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檐墨瞬时心惊。
什么？？
蒲掌柜见她神情，误以为褚檐墨是欢喜到话都说不出“先别忙着开心，此事还未完全敲定，只是有可能。”
褚檐墨无言以对“万家不是从未涉及书坊生意吗？”
蒲掌柜得意道“国都洛邑，盛行说唱，那里的书商，就有与大酒楼合作，让说书人演说自家话本，甚是风靡。
但此风尚还未传到益州，我也是听相熟的书商提起，所以毛遂自荐，去了万家，想让百家书坊跟万家的酒楼茶楼合作。
褚姑娘，你好好写，到时候不仅有卖书的分红，要是万家看上你的话本子，所得收益，自然少不了你的。”
褚檐墨哭笑不得，她虽然修改了背景，但如若继续写下去，细心之人未必不能看出自己所写的钱蛇，与万二公子的相似。
可是机会难得，自己废了那么多稿，好不容易有一个自己下笔即来，蒲掌柜也满意的故事。
她不想放弃。
再者，这本《钱蛇迹》就算写好了，在百家书坊出售，也不知道有几人会看。
况且，蒲掌柜的想法仍在商议阶段，是否最后落成，还是未知。
遥远之事，不必今日烦忧。
褚檐墨安心道“蒲掌柜，你放心，我会尽快写完上卷。”
蒲掌柜从柜台取来钱“这500文作为定金给你。”
褚檐墨惊讶蒲掌柜的大方，收好钱，严肃道“我定竭力虔心。”
蒲掌柜颔首“也不必太辛苦，我听泰宁堂的大夫说万二公子病了几天，想必大公子近日没心思理我，待二公子痊愈，我再上门拜访。”
褚檐墨好奇“什么病？”
蒲掌柜压低了声音“听说二公子本来是回来探望万夫人，谁知万夫人无碍了，他自己却莫名病倒了，此病蹊跷，我也是与泰宁堂的张大夫相熟他才透露一二，始终找不到病症，只能斟酌用药。”
蒲掌柜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又道“张大夫细问之下，才知道二公子染疾前晚正是前段时间天降异象那天，又疑心二公子是不是惹到了什么精怪。张大夫还婉言让万夫人去寺院为二公子祈福，不过好在二公子洪福齐天，已经好起来了。”
褚檐墨正沉浸在定金的喜悦中，心想或许这是万樽廪在渡劫吧。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褚檐墨在城门关闭前回了家。
薄暮冥冥，褚檐墨思及今日听闻的万樽廪染病之事，给钱蛇增添了一个悬想：
随着年岁渐长，钱蛇开始遇劫，需要避瘟行善，经历过这些小劫，钱蛇还会面临雷劫。
雷劫后是化龙还是化人，容当后议。
至于钱蛇的名字，想到万二公子，褚檐墨索性将钱蛇化名为“妄尔”。
日许多时，《钱蛇迹》上卷已写完大半。
手不停毫的间隙，褚檐墨会驰思遐想——
会不会世间真有钱蛇？
如果有一天，她遇见钱蛇，那就能一夜暴富了。
若是自己像万二公子一样，无需做任何事，就能享受家财万贯多好啊。
尽思极心地落笔，让钱蛇跃然纸上。
褚檐墨知晓记录钱蛇出处的原典中，需要砸伤或砍断蛇尾才会得到巨额钱财。
但她却不忍笔下钱蛇受伤，改为了摇尾落财。
虽是妖，却是她弥日累夜写下的妖。
褚檐墨已经忘记之前自己给钱蛇安排的劫难。
此刻在她眼中，妄尔就是一条乖巧的黑蛇。
趁近期茶摊生意不好，褚檐墨歇息一天，带上书稿进城找蒲掌柜。
蒲掌柜接过褚檐墨递过的厚厚一沓纸，粗略查看后道“这样，我们去茶楼细谈，看完后我慢慢跟你讲。”
说罢蒲掌柜就将书坊交由伙计看管，带着褚檐墨到了万家的万叶居。
寻了个偏僻的位置，褚檐墨悬心吊胆地等待蒲掌柜看书稿。
一杯复一杯的茶水饮尽，终于见到蒲掌柜放下书稿。
褚檐墨想出声询问，又怕听到否定的言辞。
蒲掌柜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道“比我预想的还好。”
褚檐墨受宠若惊“真的？”
蒲掌柜点头会意“你可以再加点内容，埋下钱蛇能化人形的伏笔。我能看出小彩寻找钱蛇后，从一心求财到好奇，甚至隐藏关怀，这很好，不过要加点小彩和钱蛇的心里话。你可以想想自己关心人，与被人关心时的想法。”
见褚檐墨似懂非懂，蒲掌柜示意她看茶楼内的说书人“你仔细听，茶楼说书人也是结合个人经历和民间传说，模仿故事中人的言辞心声，还会进行趣味问答来吸引听众。有来有往，活灵活现。”
褚檐墨将注意力转移到说书人上，听足了一盏茶的时间。
的确，若是说书人只有故事情节与对话，有些虚浮，加上内心想法，更形神兼备，令人耳听心受。
等她回过神想跟蒲掌柜说自己的心得，突然直觉有人看着自己。
她环视四周，最后看向二楼雅间。
隔着屏风，她看不真切里面坐的人。
醒木一拍桌，茶楼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说书人身上。
说书人向楼上雅间行礼“今日万叶居有一个谜语为各位茶客助兴，二公子说第一位猜中者可以得到150文。有意者可以来桌前写下答案。”
