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两道焦黑的痕迹。越野车一个急刹停在路边,邢克垒的手指已经扣在了车门把手上。
"等等!"肖鹤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就这样冲上去!"
邢克垒转头,眼神锐利如刀:"那辆车上有炸弹,还有个女学生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你让我等什么?"
"陶映红会提前引爆炸弹!"肖鹤云的手指深深掐进邢克垒的小臂,指甲几乎要穿透制服布料,"第三次循环时,我就是因为强行去抢高压锅,结果全车人提前十分钟被炸上天!"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邢克垒能清楚地看到肖鹤云瞳孔中的恐惧——那不是理论上的担忧,而是亲身经历过多次死亡的切肤之痛。
"那你的建议是?"邢克垒松开车门把手,声音低沉。
肖鹤云深吸一口气,松开钳制邢克垒的手:"先找到诗情。她比我有经验...我们三个一起制定计划。"
邢克垒的视线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钟:12:2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沙漏中不断下坠的沙粒。他的特警本能叫嚣着立即行动,但理智告诉他肖鹤云是对的——贸然行动可能适得其反。
"指路。"他简短地说,重新发动车子。
肖鹤云报出一个位于师范大学后门的小咖啡馆名字。车子再次驶入车流,这次速度稍缓。邢克垒利用驾驶间隙,从手套箱里取出一部备用手机扔给肖鹤云。
"给李诗情打电话。告诉她待在原地别动。"
肖鹤云手忙脚乱地接住手机,输入号码时手指微微发抖。电话接通后,他急切地说:"诗情?是我...对,他也醒了...不,别上车!千万别上那辆车!...我们在'静水'等你。"
挂断电话,肖鹤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她没上车。在咖啡馆等我们。"
邢克垒点点头,脚下油门加重了几分。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阳光在挡风玻璃上投下变幻的光影。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已知信息:一对失去女儿的夫妇,一辆注定爆炸的公交车,两个被困在时间循环中的普通人...还有他自己,一个本不该卷入其中的特警。
"你之前尝试过什么方法?"他突然问道。
肖鹤云揉了揉太阳穴:"报警...但警方反应太慢,等他们赶到时炸弹已经爆炸了。尝试过控制司机,结果车辆失控撞上油罐车。还试过悄悄接近高压锅,但陶映红警觉性极高..."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我和诗情疏散了大部分乘客,但最后还是..."
他没有说完,但邢克垒明白了。失败。死亡。重启。一次又一次。
"这次会不一样。"邢克垒说,更像是对自己而非对肖鹤云的承诺。
师范大学的后门是一条安静的小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法国梧桐。"静水"咖啡馆就藏在树荫深处,招牌几乎被茂密的枝叶遮住。邢克垒停好车,环顾四周——这里人流量不大,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凉爽的空气夹杂着咖啡豆的醇香扑面而来。午后时分,店内客人寥寥。最角落的卡座里,一个穿浅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
"肖鹤云!"李诗情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抖。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邢克垒的制服,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这位是...?"
"邢克垒,特警队。"邢克垒简短地自我介绍,同时扫视整个咖啡馆,确认没有可疑人物,"你们认识?"
李诗情点点头,往卡座里面挪了挪,给两人让出位置。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有几个指头还带着咬过的痕迹,显然长期处于焦虑状态。
"第七次循环时遇到的。"肖鹤云坐下,声音放轻,"诗情是第一个发现循环的人。"
邢克垒挑了挑眉,在李诗情对面坐下。这个看起来文静瘦弱的女大学生,竟然比肖鹤云更早发现异常?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注意到她眼下同样浓重的黑眼圈和嘴角紧绷的线条——又是一个被死亡折磨的灵魂。
服务员走过来,邢克垒随意点了三杯美式咖啡。等服务员离开后,他身体微微前倾:"李诗情,我需要知道你们掌握的所有信息。从第一次循环开始。"
李诗情和肖鹤云交换了一个眼神。某种无声的交流在他们之间流动,像是在决定谁先开口。最终,李诗情深吸一口气。
"第一次...我只是普通地坐车去学校。"她的声音很轻,语速却很快,像是急于把话说完,"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然后就是剧痛...黑暗。我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直到第二次醒来发现时间倒流了。"
邢克垒注意到她说"剧痛"时,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臂,仿佛那里有一道看不见的伤口。
"我试过提前下车,"李诗情继续说,"但不管我怎么闹,司机就是不停车。第三次循环时,我注意到那个阿姨——陶映红——她的高压锅很可疑。"
"高压锅炸弹。"邢克垒点点头,"肖鹤云告诉我了。你们尝试过直接控制她吗?"
李诗情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裙摆:"试过...第九次循环。肖鹤云帮我一起...但她力气大得吓人,而且..."她的声音哽住了。
"她直接拉响了引信。"肖鹤云接过话头,声音干涩,"我们三个...还有车上其他乘客,瞬间就..."
服务员端着咖啡走来,三人同时陷入沉默。托盘上的三杯黑色液体像三个小小的深渊,倒映着他们苍白的脸。等服务员走远,邢克垒才继续问道:"司机呢?王兴德。你们尝试过说服他吗?"
"十四次循环。"肖鹤云苦笑一声,"我假装是记者要采访他女儿的事。结果他一听王萌萌的名字就情绪失控,直接踩油门撞上了油罐车。"
邢克垒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稳定如同倒计时。这些失败案例在他的脑海中排列组合,逐渐形成一幅完整的图景——这对夫妇已经彻底绝望,任何直接刺激都可能引发灾难性后果。
"我们需要一个不惊动他们的方法。"他沉思道,"提前疏散乘客,同时控制住炸弹。"
"怎么做到?"李诗情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希望,"车上至少有八个乘客,加上司机和陶映红...我们只有三个人。"
邢克垒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目光在咖啡馆内扫视,突然停在墙上的一张海报上——"消防安全演习"。
"如果..."他慢慢地说,"车上突然发生'紧急情况',迫使司机必须停车呢?"
