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表盘上的时钟跳转到13:21。邢克垒的越野车停在解放南路与文化路交叉口前两百米处的临时停车带上,引擎仍在低声运转。透过挡风玻璃,可以看到前方笔直的公交专用道——45路车必经之路。
"她上车多久了?"邢克垒低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
肖鹤云盯着手机上的公交追踪APP:"三分钟。下一站是图书馆站,预计13:25到达。"他的声音绷得像拉紧的弦,"我们只有不到十分钟的窗口期。"
邢克垒点点头,从腰间取出配枪,快速检查弹匣后重新上膛。金属部件摩擦的"咔嗒"声在密闭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肖鹤云的视线黏在那把漆黑的手枪上,喉结上下滚动。
"你真的需要那个吗?"他小声问。
"希望不需要。"邢克垒简短地回答,将枪塞回腋下枪套,"但陶映红已经证明过她有多危险。"
耳机里突然传来李诗情刻意压低的声音:"陶映红坐在车厢中部,高压锅在她脚边。王兴德...司机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看后视镜。"
邢克垒和肖鹤云交换了一个眼神。紧张意味着警惕,这对他们的计划不利。
"乘客情况?"邢克垒按住耳麦问道。
"八...不,九个乘客。"李诗情的声音伴随着公交车引擎的轰鸣,"一个戴耳机的男生,两个老太太,一个抱小孩的妇女..."
肖鹤云突然凑近:"那个戴耳机的,是不是穿红色球衣?"
短暂的停顿。"是的,怎么了?"
"第十二次循环时,他帮过我。"肖鹤云快速解释,"也许这次也能争取他帮忙。"
邢克垒眯起眼睛:"太冒险了。我们不知道他会如何反应。"他看了看时间,"13:23。准备行动。"
他发动车子,缓缓驶入公交专用道前方的岔路口。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图书馆站的方向——一辆蓝白相间的公交车正缓缓驶离站台。
"就是那辆。"肖鹤云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
邢克垒的视线锁定目标。公交车庞大的身躯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车窗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让人看不清内部情况。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指节泛白。
"李诗情,我们已就位。"他对着耳麦说,"公交车将在两分钟后到达预定位置。准备触发烟雾弹。"
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吸气声:"明白。"
邢克垒将车停在公交专用道旁的一处树荫下,熄火。他从背包里取出烟雾弹,递给肖鹤云:"记住,等车门一开,立刻冲上去控制住陶映红。我会处理司机。"
肖鹤云接过烟雾弹,手指微微发抖。这个金属小物件不过巴掌大小,却可能决定一车人的生死。"如果...如果她提前引爆呢?"
邢克垒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那就按备用计划。"
"我们哪有备用计划?"肖鹤云苦笑。
"活下去。"邢克垒简短地说,"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进入下一次循环。"
公交车越来越近,引擎的轰鸣声已经清晰可闻。透过挡风玻璃,邢克垒能看到车内模糊的人影晃动。他的肌肉绷紧,每一根神经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100米。"他低声报数,"80米...60米..."
肖鹤云的呼吸变得急促,眼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极大。汗水从他的太阳穴滑落,在下巴处汇成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
"30米...20米..."
突然,公交车后部冒出一股浓密的灰色烟雾!那烟雾如同有生命的怪物,迅速在车厢内扩散。即使隔着车窗,也能看到乘客们惊慌失措的身影。
"现在!"邢克垒猛地推开车门。
两人冲向公交车,此时车内已经乱作一团。刺耳的尖叫声穿透紧闭的车窗,几个乘客拼命拍打着玻璃。公交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缓缓停在了路中央。
"砰"的一声,前后车门同时弹开。乘客们如潮水般涌出,有人跌倒,有人尖叫,场面一片混乱。邢克垒逆流而上,强壮的身躯如同一把尖刀劈开人群,直奔驾驶室。
"着火了!快跑!"一个穿红色球衣的年轻人大喊着,拽着一位老太太冲下车。是肖鹤云提到的那个人。
邢克垒挤进车厢,浓烟立刻呛得他咳嗽起来。烟雾中,他看到肖鹤云正扑向车厢中部——一个穿藏青色外套的女人正弯腰去抓脚边的高压锅!
"陶映红!住手!"肖鹤云大喊着扑过去。
女人猛地抬头,凌乱的白发下是一双疯狂的眼睛。她的动作快得不像这个年纪的人,一把掀开高压锅的盖子——里面缠绕的电线和计时器清晰可见!
