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行动部大楼，林衔芦还想着凭着记忆，把木牌上的纹路大致画下来。
但很显然，事情并不都尽人如意，看见她画好的东西，一直坐在她后边等待的白憬朝陷入了沉默。
他比林衔芦要稍微高一点，此时清晰的将纸上混乱的线条纳入了眼底。
每根线条都画的很利落，干净圆润，但组成了图案之后，就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没忍住，白憬朝伸出手指了指右下角，一团线条中还探出了个像尖角一样的东西：“……这里画的是？”
林衔芦：“！”
画得过于投入，林衔芦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控制住自己条件反射差点抡出去的一拳，林衔芦回过头。
白憬朝就站在自己身后半臂距离，眼睛紧盯着纸上的“大作”，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抽象，他拧着眉头试图看出上面画了什么。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见她许久没回应，白憬朝落在纸面的手指点了点，重复问道：“你这里画的是？”
林衔芦的注意落到了他轻点的指尖上。
白憬朝的手很好看，手指纤长，甲缘干净而清晰，就是和她一样指尖布满了细茧，一看就是从小练习的结果。
不过话说起来，这里画得是啥来着？
连自己都没认出来，林衔芦讪笑两声，默默抽回了桌上的纸张，迅速塞进了旁边的纸堆里：“我还是靠嘴描述吧。”
白憬朝也没多说什么，轻笑两声转身往门外走去：“我在外边等你。”
他往外走去，徒留林衔芦一个人待在里边。对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林衔芦又把那张纸扯了出来，看着它，林衔芦陷入了沉默。
……还是换一种方法吧，林衔芦把纸一折，撕得碎到不能再碎，干脆利落地毁尸灭迹。
把碎纸一丢，她往外走去，白憬朝就在门口，背对着她在打电话，他还穿着昨晚的卫衣和牛仔裤，这身衣服看着格外少年气。
“嗯，过会儿就发给你。”白憬朝说着，注意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回过头。
看见了林衔芦，白憬朝瞬间想到了刚刚的事，下意识轻笑了一下。
他还举着手机，对面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少女停住了在键盘上快速舞动的指尖，屏幕上飞快变换的画面也跟着停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脑子里快速闪回了一遍刚刚她说过的话。
她应该没有说什么会引人发笑的话吧？
与此同时的电话这头，林衔芦感觉到了对方笑声的落点，跟着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没在笑你。”白憬朝习以为常地对着手机说道：“资料马上就发给你，或者你要和她打电话吗？”
少女僵住的指尖重新落到了键盘上，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她会加入我们吗？”
顺着她的话，白憬朝看向了身后垂首等待的少女，大楼里开了灯，林衔芦靠着墙面，垂着眼睫，光影下，眼神莫名有些晦涩。
在她察觉到之前，白憬朝收回了视线：“目前还没有，但我觉得快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少女下意识跟着点了点头表示知晓，然后小声而快速地回应道：“不用了吧。”
不加入我们，就意味着以后不会接触了，不用特意认识；会加入我们，以后总归会认识，现在也不着急认识。
她在心里说服了自己。
意料之中，白憬朝耸了耸肩。
要不是还要把前情提要告诉对方，而打电话的效率要比打字高出不少，对方大概率是不会接这个电话的。
“那行，马上发消息给你，我这边就挂了。”
白憬朝的尾音还没落实，耳边就传来了“嘟——”一声，不用自己动手，对方迫不及待结束了这次通话。
白憬朝见怪不怪地把手机揣进了卫衣口袋，衣摆被口袋里的重量轻轻拉扯了一下。
“跟上。”他朝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林衔芦招了招手，“我们现在要去发消息。”
他没有解释其他的东西，林衔芦也绝不多开口，干脆跟上了他。
说起来，这还是林衔芦第一次和白憬朝单独相处，胡粟安不知道去哪了，胡厝则一回来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去找人了。
比起外向到有些张扬的胡粟安和大部时间又沉默着的胡厝，白憬朝更像个独特的“中立派”。
刚和他见面时，林衔芦能感到对方对自己奇怪的在意，带着点微弱的攻击性。
不过她没太在意，毕竟当时她还没想好是否要加入行动部，——这次事件结束他们就不会再相见了。
但这个之前本就在摇摆的想法，在林衔芦迅速接收到那个小木牌的相关消息时，受到了更深的触动。
垂挂在半空的物品被轻轻推动了一下，尽管只是很轻的一下，它依旧持续地，以一种规律的速度缓缓摇晃，微微偏移了一点。
在林衔芦和对面形容了一番木牌的样子后，不过几分钟，对面就一股脑发来了一大堆相关信息。
加了个联系方式，白憬朝把收到的消息打包发给了林衔芦，在几个相似的图案中，她迅速找到了目标。
放在之前，林衔芦还得翻过一本一本的藏书，花费了大量时间不止，还有可能得不到任何信息。
认出了是哪个就好，按着序号，他们迅速翻到了资料中相应的模块。
