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澍几乎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就认出来那是谁。
查尔斯见她神情不虞,怔了怔:“难道那位是……”
裴玉澍直接道:“大人拍下来便是大人的,不必送给我了。”
和亲王轻笑:“有情人嘛……本王成全你们。”说着给礼官一个手势,重锤落下,那珊瑚树归属裴玉澍。
华丽奢靡的珊瑚树很快被抬到裴玉澍面前,礼官与众人道贺:“恭喜姑娘。”
裴玉澍的脸几乎都要烧红了。
那不是因为羞涩。
而是因为难为情……
知道事情原委的查尔斯更是想遁地逃走。
和亲王觉得好笑,又问道:“那位是……”
和亲王的侍从马上回答道:“是宋将军,而下面那位姑娘,似乎是宋将军的夫人。”
和亲王本来笑着的脸一僵:“都是夫妇了,还跑来外头竞价,本王都被你们耍了。”
见王爷不高兴,店家只得草草结束了典拍会。众人熙熙攘攘地出去,皆在谈论新出现的贵人裴玉澍。
“这宋将军的夫人甚少露面啊……”
“前些日子才过门的媳妇,你没见过也正常。听说早些时候,宋将军向皇上请辞,只为求娶一位低微匠女,难道说夫人就是当时的匠女。”
“哎哟,你们刚才看见没?宋夫人真是人间绝色,就算是个匠女,娶来也有福了。”
“什么有福啊,是那匠女有福才对!嫁与宋将军,她在造办处的日子才能顺利,你说一个匠女要几辈子才能买到这样的珊瑚?”
“说到底还是做女人好啊,嫁的好,后半辈子就无忧了……”
几人话说到一半,身边闪过一个嫩粉色的影子。
裴玉澍容光焕发堂堂驾到,身后跟着两个扛珊瑚树的小厮。
裴玉澍不卑不亢笑道:“诸位说做女人好,怎么不自己去做女人?我在造办处所得的一切,皆是我自己争来的,与他无关”
那位被裴玉澍损了一嘴的嘟囔道:“有个丈夫撑腰,给你得意的……那珊瑚还不是宋将军给你的么?”
裴玉澍道:“要不是他胡乱叫价,我早给拍下来了,怎么功劳又全到他身上去了?”
她赌气出来,街上人声音吵嚷热闹,集市入夜依然拥挤,可是裴玉澍未见宋千帆的影子。
查尔斯看得出她在找人,问道:“你可是要去谢你家宋大人?”
“才没有!”裴玉澍一激灵,“他真是死性不改,我早说过,不需要他的帮助,也不喜欢他的打扰。今夜哪怕他过来解释一趟,也比这样突然搅进我的事情好!”
裴玉澍眉头微皱,宋千帆得罪了皇上,又得罪了王爷,总是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向她表达情谊。
可是两人结为夫妇,却要这样为了对方一再退让,这是她绝不想看到的。
珊瑚被固定在马车上,引得路人瞩目。
查尔斯安慰裴玉澍道:“不过,今夜总归还是完成了贵妃交代的事务,眼下就待造办处将东西制好,送给太后便是了。”
·
裴玉澍愈发心里烦躁,因而几日里都未回去见宋千帆,而是住在如意馆。
她如往常那样去上工,却被沈桂枝拦在门下。
“师父。”
沈桂枝手里拿了东西,似是要向她传话:“阿玉,今日又有新的旨意,你不必再随同那些南匠干活了,上边安排你去看顾那些新来的匠役,无需自己上手,比你目前做的活计轻松多了。”
这话出来,裴玉澍当真是感到晴天霹雳,吃惊片刻,才结巴问道:“为何要送走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沈桂枝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失望,笑了笑,拍拍她乱掉的衣裳:“并没有呀。为你安排的乃是闲职,怎么会是罚你呢?那是允许你休息,不必再忙碌操心,也不必担忧会遭人陷害了呀。”
裴玉澍红了眼眶:“不,我不要这样……”
见她哭出来,沈桂枝也慌了:“哎呀,你别哭呀,这是皇上的旨意,说是宋将军为了照顾你,特地请旨让皇上赐你一个闲职,这才安排下来的!”
“什么?”裴玉澍色变,一抹眼泪道:“我不去!我不听他的安排!”
“皇上的旨意都下来了,你……”
“请师父稍候,我马上就回来!”裴玉澍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
宫廊人来人往,裴玉澍擦干脸上花掉的泪痕,心里彻底对宋千帆翻了脸,那家伙嘴上口口声声说着任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实际还想把她关在身边。
她不可能遂他的意!
