唐又令人恶心的一幕终于落下。

薛苓璐温柔低声地安抚守层的小姑娘,小姑娘在她言语中终于逐渐察觉出了不对,在薛苓璐怀里展现出可视的惊魂未定,含着泪令人心疼。

高绥和薛苓璐高低对视,薛苓璐看到他的目光里有深深的担忧。

担忧和爱是一样的,在眼睛里可以很浓很浓。之前,这种程度的浓郁担心,她只在爸爸的眼睛里看过。

关起房门,防盗链扣起,薛苓璐的警备才彻底放下,后怕也从身体里卷至表面——刚刚她都做好了去局子的准备。

“你打算怎么做?”

薛苓璐心情很低落,但维持着她的冷静:“就和你想的一样。”

高绥认同地小幅度点头,支持她道:“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先曝出去,省得他们颠倒是非先下手为强,引导错误舆论;也可以更加保证你的安全,毕竟如果你最近出事,全世界都会第一时间怀疑他们。苓璐,我应该也在你视频里吧?你不用有顾忌,无论如何,我也在。”

“高绥。”薛苓璐明白他的暗示,唤完他的名字后歪头看着他,深深沉迷在那张精致硬朗的容颜。天生冷淡颜,笑起来却又充满乐观小鲜肉的气息。同时他健康壮硕、恰到好处的体型在窄小的门廊里给她带来被暖流围绕般的充实安全感。

她呼出一口冷气,问道:“高绥,你也像我这样打过他们吗?”

高绥动作一僵,没有回答。

薛苓璐连忙道歉,她之所以认真问这话,是因为她多多少少听闻到一些流言,这个疑问又在听闻流言后在她脑海里盘旋了许多日。

“薛苓璐,看我,”他走上前,细长白皙的长指呈数字9地勾起她的下巴,清冷稳定的眼睛从她微蹙的眉头看到她秋水剪曈的双眼,“请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我看着一样。”

薛苓璐乖巧照做,无意撞中他眼眸深潭晃荡的一瞬,于是她眼眸中的深潭也跟着晃荡了一下。

“我经历过,”上半句,高绥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但和你一样我狠狠反击了,所以我走到了现在。”下半句,高绥说得决绝有力,恨不得塞进她脑袋里一样。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你要注意些。虽然我有几天假,但见微一定会努力给我塞工作,我很抱歉不能在这个时候时时刻刻守着你,但我要很清楚地告诉你,我无法承受你因为这种事情上出任何意外,所以,拜托你保护好自己。有任何不对劲的苗头,哪怕是苗头,你都要立即告诉我。”

我会放弃一切——

朝你而来。

薛苓璐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说些什么,两人对视了几分钟,薛苓璐才抿抿唇,保证道:“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她的目光第一次在高绥面前显现得温柔又炙热:谢谢你,高绥,谢谢你肯定我有自我保护的能力。谢谢你信任我的能力却依旧担心关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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