小木牌被记录的人简单粗暴地取名为魂牌，顾名思义，就是以祈愿者的灵魂为交换，实现他们的愿望，木牌会根据愿望的大小，汲取祈愿者的部分灵魂作为养料，然后完成祈愿的内容。
交换成立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深切的崇信和渴望，两点要求但凡缺失一点，称量双方的天平都无法被构建。
这也是魂牌少见的原因之一。
那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他们该如何说服张莹，拿走她视如生命的“珍宝”了。
亲眼见过张莹对木牌有多重视，林衔芦苦恼地叹了口气。
*
傍晚时分，罗家人还是没有回来。
不管怎么说，吃饭的钱张莹还是有的，一直没有人过来，她干脆叫了个护士，给自己从食堂打了份清淡的饭菜。
她现在是双身子，又是临产时，护士战战兢兢的，还是帮忙帮了这个忙。
虽然有些害怕张莹，但在罗家人的种种行为之下，护士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拿出害怕还是怜悯的情绪去面对她。
打包了饭菜，护士把床头摇高，塞了个枕头垫在张莹的屁股底下，扶着张莹笨重的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
就这么几个动作，张莹已经有些喘了，她艰难地稳住自己的身体，等待着护士把小桌板安装在护栏上。
“我给你打了点清淡的吃的，吃好了叫我就行。”护士将饭菜在张莹面前摆好，“或许你需要雇一个护工来帮帮你。”
她的婆婆和公公显然不是靠谱的人，本来张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临产的孕妇在病房的生活全靠自己本来就不正常，更别提还有产后的日子。
这种事情，偶尔帮帮还可以，谁能做到一直帮忙呢？
“谢谢你。”没有失控时的张莹还是很正常的，她礼貌地和护士道谢，拿起勺子，“我会尽快雇个人来的。”
“吃完后你再按一下铃，我来收拾。”见这里都好了，护士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张莹慢慢吃着饭，感受着胃一点点被食物塞满，然后微微鼓起，侵占着她肚子里的位置。
临产的孩子已经拥有了生命体征，但她的肚子的那位，从昨天开始，就没有传出过任何动静了，但张莹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也没有要告诉护士的意思。
片刻后，张莹结束了这次的进食，她从床头抽了一张纸，擦过自己的嘴，就要去按下床头的护士铃。
她的动作被走进来的不速之客打断。
张莹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低下头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不过她没再试图按下护士铃叫人过来。
过会儿必定会发生剧烈的争吵，她心知肚明，还是别让小护士也不舒坦了。
见自己被无视，罗母重重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很不满意的哼声，然后，劈里啪啦地责骂声便从她的嘴里流出来：“见到长辈还不开口问好？你的性子是越来越也野了，真是没有教养，我就不该同意胜天娶你……”
提起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瞬间像被点燃的炮仗，骂的更激动了。
可惜的是，没有人理她，张莹只是慢条斯理地，自己收拾起了桌上的一次性碗筷，似乎站在她前面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两团空气。
再骂了一会儿，罗母也骂累了，张莹却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气到极点时，她反而冷笑了一声：“你等着吧，等你生完了孩子之后，还笑不笑的出来。”
罗父站在她身后，用一种挑剔的，在菜市场选肉的眼神审视着倚在床上的女人，一个临产的孕妇，像在挑一头下崽的母猪。
等罗母闭了嘴，她才开口道：“人太瘦了点，你这样，怎么能给我们罗家生一个大胖孙子。”
张莹把东西都装到了袋子里，但以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法直接把还有汤的厨余垃圾，凌空扔进垃圾桶。
张莹试探性地比了比，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直接扔进去这个想法。
说了又不听，又不能像以前那样打，罗父罗母很快就被丝毫不搭理的张莹气走了，走之前他们还在放狠话，要和她走着瞧。
张莹把袋子放到床头桌上，拆了桌板，再把栏杆放下了。
床旁放着个拐杖，张莹扶着腰，慢慢地，慢慢地搭上了拐杖，用一种及其缓慢的速度，收拾好了一切。
上了个厕所后，她又躺回了床上，从枕头底下翻出了那个木牌，刚刚怕沾上菜油，她提前手起来了。
终于要结束了，她摩梭着木牌表面，用一种痴痴的眼神盯着它。
再等等，他们也就不用瞧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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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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