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点攻击性,还特别好笑。
“好好好,别生气。”顾凌寒把手机给他,“你自己删。”
许庭周点删除,确认,瞬间屏幕又弹出一张照片,速度太快,不想看也看到了。
这是一张略微模糊的图片,但许庭周认得出来还是自己。
照片里的人背影单薄,头发发黄,脑袋溜圆,手拿钓鱼竿坐在展开的折叠太阳椅上,看着水面发呆。
许庭周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骨折后的康复阶段,那段时间总是不想回家,就找管家借了钓鱼工具,周末没事去湖边看风景晒太阳。
“你到底拍了多少啊?”
“你猜。”
“我能看吗?”
“当然可以。”
许庭周把手机还回去:“不看了吧。”
客气话他还是听得懂的,就像改天请你吃饭一样。
出到医院门口,云层透出点薄薄的太阳光,气温回暖,街道的积雪都融化了。
还有几天到除夕,又是新的一年,政府部门在枯树和路灯上挂了红灯笼,以及贺岁标语。
去年除夕,许庭周照例回了一天老家,顾凌寒开车送他到门口,下车前千叮咛万嘱咐,具体说什么许庭周已经忘了。
好像是提醒他多穿衣服少碰水,不要凑热闹去点炮,不然跑得慢真被炸瘸就完了,但是可以玩烟花。
顾凌寒和许庭周的父亲因为上次砸花盆的事闹得不愉快,算有过节。
父亲很不待见顾凌寒,看到他送人回家里,眼里全是恶意,一句好话不给,正准备开腔谩骂,顾凌寒提着两桶油往桌上一放,父亲才收了声。
顾凌寒又示意助理把两个大箱子抬进门,叫父亲和他出去,有话要说。
而后两人在车边交谈,许庭周站在远处看热闹,心想如果他们动起手,自己应该会帮顾凌寒,毕竟大过年的殴打客人实在不可理喻。
默默观察好久,顾凌寒多次和他眼神交汇,许庭周思考顾凌寒是不是在和自己求救,刚走过去,顾凌寒就上了车。
父亲像是沉思良久,最后冷脸变笑脸,点头哈腰跟着缓慢行驶的车辆走到路口,挥手说:“小顾慢走,下次再来。”
后来许庭周好奇问顾凌寒那天和父亲说了什么,那个箱子里又是什么东西。
顾凌寒说是他的嫁妆,又开玩笑:“你爸说不要你了,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除夕夜吃完晚饭,许庭周洗了个澡,去楼顶接顾凌寒的电话。
北风呼啸,吹得脸颊生疼。风太大听不清人声,电话那头却格外热闹,顾凌寒匆匆说了句新年快乐,把赶他下楼睡觉。
许庭周也知道自己坚持不到十二点守岁,把镜头转过去,让顾凌寒看了一个烟花,再转回来说一句新年快乐就挂了。
老家周边都是农田,四处空旷,温度偏低,许庭周总感觉窗户漏风,小腿痛得像有人在拉锯子,第二天完全不想出门走亲戚。
前一天睡得早,许庭周醒得也早,起床把地扫干净,提着垃圾出门丢,看见顾凌寒的车停在公路边,一身黑大衣矜贵无比,和乡村小道完全割裂。
但顾凌寒只看着他,拉开车门说:“来接你回家了。”
许庭周被这一幕蛊惑,甚至连身上的毛绒睡衣都不想换,头也不回地离开院落,上了车扬长而去。
以前许庭周觉得,每年春节除了能放鞭炮,看烟花,饭菜丰富一点,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
但是这两年都有顾凌寒,被窝暖和了,还能蹭个暖气,过年也挺好的。
贫寒交加的日子早已经过了,许庭周再也讨厌凛冬了,看见下雪还会很兴奋。
因为有人会在寒夜抱着他给他暖手,会跟他说很多祝福的话,希望他天天开心健康平安,这些已经足够填满皲裂和沟壑,足够覆盖疤痕和伤口。
去年顾凌寒和他一样,除夕回祖宅吃饭,大年初一早上走,后面几天一直待在湖区别墅里。
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在,在的话许庭周就可以去烦他了。
忙碌一整年,终于有了八天休息日,许庭周完全不想浪费任何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睡觉,势必把能补的觉全部补回来。
但是躺了三天,许庭周开始陷入焦虑,有些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正常运行,反而出现意想不到的偏差。
当初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现在却因为自己的主观意志脱离轨道,成为绊脚石。
大年初四上午九点,许庭周收到一封人事部经理发来的邮件,里面详尽写着Y国总部对接外派人员的代表信息,和各大注意事项,以及需要准备的材料等等。