肖鹤云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制造混乱?"
"不是普通的混乱。"邢克垒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一场足以让所有乘客本能逃生的'危机'。"
李诗情突然倒吸一口气:"火警!我们可以假装车上有东西着火了!"
"烟雾弹。"邢克垒点点头,"特警队标配。能产生大量无害烟雾,触发所有人的逃生本能。"
肖鹤云猛地坐直身体,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这样司机不得不停车开门!乘客会自行疏散,我们就能趁乱控制住高压锅!"
"理论上可行。"邢克垒谨慎地说,"但需要精确的时机和配合。"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墙上的时钟:13:07。距离爆炸还有一小时三十三分钟。
"来得及吗?"李诗情咬着下唇问道。
邢克垒已经站起身:"我有装备在车上。但我们需要先确认那辆车的具体位置和路线。"
肖鹤云掏出手机:"公交APP可以实时查询车辆位置...现在那辆车正在沿江东路站停靠。"
邢克垒快速计算着:"下一站是师大站,预计13:25到达。如果我们现在出发,可以在沿江东路和师大之间的路段拦截它。"
"等等,"李诗情突然说,"如果我们成功阻止了爆炸...循环会结束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落入热咖啡,瞬间冷却了三人之间刚刚升腾起的希望。邢克垒和肖鹤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虑。
"只有一种方法能知道答案。"邢克垒最终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
他们匆忙离开咖啡馆,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邢克垒的越野车就停在路边树荫下,黑色的车身吸收着热量,像个小型烤箱。他打开后备箱,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特警装备——防弹衣、头盔、战术腰带...和一个标有"演习用烟雾装置"的小型金属罐。
"就是这个。"邢克垒取出烟雾弹,检查了一下状态,"足够制造两分钟的浓烟,不会造成实际伤害。"
肖鹤云盯着那个金属罐,喉结上下滚动:"我们...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你有更好的主意吗?"邢克垒反问,同时快速将几件便携装备塞进一个黑色双肩包——手铐、战术手套、简易医疗包。
李诗情突然抓住肖鹤云的手臂:"这次不一样,我们有专业人士帮忙。"她的声音虽然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
邢克垒拉上背包拉链,抬头看向两人:"计划很简单。李诗情,你正常上车,装作普通乘客。肖鹤云和我会在下一站假装等车。当公交车到达预定位置时,李诗情触发烟雾弹,制造混乱。司机一定会停车开门,乘客会本能逃生。我和肖鹤云趁机上车,控制住陶映红和王兴德。"
"如果...如果她提前引爆炸弹呢?"肖鹤云的声音有些发抖。
邢克垒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那就由我来阻止她。"
他脱下制服外套,只穿一件黑色战术T恤,肌肉线条在紧身布料下清晰可见。从后备箱暗格取出的手枪被稳妥地固定在腋下枪套中,外面套上一件宽松的格子衬衫做伪装。
"上车。"他简短地命令道,"时间不多了。"
三人重新钻进越野车。邢克垒打开导航,屏幕上显示45路公交车的实时位置——它已经离开沿江东路站,正朝着师大方向行驶。
"预计13:19到达师大站。"邢克垒计算着,"我们必须在它离开师大站后、到达文化路前拦截它。最佳地点..."他的手指划过屏幕,"这里,解放南路与文化路交叉口前的公交专用道。"
肖鹤云紧张地咬着拇指指甲:"那里离爆炸点只有三站...如果失败..."
"不会失败。"邢克垒的声音不容置疑。他发动车子,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尖锐的声响。
车子驶入主路,融入午后的车流。李诗情坐在后排,双手紧握放在膝上,像个小学生一样笔直。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轮廓线。
"诗情,"肖鹤云突然回头,"如果你害怕...可以换我来触发烟雾弹。"
李诗情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我比你熟悉公交车的环境。而且..."她的目光扫过邢克垒宽阔的背影,"这次我们有专业人士。"
邢克垒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却有种令人惊讶的坚韧。难怪她能比肖鹤云更早发现循环的存在。
师大站很快出现在视野中——一个简单的金属棚子,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等车。邢克垒在距离站台五十米的路边停下。
"李诗情,你在这里下车。"他递给她一个微型耳麦,"戴上这个,保持通讯。看到公交车进站就通知我们。"
李诗情接过耳麦,手指微微发抖,但动作很坚定。她小心地将装置塞入右耳,用长发遮掩:"测试,听得到吗?"
"清晰。"邢克垒敲了敲自己的耳麦,"记住,上车后找靠近后门的位置,方便行动。等我的指令再触发烟雾弹。"
李诗情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热浪瞬间涌入空调车厢。她站在路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复杂,然后转身走向公交站台。
邢克垒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我们去下一个拦截点。"他对肖鹤云说,"解放南路与文化路交叉口。"
肖鹤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后视镜,看着李诗情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蓝点。
"她会没事的。"邢克垒说,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我保证。"
肖鹤云苦笑一声:"你没法保证。在这个该死的循环里,没有人能保证任何事。"
邢克垒没有反驳。车子驶过一个十字路口,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住,阴影笼罩着车内狭小的空间。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13:17。
耳机里突然传来李诗情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电流声:"公交车进站了。我...我上去了。"
邢克垒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收到。保持冷静,我们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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