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赛买够了菜，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车上。
此时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候，以往的午饭都是镇长在街边买打包的盒饭带路上吃的，现在镇长没回来，他也不好自己先解决，只能等着。
新做好的枪托硬邦邦的，被阿列克赛揣在衣兜里，他还特意买了一条皮腰带，可以把枪托别在腰上。
不知道陈朝辞会不会要，如果要了，这角落里刻了阿列克赛名字缩写的小物件又能陪伴他多久呢？
等了一会儿，一些人三五成群地从远处过来，镇长手上拎着两盒饭混在里头，跟两个看上去年纪相仿的老人讨论着什么，神情有些严肃。
阿列克赛注意到他的表情，等镇长上车了，把一小篮新买的草莓递到他手上。
镇长愣了愣，随即笑出来：“算你还有点良心。”说着，将盒饭分给阿列克赛。
阿列克赛接了饭，一边拆，一边问道：“会上说了什么？”
镇长道：“公布了一个通知……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
阿列克赛“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追问。
镇长见他不问了，也没接着说，拆开盒饭快速地吃起来，草草填饱肚子，又去加油站拎了几桶不同型号的汽油到后备箱。
将近两点，铲雪车终于开上了返程的路，因装着货物不能开太快，只能不紧不慢地游回镇子，待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刚好到吃晚饭的时间。
大胡子镇长在路口打开车窗，中气十足地喊了好几声，却没见多少人涌过来。
他不禁担忧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难道我已经老得叫不出来了？”
阿列克赛捂着发嗡的耳朵：“我认为不是这个原因。”
在还没收拾干净的人行道上，有个脸颊被冻得通红的女孩子跃过雪堆跌跌撞撞地向他们奔而来，阿列克赛对那人有点印象，他记得陈朝辞和这人一块儿玩过雪，叫小熙。
“镇长！镇长回来没有！”小熙大叫着。
镇长兴高采烈地打开车门：“哎哎！我回来了！”
“陈哥晕倒了！”
小老头的嘴角急转直下，阿列克赛打开门，一撑胳膊从车上跃下来：“他在哪里！”
“在诺曼阿姨家里。”
装着货物的车被留在原地，阿列克赛和镇长跟在小熙身后火急火燎地赶向诺曼家里，小熙看着娇生惯养，腿脚却比俩男人利索多了，一面跑，一面还有力气说话。
“陈哥和李哥还有我们姐妹几个一直在一块儿，玩的时候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就中午吃了午饭没过多久，我们出去打雪仗，他玩累了，捂着胸口慢慢躺到地上，李哥发现他脸色不对，马上把他背起来去找诺曼阿姨了。”
镇长一把年纪，没跑几步就喘不上气，扶着膝盖挥手让他们先过去，阿列克赛在镇长背上拍了几下，让小熙留下来照看他，自己一个人过去。
阿列克赛赶到时，诺曼家里被几十号人挤得水泄不通，几乎所有旅人都来了，几个镇民也来了，聚在门口抱怨镇里没有卫生所。
阿列克赛跑得眼前阵阵发黑，喘得没力气推开那么多人。
陈大奔最先注意到他，“嗷呜嗷呜”地朝他大叫。
揪着陈大奔尾巴小秦也瞧见阿列克赛了，马上扯开嗓子喊道：“快快！陈哥的房东来了，都让一下！”
众人这才发现阿列克赛，这时候，没人再顾及什么喜不喜欢了，大家推挤着让出路来，又七手八脚地扯着阿列克赛的衣服将他拖进去。
“让一让！让一让！”
“先让这家伙进去。”
阿列克赛一路被推进一间格外温暖的客房，房间里的人总算少了一些，有镇长他弟，小熙的两个姐姐，李追云，诺曼坐在床边，床上躺着的才是陈朝辞。
阿列克赛呼吸一滞，快步走到床前，抖着手就要去探他的颈动脉。
诺曼一把拦住他的动作：“你手凉，先别碰他。”
阿列克赛把手插进口袋里：“他怎么样？”
诺曼：“目前看来已经没事了。”
陈朝辞紧闭着眼睛，眉头也微微皱着，嘴唇和面色有些发白，但并没有哪里发绀，光看着确实是已经没事了。
“我给他测过，应该没出现体内大出血。”诺曼指指桌上，堆满麻将的桌面被扫出一块空处，放着老式血压仪。
换而言之，一时死不了，以后可就不知道了。
阿列克赛揉了揉应该过度紧张而发痛的太阳穴，将目光在其他几人之间转了转，最后落到李追云的身上：“你今天一直跟他在一块儿玩吗？”
李追云点了点头。
阿列克赛：“他晕倒前，你有注意到他哪里不舒服吗？”
李追云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阿列克赛沉默了。
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冷静，甚至慌张到几乎没办法正常思考，而现场唯一能安抚住他情绪的人却躺在床上昏着。
