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星,作为第四星域主星所在星域的太阳,也是整个星域最大最古老的恒星,即将迎来自己两百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表面爆发现象。
“X级耀斑。”科学部的人这样对国君解释道,“会对整个主星星系造成剧烈的电磁干扰,预计有数小时全域信号中断。电磁扰动将会影响整个星域,持续3天左右。”
国君右手食指缓缓地敲击桌面:“预测误差范围多少?”
“不超过一个月。”
行政部长郁卓盈当即表示不满:“主星周边的航空管制要长达一个月?”
“所有大型设备也都要管制。全星际的应对措施都是这样,只是刚好这次发生在主星系。”安防总长杨达毅主动开口。
国君对这个理所当然的结论并不满意,但被另一件事牵引了注意力:“禁区怎么说?”
科学总长刘学敏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禁区内的辐射水平和橙星活动有明显的相关性,这次的爆发,可能会超过两百四十年前铀变事故前那次耀斑。
“锈湖附近最近也有很多异象,但是我们和灵粹海之间,实在是没有更直接的接触手段……”
多年前铀翌明剪除王室旁支,导致当世能和灵粹海直接对话的,只剩下国君与曾经的二公子。但上次二公子深入禁区,也只是跑通了回收灵粹的流程,而没有达成实质性的沟通。
“这不是还有快一年多才爆发吗?”宫务主管铀万伦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要是国君的婚事能抓紧些,到时候说不定多了一种观测的角度。”
刘学敏当即赞同:“没错,核心问题就是宗室基因孱弱,铀氏的未来还是要靠国君啊!”
铀长翎摸摸鼻子,心道:“铀氏的未来跟你姓刘的有什么关系……早知道不让宗室的人来开会了,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
自从国君成年,催他成婚的声音就没有断过。他自己也不是没有意向,只是对宗室和高层挑出来的那些女生兴趣缺缺。
他其实还有点私心,再拖几年,到兵变的影响渐渐淡去后,国君成婚和孩子满月都可以颁布大赦。
虽然不可能一步到位,但是至少可以恢复部分权利……
他挥挥手赶走这些无关紧要想法,将预案之事交给国科院后,又叫来王红翼与王室通讯处的铀时,让他们多留意最近是否有关于“群星颤动”的流言。
他内心总有一些不好的预兆,但暂时还没有实证。
3416年夏,国君的铀核再次失控,因为有药剂的保护,铀长翎难得在身体还未承受巨大负荷的状态下恢复神智。
探视时,均羽询问最近锈宫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位容方就明白,长翎和均羽之间确实存在超出常人理解的联系。
位容方详细讲了这次失控的细节,最后安慰道:“药剂的事我一直盯着,确实起了很大作用。长翎没事,而且是除了上次在医院见你之外恢复得最快的一次,第二天就出院了。”
说罢还特意留了个话口:“这也是他第一次保留了失控期间的记忆。”
赵羽皓为师父的尽力解答感到愧疚。他的直觉知道长翎没事,询问只是出于礼貌,不至于无话可说。
于是他没想到要追问,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除了直觉,你有看到什么吗?”位容方再次开口询问。他以为均羽会追问长翎看到了什么,然而并没有。
赵羽皓依旧垂着眸子:“没有。”
自从黄楚璇那次探视后,均羽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下去,近几次几乎说不出几个长句。但位容方仔细询问过那次的细节,推测应该不是探视的问题,而是矿场内部发生了变故。
根据报告,位容方只知道均羽的岗位被调换到地面,按道理还比井下更轻松些。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问了许多次,得不到答案。
位容方只能自己把话题续下去:
“长翎说,铀核过量聚集能量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被一种古老的花纹所环绕。
“科学部分析,那是来自远古瓦塔文明的语言,但具体含义还没有被破解。
“你在矿场是不是经常能看见那种花纹?”
位容方活到这把年纪,也就在均羽面前还得尴尬而努力地硬聊。
“嗯。”赵羽皓简短地回应着。他每日生活在锈石与花纹的环绕中,依旧以“阅读”花纹为乐。但更具体的东西,他说不出来。
“可以跟我讲讲吗?”
赵羽皓有点慌张地抬眸,看到师父鼓励的眼神,咬着唇,半晌才出声:“我不知道……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
“……花纹的……含义。”赵羽皓努力思索着,“之前在井下,会用灯照着读。到地面以后就看不到连续的……”
“读?”