"都去死吧!"她尖叫道,手指伸向一个红色按钮。
邢克垒的反应快如闪电。他纵身一跃,整个人横跨两排座椅,在陶映红即将按下按钮的瞬间,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她手腕上!女人发出一声痛呼,高压锅从她手中滑落。
肖鹤云趁机扑上去,用全身重量压住陶映红。"手铐!"他大喊。
邢克垒迅速从腰间掏出手铐,"咔嚓"一声锁住女人的双腕。就在这时,驾驶室传来一声怒吼:"放开她!"
王兴德——那个头发花白的司机——手持一把扳手冲了过来,眼睛血红。邢克垒侧身闪避,扳手擦着他的太阳穴划过,带起一阵刺痛的风声。
"王兴德!"邢克垒厉声喝道,"想想你女儿!你想让更多无辜的人像王萌萌一样死去吗?"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击中了司机。他的手微微发抖,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萌萌..."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邢克垒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车上有炸弹!疏散所有乘客!"
车外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烟雾已经弥漫到整个车厢,能见度几乎为零。邢克垒摸索着找到高压锅,小心翼翼地检查□□——简易电路连接着一个手机遥控器,已经被他刚才的干预切断。
"肖鹤云!李诗情!"他在烟雾中大喊。
"这里!"肖鹤云的声音从车厢中部传来,"陶映红控制住了!"
"我在这!"李诗情的声音从车尾方向传来,"乘客都疏散了!"
邢克垒摸索着走向驾驶室,手指触碰到操作面板。他按下紧急制动按钮,公交车发出一声长叹,彻底停了下来。
"所有人下车!"他命令道,"远离车辆至少100米!"
三人拖拽着挣扎不休的陶映红和神情恍惚的王兴德下了车。远处,惊魂未定的乘客们聚在一起,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瘫坐在地上哭泣。阳光依旧明媚,照在这荒诞的场景上,显得格外不真实。
邢克垒将高压锅小心翼翼地放在远离人群的空地上,然后转向肖鹤云:"计时器还在走吗?"
肖鹤云摇摇头:"你打断电路时已经停了。但是..."他的眼睛突然睁大,"等等,这不是我们平时看到的炸弹构造!"
邢克垒心头一紧:"什么意思?"
"前二十四次循环里,炸弹都是定时引爆,14:40准时爆炸。"肖鹤云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提高,"但这个有遥控装置!陶映红可以随时引爆它!"
李诗情脸色煞白:"所以...所以这次循环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我们干预了?"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邢克垒抬头看到三辆警车正呼啸而来,最前面那辆的车顶上,警灯旋转着刺目的红光。
"警方反应比之前快。"他喃喃道,"确实不一样了。"
警车一个急刹停在他们面前。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跳下车,枪口对准了他们。"所有人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邢克垒缓缓举起双手:"我是特警支队邢克垒,警号87435。这里有一枚已解除的□□,两名嫌疑人已被控制。"
为首的警察谨慎地靠近,确认了邢克垒的身份后,明显松了一口气。"邢队?什么情况?"
"协同恐怖袭击未遂。"邢克垒简短地说,"叫排爆组和救护车。所有乘客需要接受检查和询问。"
警察点点头,开始用对讲机呼叫支援。场面逐渐被控制住,乘客们被引导到安全区域,医护人员开始检查伤者情况。
肖鹤云和李诗情站在一旁,看起来既震惊又茫然。邢克垒走到他们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你们做得很好。"
"我们...我们真的阻止了爆炸?"李诗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循环会结束吗?"
邢克垒看向远处被押上警车的陶映红和王兴德。阳光照在那对夫妇花白的头发上,竟显出几分凄凉。"只有一种方法能知道答案。"
肖鹤云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如果循环真的结束了...我们还会记得这一切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冰落入邢克垒的胃里。他看向肖鹤云——这个在无数次死亡轮回中挣扎过来的男人,眼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希望、不舍...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
警笛声、人声、城市的喧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背景音。三个人站在六月的阳光下,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连接在一起。如果循环真的结束,这段记忆会消失吗?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会随之消散吗?
邢克垒看了看手表:14:38。距离原定的爆炸时间还有两分钟。
"不管发生什么,"他低声说,"记住这一刻。"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达成了某种默契。秒针滴答作响,走向那个本该充满烈焰与死亡的时刻。
14:40。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爆炸,没有烈焰,没有重启。只有夏日的风吹过树梢,带来沙沙的响声。
李诗情突然捂住嘴,眼泪夺眶而出:"我们...我们成功了?"
肖鹤云的手微微发抖,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机械地擦拭着镜片,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
邢克垒深吸一口气。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温暖而真实。他看向远处被警方围住的高压锅炸弹,看向惊魂未定的乘客们,最后看向身边这两个共同经历了地狱的伙伴。
"看来是的。"他轻声说,"我们成功了。"
但为什么,他心中却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仿佛某种重要的东西正在悄然流逝,如同紧握在手中的沙粒,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阻止它们从指缝间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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