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黑暗的车内，亮起一星微弱的光线，那是部被遗忘在角落的手机。
沈舒宸疯狂拨打魏白的电话，但始终是无人应答的状态，他只好换一个目标轰炸。
“喂……”楚修然刚洗完澡，擦着还在往下滴水的湿发，接起电话。
“我现在联系不上魏白，你在他的别墅吧？去二楼书房找样东西。”沈舒宸虽然着急，心里又有点怪楚修然大嘴巴，但此时还得指望对方帮忙找东西，要是等自己亲自跑上一趟，指不定耽误多少时间。
楚修然一听联系不上魏白，心里也没底，不过他只是借住，有些犹豫，“我去翻魏警官书房，是不是不太礼貌，要是有什么重要文件……”
“我同意你翻的，怕什么。”
沈舒宸这话摆在这儿，楚修然心里有了底气，同时，还有种被秀一脸的错觉。
“我到书房了”，楚修然拉开玻璃门走进去，“要找什么。”
沈舒宸回忆昨天魏白翻找的位置，“正中间的书柜，底下第一层抽屉打开……”
楚修然按照沈舒宸的话，拉开抽屉。
“里面有没有类似于纪念册的东西。”
楚修然歪头，用肩膀夹住电话，解放双手在里面翻找，“有的，有一本叫做惠崇高中第五届四班毕业生联络纪念册。”
“应该就是这本”，沈舒宸接着指挥对方，“你翻开来看看，有没有各位老师的联络方式和家庭住址？”
楚修然翻了几页，纪念册以照片为主，有全班合影，日常班级照片，还有运动会、各节日活动的照片。
“有了！”他直接将纪念册翻到最后一页，果然写着全班四十几位同学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另一面人数明显少一些，只有十来个人名，看起来应该是任课老师。
“帮我看看梁书维老师的住址信息写的是什么！”沈舒宸的语气明显变得急切。
“梁书维……哦，在这儿！”梁老师是四班的班主任，名字自然排在第一个，故楚修然一眼就瞧见。
“家庭住址，闽江东路29号，兴安家园。”
楚修然一字不落读给沈舒宸，完事还加上一句，“没有具体门牌号”，表示不是自己漏看，是上面本来就没写。
但只要有这些信息就够了。
“嘟……”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楚修然嘟嘟囔囔也挂断电话，不是说脾气变柔和了么？怎么还是这么暴躁，唉，真是谣言不可信。
闽江东路，从钟怀承被杀害的小巷出来，就是这条主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二十九号，兴安家园，就是旁边已经没有人居住的废弃老小区。
因为这两年修地铁，影响了房屋地基，即将被拆迁改造的一片区域。
梁书维原本的住址是在那里，也就是说，他对那附近非常了解。
更重要的是，魏白昨天其实已经看到梁老师原本的住址。
那时他就已经起疑心了么？
但当时魏白是怎么向他解释的，沈舒宸记得，对方说的是，“可惜纪念册里面没有记录梁老师的住址”，还带有歉意的说，“麻烦你跟着白跑一趟。”
多优雅多有涵养，事实上，从那时魏白就开始对自己有所隐瞒。
所以今天中午的登门拜访，更多是为了试探梁书维？
这么说，潘岳很大概率是与梁书维联手，共同犯案，而他来自首，也有可能是为了保全梁书维。
那魏白有没有发现梁书维参与、甚至可能是案件主谋的实质证据呢？
沈舒宸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阵阵无力感涌上，沈队长此刻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魏白，他永远摸不透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魏白的内心活动与感受，他只能靠猜。
胡思乱想了许多，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开着车，在赶往梁书维现在住处的路上。
沈舒宸有种预感，魏白肯定是在那里。
他恨不得立刻飞到魏白身边，但是做不到，路还是要一步步走，即使你有着我不曾经历过的结痂伤口，但爱你的心仍然风雨兼程奔赴我们共同的命运。
#
魏白这一次来到森林雅苑时，可谓是畅通无阻，门口保安对于中午才来拜访过的，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有印象，直接就放行了。
他直奔梁老师家，坐电梯来到五楼时，对门五零二的三口之家刚好也一正回来。
魏白按响五零一的门铃，惹得那一家三口回头一番打量。
门铃响了几遍都无人应答，对门的一家大概是和梁书维多年邻居，女主人转过身问魏白，“你是来找梁老师的吗？”
魏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戒备，主动解释道，“我是梁老师以前的学生，白天来拜访过，有东西落下，所以回来取。”
女主人似乎放下些戒备，“我刚刚看见梁老师出门了，就乘坐我们出来的这部电梯。”
“谢谢。”
魏白回身按电梯，刚才一家三口出来的那部已经上到十二层，而魏白搭乘的在第七层，并且还在往上升。
梁老师要去哪儿？
那部电梯楼层数还在不断升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电光火石之间，魏白想到梁潇雨的离开，心脏蓦然收紧。