“嗯……感觉像读书……但是看不懂。”赵羽皓尽量让自己看着师父回答问题,就看见师父的鬓角出现了几根白发,于是又咬着唇不再开口。
位容方能明显感觉到均羽的抗拒,似乎这个房间本身就是对他的一种酷刑。位容方想了想,干脆主动放过他:
“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就当坐这休息一会儿。”
赵羽皓这次全身都颤了颤,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
好一会儿,他终于说出了自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师父以后,再也没敢提的那句话:
“您能不能……不要再来了?”
位容方心中一沉,但面上不显,继续平静地接下去:“是不想见我,还是不想我来见你?”
赵羽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重要的决定:“害怕见您。”
他努力想要配合师父,至多再演几年,几个四十五分钟而已。师父老了,想看就来看吧,尽力装作是铀均羽好像也是他唯一能尽的孝心了。
但他害怕,害怕看见师父真正老去的样子,也害怕师父最后记得的铀均羽,是一副奴才的样子。
有一段时间,赵羽皓试着勇敢面对着自己余生的身份,并尝试做一个积极改造、有所贡献的人。
他自己的工作从未出过疏漏,还尽可能地帮助工队的“伙伴”。
他试着优化工作流程,让大家工作得更舒服一些,甚至真真切切地想要帮助矿场提升工作效率。
他也不傻、不虚掷真情,收买、利用、交易,准备了许多筹码,掌握多个走私的线路。
但雷自明让他明白了:监工也好,奴工也罢,根本没有人想过所谓的“更好”。
锈石的巨大利益,让铀国在矿场内投入了难以计数的人才和金钱。
可无论管理理念再先进,以短期镀金为目的中层领导都难以坚持改革,以欺辱奴工为乐的监工也不会真心落实,种种细节更不可能被矿井深处穷凶极恶的囚犯们所执行。
他太习惯那个属于铀均羽的,永远被看到、被肯定、有所为的世界,而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哪怕被多分一个目光都是僭越的存在。
他知道不见师父是在逃避,可是装作是人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明明已经彻底接受现状,愿意做一口最低贱的牲畜。吃、睡、干活、挨打,日复一日。
但每当师父出现,总会让他以为自己还是个人,还有亲人,还有感情,还有尊严。
……还是不见吧,自私也好,关心也罢,那几缕白发和那句几近放纵的“休息”,都让赵羽皓无法再理所当然地继续这种表演。
位容方只觉得这孩子的心理状况到了一个极危险的境地里,每次见面都成了一种刺激,而非安抚。
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式传递态度:“来这里对我并不困难,你每次都有不见我的权力,不用勉强自己,更不用特意做什么来回避,明白吗?”
“明白。”赵羽皓应得乖巧,但内心知道不是这样的。师父是电元素变异,每次坐在这里都靠着椅背略微含胸,要么是难受,要么是本能地防御。
位容方为这份乖巧而生出几分不忍:“那今天,你是想再在这里待会儿,还是离开?”
赵羽皓将头埋得更低些,答不上来。
时间就这么静静流着,直到监工来将赵羽皓带出门去。在最后临出门的那一瞬间,赵羽皓忽然顿住脚步,回头小声跟师父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被监工颇不客气地推搡出去。
位容方有些怅然,这孩子的语言系统里,好像就只剩下这一句话了。
几个月后,因为爆破工不足,赵羽皓再次被分配到井下。
这一次虽然不在原来的工队,但也有一个熟人:曾住在他上铺的刁海。
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犯人,在矿场内每服役满一年,就可以回到外界普通监狱轮转三个月。因而,赵羽皓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从外界回来,被雷自明打了一顿杀威棒,一瘸一拐地念叨着“冤枉”。
另一个奴工听得烦了,忍不住嚷道:“你出去的时候能不能学点法,这叫罪有应得。”
“我是冤枉的!”老刀的粗哑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耗子,你知道,快跟他们解释!”
赵羽皓摇摇头:“不记得了。”
“怎么不记得?明明是你说的,破坏交通工具不至于判这么重。你还说你读书多,不会骗我。”老刀梗起脖子就要来摇赵羽皓的肩膀。
赵羽皓侧身躲开,撇他一眼:“你少说了六个字。”
老刀的声音立刻弱了两分:“什么六个字?”
“前面少'故意',后面少'致人重伤'。”赵羽皓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看起了爆破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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