去年六月份的时候,公司来了总部的领导,预备在国内子公司挑选技术人员,调遣到Y国总部,补缺一个因为生病即将离职的工程师职位。
为期五年,薪资翻倍。
当时许庭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顾凌寒有别样想法,满脑子还清债务,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提交了审核资料,成功选上了。
劳务派遣的年薪有一百多万,不仅能快速结清顾凌寒的账,还可以顺便读个书。
时间节点掐得刚刚好,六月中旬和解协议书正式结束,他和顾凌寒一笔勾销。
六月末就可以出国工作,九月份剑桥大学研究生开学,什么都没耽误。
从签了劳务派遣合同的那一刻,许庭周就一直在准备申请硕博连读的留学材料,并且一口气通过了所有考核,在今年顺利收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
因为和顾凌寒签的协议书没有造成冲突,许庭周没有告诉顾凌寒自己今年出国,是顾凌寒自己发现的。
去年寒冬,许庭周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天天往外面跑,不是图书馆就是咖啡店。
A市第一天飘雪的时候,他往窗外看,看见有个人站在昏黄路灯下,个子修长挺拔,穿着一身黑大衣,是朦胧雪夜中最靓丽的风景。
那人抬起头望玻璃窗,许庭周和他目光交错,看见他从口袋拿出手机放在耳边。
咖啡店门口挂起打烊的牌子,许庭周的电话铃声响起,顾凌寒的声音传出来,和他说:“回家了。”
顾凌寒知道他要出国工作,出国读书,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像知道了今天邻居买了什么菜,吃了什么饭一样正常。
许庭周确信,顾凌寒不会对他有一丁点挽留,顾凌寒已经玩够了。
他出国离开得顺理成章,正好给顾凌寒解决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拍两散,各自天涯。
许庭周看书的时候,从没收到过顾凌寒的一条消息,也没有接过一个电话。除非有时候时间很晚,顾凌寒告诉他自己在楼下等。
此前顾凌寒哪能这么放养,恨不能把许庭周时时刻刻栓身上。
现在过个一年半载,热情也差不多消耗殆尽。
顾凌寒抛弃玩物的方式很特别,以进为退,给许庭周找来很多编写学术教料的作者,在许庭周留学的路上顺水推舟,送了个大人情。
许庭周常去的图书馆楼层也只有他能进,咖啡店自从他去过后就再没其他顾客。
顾凌寒比许庭周自己还害怕他通不过考核,无比积极把他送走。
许庭周感激涕零,就算再舍不得,也不好意思纠缠了。
顾凌寒是出现在许庭周生命里最好的人。今年许庭周许了个新年愿望,希望顾凌寒岁岁平安。
整理好出国材料,大年初五许庭周闷闷不乐,顾凌寒提议:“我们出去走走。”
还以为是在公园随便散散步,顾凌寒却带他在A市串了两天门。招呼他说这是姑姑,那是舅舅,年长的叫六伯,小的喊表妹。
除了没去顾凌寒家,他们把A市所有亲戚家门都敲了一遍。
许庭周感概,不止顾凌寒的朋友温柔有礼,连亲戚也待人平和。
顾凌寒说:烦人的一律不理,更不会再有任何联系。
要像顾凌寒这样豁达任性,需要有像他一样的雄厚实力。
许庭周默默记下,他们的差距比想象中要大,隔着千沟万壑,永远不可能抹平的。
每一年年后复工,顾凌寒都要去一趟S国,许庭周没问过原因,是顾凌寒告诉他:“小妹生日在国外过,回去送个礼。”
许庭周从厨房拿着水杯走过来:“之后有工作吗?会很忙吗?”
顾凌寒靠着沙发,整理袖口:“一般都不忙,签几个合同,开两次会,和朋友聚个餐,大概三五天,有事后续再议。”
许庭周站到他面前:“可以早点回来吗?”
出国进入倒计时,迫在眉睫,他不想浪费和顾凌寒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
顾凌寒抬头看着他笑:“舍不得我啊?”
许庭周从来藏不住眼里的情真意切,顾凌寒看得明明白白,偏要故意戏弄他,而他又不会多想,只会迫不及待地证明。
果然,许庭周更靠近他,着急地说:“我想见你。”
“我考虑。”
许庭周气馁,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转过身背对顾凌寒,失落。
顾凌寒还笑:“你亲我一下,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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