魏白已经等不及电梯下来，拉开楼梯间的门，一步两级台阶的往上冲。
顶楼是二十一层，他的体力不算差，虽然没有沈队长一身顶级爆发力的肌肉，但都经受过长期锻炼和训练，二十楼的高度，一般不超过五分钟。
魏白片刻不敢停留，迅速来到顶楼，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透过门上的小窗，他清楚看见梁书维站在护栏墙的边缘。
没有时间多想，魏白推门走上天台。
“你来啦。”梁书维略微回转过脸，缓缓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魏白平复急促的呼吸，和胸腔里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压抑情绪，艰难地问对方，“就……就没有别的选择了么？”
梁书维苦涩一笑，“魏白，你一直是个非常好的孩子，聪明正直勇敢，更难得的是心思非常柔软善良。”
“梁老师……”魏白小心地挪动脚步，向梁书维靠近。
梁书维在这时原地转过身，仍是在护栏边缘，只不过变成了面朝魏白。
“孩子，不要再靠近了。”
梁书维的情绪很稳定，但魏白却在他的眼中读出了决绝。
“你是在什么时候怀疑上我的？”
“在得知老师以前住在兴安家园时。”
魏白不愿意用恶意来揣测自己的老师，但事实上，在看到对方原本住址时，他就起了疑心。
初衷是希望能澄清对方与这些案件的关系，但有时候越在意越关注，反而查出其中不可为外人道的辛密。
梁书维表现得很平静，但眼底有说不出的哀痛，“你很适合做一名警察，可惜老师已经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梁老师，回头是岸，死亡并不能解决问题。”
梁书维摆摆手打断魏白的话，“你不用劝说我，这是我的选择，潇潇走了，菘蓝也走了，有些事情必须做个了断。”
魏白瞳孔微缩，显然受到极大的震撼，“田老师她……”
“对不起，之前没有和你说实话，你田老师在潇潇离开后，日渐忧郁，半年前她吃了半瓶安眠药……”梁书维眼底悲伤溢出，顺着泪水流淌满脸。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们。”
魏白垂眸沉默，他再也张不开口，说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这类话语，对于绝望中的人们而言，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怎样能让绝望的梁书维看到希望，找到新的情感寄托，产生继续好好生活的想法，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任重而道远，绝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
“那潘岳呢？老师要留他一人面对这一切么，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最多只是参与帮您约见钟怀承，甚至最开始都不知道您是想杀了对方，您要让他独自背负杀人的罪名吗？”魏白知道，梁书维是个极负责任的人，正是责任感太强，才会对一味逃避的钟怀承下手。
梁书维身形一动，内心激烈争斗，在魏白眼里对方似乎有所动摇。
但很快他又恢复冷静，竟然慢慢蹲下身，双腿悬空坐在墙边。
“魏白，你来坐，坐到我旁边来”，他拍了拍自己右手边的位置，“你看这上面风景甚好。”
魏白以为梁老师或许想通了，他和梁书维姿势一样，双腿悬空，并排坐在墙的边缘。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脱离我原本的初衷，但这些对于我来说，也都不重要了……善良柔软是你的优点，但作为警察，就成了你的弱点，希望有人可以保护好你。”
魏白不明白老师这些话是何意，他转过头对上的是梁书维温柔带着笑意的侧脸。
“杀人的是我，你们没有证据定潘岳的罪名，而且有你还有和你相似的警察在，我相信警方不会冤枉无罪的人，对吧？”
梁书维将头偏过一点角度，深深看魏白一眼。
当魏白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为时已晚。
哪有什么犹豫不决，哪里有什么动摇，那都是梁书维故意表演给魏白的假象，他自始至终去意已决。
梁书维身体猛然发力，从楼顶墙头脱离，置身空中，短暂的上扬弧度，随即身体因为重力急速下坠。
魏白下意识做出反应，伸手去抓对方，却只摸到衣服一角，在手掌中擦过，自己也坐在墙头身形不稳，被梁书维向下的力量给带下墙头。
“魏白！”
沈书宸冲上天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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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要放下，但不是放弃（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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