今日高贵妃要差人将新得来的大珊瑚树先献给太后过目,裴玉澍晨间见到库房的匠役在搬运那株珊瑚,想必是贵妃快起轿了。
裴玉澍明白,自己被调职之事是皇上的旨意,旁人无法抗衡,唯独求得太后发话才能解决。
宋千帆要她听话在家,她偏要跑出去,更要压他一头,让他知道自己是管不住的。
果不其然,当她追到承乾宫时,恰好看到贵妃的轿辇就在前头,裴玉澍直接追上去道:“贵妃娘娘。”
听得她的声音,高贵妃叫停了轿夫。
“娘娘!臣女有急事相求!”
“说。”
“娘娘今日要将珊瑚进献给太后,但珊瑚尚未被修治,不能直接当作贡品送到寿明寺去。”裴玉澍振振有辞,“臣女请求娘娘引荐,让臣女为太后娘娘制这一盆景。”
“你还真是胆大。”
裴玉澍听不懂贵妃的态度。
贵妃又道:“这寺院的供养礼物是要紧物件,更被太后亲手操办,你若是做不好,受到责罚,本宫也救不了你。”
裴玉澍一咬牙把宋千帆的事情全抖了出来:“皇上已下了旨意,若是臣女不冒险一回,真要被送回家当个听话乖巧的夫人了!被太后责罚,总比永远离开造办处要好!”
她豁出去了:“况且臣女不怕被责罚。娘娘培植臣女,就是要臣女去做个有骨气的女官,臣女若是连这点险都不敢冒,往后要如何成事!况且臣女已经和南匠老师傅们学了许久技巧,自然懂得一个活计要如何承做,臣女定能做好!”
轿子里,贵妃笑音溢出:“好!本宫果然没看错你……就随本宫去太后那里,待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太后殿内总是焚檀香,味道甚是安神,高贵妃过去,见太后在抄写经文,静静地请了安。
太后慈笑道:“快起来,你这样大的阵仗,是带了什么来么?”
“太后,臣妾知道您想于寿明寺供养七宝,因此专门请来了这株珊瑚树。”
“哎呀……真是漂亮!”
那珊瑚树放在殿外,正午暖风和煦,阳光照得珊瑚枝绚烂清透。
太后拍拍贵妃的手:“你真是有心了,能将这样的东西供养在寿明寺,定能为天下增添功德。”
贵妃微笑,金缘急急从外头跑来,同她低声耳语了好几句。
贵妃脸上神色未变,只是转动着腕子上的玉镯,随即笑道:“太后这珊瑚要做成盆景,那么可有心选的工匠?”
太后轻轻拂去珊瑚枝上的灰:“你看你——你说这话,定是自己先有了定夺。”她笑笑又说,“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便让她去做。”
贵妃也笑了,让金缘唤人进来。
裴玉澍急切地跑进来,见了太后,故作莽撞拜下:“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起来。”太后发话。
裴玉澍抬眼,那眼底都还有眼泪呢。
太后不明所以:“怎么哭啦?”
“臣女只怕无福为太后做事了,皇上不让臣女做活计……”裴玉澍说着说着,又开始抽泣。
“不让你造办活计……你一个匠女,不做这些,要做什么?”
裴玉澍好不委屈:“皇上要臣女去做闲职,要臣女休息着,才有精力伺候夫君。”
太后神色庄重,只是鼻子出气:“伺候夫君是事,造办处的事情就不是事了么?”
裴玉澍忙接着她的话道:“臣女亦是这么想的,可是,臣女要怎么做才能……”
太后冷声道:“你就这么干着,别管他们,谁要是拦你,就说是哀家下的命令。皇上胡闹,哀家自会说他。”
“是,谢太后娘娘。”裴玉澍眨巴着眼睛向太后卖乖。
太后倒是对宫里的女匠很好:“哀家记得,你们不久后又要选半工了。”
“是。”
“这个活计能做好,哀家立刻赏你一职,不必再考了。”
裴玉澍瞬间清醒过来,欣喜地磕头道:“臣女定不让太后娘娘失望!”
·
宋千帆多日都未见到裴玉澍,再一次听到裴玉澍的消息,竟是皇上收回旨意,说是太后收了裴玉澍去当值!
这春日将尽,宋千帆的心也彻底冷透了。
原来他放她走,她真的会跑,他追上去,她更会生气。
宋千帆混迹了多年的战场,竟不知道女子的心思比敌军的心思更难料。
当日大婚之夜,她问过他的情谊,他答不出来。
可是这时候,他却清清楚楚地明白着,他不可能放下她。这世上的感情或许难找到蔓生的缘由,但是深受其害的人,如何能否认有过此情?
宋千帆最后一次入宫,京城下了最后一场春雨。
他欲求见太后,因为太后是他母家人。
请得太后出面,总能引得裴玉澍看他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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