李追云的脸上有愧疚，有担忧，却没有惶恐，他把陈朝辞放眼里了，却没放进心里，就像对待一个稍微难得些的玩物，磕碰着了会心疼，但不至于豁出命来守。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手握着站到陈朝辞身边的入场券，就算他哪哪儿都比不上阿列克赛，就算他是个不着调的，可谁知道他的执念能坚持多久？坚冰尚且有融化的时候，要是他一路追在陈朝辞后面，融化陈朝辞的心也不过一个时间问题。
想到这里，阿列克赛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几乎要溢满出来：“你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看不住吗？”
李追云被他刺到自尊，猛得抬起头，眼里带着恼怒地与阿列克赛对峙：“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被你养坏了身子才晕倒的？”
气氛刹那间变得剑拔弩张，镇长他弟缓步挪到门边，王姐扯着看入迷的阿琪往后退了几步。
诺曼忍无可忍，在两个毛头小子的脑袋上一人赏了一巴掌：“死小鬼！要吵架就滚出去！”
长辈的面子不能不给，两人不善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安分了。
直到日光完全落下到起伏的山峦之后了，陈朝辞终于悠悠转醒。
他打了个哈欠，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诺曼，阿列克赛的脑袋排在诺曼后面，脸色冷得可怕，见他醒来了，才稍稍好看一些。
几个姑娘和镇长的弟弟都已经走了，房间里就只剩五个人，另外两个是李追云和镇长。
诺曼让陈朝辞把手臂伸出来，一边给他绑血压仪，一边问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晕吗？”
陈朝辞犹豫了一会儿，摇头说：“不知道。”
镇长瞅瞅陈朝辞，瞅瞅李追云，最后表情微妙地拍了拍阿列克赛的肩膀，将他喊到楼下无人的杂物间里。
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刚在楼下问了一圈，大概有点想法了。”
阿列克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什么？”
镇长：“我说了，你可不许对别人发火，更不许找人家动手。”
阿列克赛：“你说。”
镇长：“就是……我弟弟，他中午做了一大锅狮子头。”
阿列克赛：“正常的？”
镇长搓了搓手，尴尬道：“里面包了……小米辣胡椒粉花椒粒之类的东西混合而成的……馅。”
阿列克赛：“……”
阿列克赛：“陈朝辞吃了？”
镇长：“本来是没吃的，不知道是谁尝了一口，然后开始捉弄人，骗大家都去吃。”
阿列克赛：“他吃了多少？”
镇长：“我猜他可能有胃或者神经方面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心脏不好。”
阿列克赛：“所以他吃了多少？”
镇长：“……两…两颗。”
镇长拢着拳头放到嘴边清咳几声，道：“或许他吃到不对劲，会把东西吐出来呢？”
阿列克赛咬着牙，道：“他跟我说过他不爱吃辣，他很少吃辣，但他从不把吃进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哪怕不爱吃也会硬吃。”
也就是说，这两颗带料的狮子头，陈朝辞是真真切切吞到肚子里了，半点儿不掺假的那种。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很少吃辣的人，把这玩意儿吃一口下去都是要胃疼的，何况陈朝辞一口气吃了两颗。
镇长忙找补道：“我听人说看到陈朝辞饭后去吐过了，真吃下去的应该不多。”
阿列克赛瞪大了眼睛：“他吐了？他吐了一回还能晕？他到底吃了多少？吐了多少？他从早饭以后就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镇长语塞。
坏事儿，补错方向了。
阿列克赛：“今天跟他一块儿吃饭的都有谁？”
镇长慌张道：“你答应过不发脾气的！”
阿列克赛：“我没答应。”
镇长一噎，想到他确实没答应，只能摆出一副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不告诉你！”
阿列克赛：“那我自己去问陈朝辞或者你弟弟。”
镇长：“……”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聪明了？不对，他要赶紧通知诺曼备好止血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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