褚檐墨来不及细想适才是不是万樽廪在看自己，一听有150文，她聚精会神听说书人讲谜题。
想要这150文的人不在少数，人声鼎沸，褚檐墨只听清小部分谜题。
见不少人已经奔向说书人桌前，褚檐墨来不及细想，也急忙跑了过去。
众人排队一个个写下谜底，都被判定为错误。
褚檐墨在队伍后面，既然谜题都没听清，那就另辟蹊径想法子吧。
思及这个题目应该是万樽廪所出的，要么是他自己想的，要么是他破解别人的谜语。
万樽廪刚从灵衍山回来，而前段时间她的茶摊刚好来了一行到过灵衍山的客人。
他们说起灵衍山大明寺的西廊上题有一个诗谜，多年来都未被人破解。
直到前阵子被一个游玩的年轻公子解了出来。
难道他们所说的年轻公子，就是万樽廪？
褚檐墨来不及多想，自己已排到队伍最前方。
她拿起笔，写下了茶客那时说的答案：天下无比。
说书人看到后，醒木落下“恭喜这位姑娘猜对了！”
褚檐墨接过说书人递的钱，内心雀跃。
今天进城这趟真是收获丰盛啊！
褚檐墨听着周围的欢呼声，抬头对上了万樽廪的视线。
本在雅间坐着的万樽廪，绕过屏风走到栏杆处，略带惊讶的望着她。
褚檐墨窃喜，万樽廪肯定以为没人会猜到这个谜语，却没想到被自己赚了这150文。
她走回茶桌，对蒲掌柜说“我们再加点茶果吧？这顿我请！”
蒲掌柜的注意力放在二楼的万樽廪上“我们去跟万二公子打个招呼吧。”
褚檐墨有些抗拒“蒲掌柜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蒲掌柜坦言“万大公子还在考虑与我的合作，二公子大病初愈，好不容易出来活动，被我们遇上了就是缘分，我得去关心下二公子，顺便打听下大公子这几日心情如何。你快跟上。”
未等褚檐墨回答，蒲掌柜已经拿着书稿起身往楼上走去。
褚檐墨见书稿被带走，只能快步跟上。
蒲掌柜禀明来意后，进了雅间。
褚檐墨这还是第一次在亮亮堂堂的地方看见万樽廪。
听着蒲掌柜对万樽廪的关切，她趁机打量万樽廪。
果真是顾盼神飞，难掩华贵气质。
难怪众人爱议论他，的确让人过目难忘。
褚檐墨不动声色，又多看了几眼。
她意图把万樽廪的眉眼相态记牢，到时候描写钱蛇人形时能用到。
大抵是她看得过于目注心凝，万樽廪回望过来。
褚檐墨当即收回目光。
万樽廪开口道“姑娘，又见面了。”
褚檐墨疑心是万樽廪认错了人，毕竟他们只有月黑天的一面之缘，于是故作迷茫。
万樽廪提醒道“天现异象那天，你我在河边遇见过，我还问你客栈在哪里。”
褚檐墨倍感蹊跷，万樽廪居然真的记得她？那刚刚自己在楼下感到的视线，就是万樽廪认出了自己？
再装傻就失礼了，褚檐墨浅笑道“原来那日之人是万二公子，黑夜灯灭，当时我并未看清，望二公子莫怪。”
万樽廪沉声道“怎么会。”双眼却愈加冷漠。
他记得这个女子，一是因为两人相遇时的特殊天象，二是因为相遇后自己就感到身体不适病了数日，找了几个大夫都说脉象有些蹊跷，疑心是否有人下毒或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不信鬼神。
所以病中他最先疑心的，就是眼前的女子。
虽然留宿客栈也值得怀疑，但那夜河边，异象出现之前，他有一瞬感觉自己动弹不得，也不知是不是眼前女子用了什么奇怪的药。
万樽廪想多聊几句，试探眼前人是否真的加害于他。
褚檐墨并不知晓万樽廪的怀疑，又想到了那日见到万樽廪脸上的发光图纹，难道跟万樽廪的病有关？
或是他也感觉到自身的异样，想询问自己?
蒲掌柜欣喜道“原来二位见过啊，那真是太好了。
万二公子，这位是褚檐墨姑娘，之前在我的书坊做写工，最近开始写话本。
褚姑娘写的一手好字，创作的话本也不错，还有我正在谈的几位文人，我相信这些话本一定会发扬光大的!”
万樽廪淡淡应道“楮研墨？纸和墨，倒是个适合写话本的名字。”
话像是好话，但褚檐墨觉察到万樽廪的语气不善，也不愿解释自己名字的含义。
蒲掌柜正在兴头上，并未觉此话有何不对，继续阐述起他的话本大计。
褚檐墨看着手舞足蹈的蒲掌柜，不禁生出敬意。
看，衣食无忧，一把年纪的蒲掌柜，还在挑战他的事业巅峰!
蒲掌柜说至兴起，将书稿拿出“这是褚姑娘新写的话本，不知万二公子有没有兴趣指点一二？”
褚檐墨心惊胆跳，手疾眼快将话本抢了过来，紧紧抱在怀中。
虽然目前书稿的内容，并未透漏她参考的万樽廪背景，但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万樽廪见状蹙眉，这个女子反应如此大，果然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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