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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安

咸、很咸,似乎带着海风的味道。

他见过海,在母亲带着他千里迢迢西行又南下出海的那次旅行中。

来来往往的大食商船,码头边吆喝叫卖的天竺人,时不时路过几个顶着熟悉的粟特五官的人……宋边声绝对不会忘记他的首次旅行。

尤其是海水的气味。

带着来自大海的蔚蓝、潮湿和神秘。

这个味道竟然在距海很远的长安城出现了。

宋边声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变成赤狐,偷偷出了房门。

长安夏夜的空气湿润又温热,偶尔吹来一阵风,也带着不低的温度。他的汗一滴滴流下来。

宋边声做贼心虚,很快地在各个阴暗角落之间穿梭,走几步便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气味的发源地。

气味是从很隐蔽的一个厢房里传出来的。房间没有门,只有深蓝色的门帘遮挡。借着月光,宋边声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门帘是上好的丝绸做的,远看雾蒙蒙的,质地像未曾打磨过的铜镜;近看就像一方泛着流光的纱网,拢住了远离日光的深海,宋边声甚至能听到大海窃窃私语的声音。

宋边声知道随便进入别人家的房间很无礼,于是只是在门口徘徊了一下,确认没有异样就准备走,打算明日试探卢察微,问清楚这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就在这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宋边声立马冲进墙角的阴影里,伺机而动。

是卢察微。他换上了一件洁白而华丽的衣服,衣服上金色丝线绣出的图案明丽大气,充满昂贵的气息。他以一种僵硬的姿势走进房间。

宋边声瞪大眼睛观察,发现他的左腿有点瘸,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扭到了。

“宋先生,想看就进来吧。”卢察微突然把头转向宋边声,用慵懒又骄傲的语气说,像极了玩弄耗子的猫。

宋边声的汗几乎在一瞬间就布满了后背。不是因为被抓现行,而是因为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揣测。

会不会,就是卢察微故意引他来的?

如果他出于某种原因,必须按捺杀心,等到自己在夜深人静时踏入偏僻的厢房里的陷阱呢?

宋边声变成人形,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挂着尴尬又讨好的笑,手上却偷偷运行起攻击的法术,随时可以出击:“抱歉,我闻到这里有奇怪的味道,就想来看一看……”

“龙城的迷药还没给你教训吗?”卢察微脸上难得出现了笑容之外的表情,除了不耐烦还有几分怒意。

“真是对不住,我再也不乱跑了。”宋边声觉得他对自己说话的样子很像长辈训斥小孩,心中暗骂,但表面认怂。

卢察微面无表情:“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

他走进了厢房,厢房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宋边声疑惑,把腰间的匕首抽出一寸,跟了进去。

房间四周摆满灯,烛火因为宋边声进门摇曳了一下。

房屋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像,不,应该说一张涂满颜色的画布。画的构图和笔触十分古怪,不像传统书画,显得有些离经叛道。

色彩主要是紫棠色,有几笔是用亮紫色和深紫色化成的,偶尔还点了几点珍珠白。看似是普通的色彩涂抹,但只要离远了看,就会觉得这寥寥几笔勾出的线条,让浓郁的紫棠色有了动感,好像一汪紫棠色的大海,拍出浅紫色的浪花,飞出白色的泡沫。

画的下方,放着一张乌木桌子,木材非常好,但整张桌子没有任何图案,只是呆呆地、笨笨地定在原地。

这是一座神龛!

走近仔细看,这张像是贡桌的桌子上没有摆放蜡烛和贡品,只放着一个大白瓷碗,这瓷碗仍然出自极好的料子和名家之手,上面还是没有任何图案,只有碗底有工匠的专属印记。

卢察微拿起瓷碗,示意宋边声坐到木椅上,让他从碗里抓出一小把淡黄色颗粒。

“宋先生既然不听安排,偷偷进了我们家供奉神灵的地方,就得帮我办事。”卢察微把宽大的衣袍一掀,他未穿裤子的、白皙光洁的左腿踩在了椅子上,暴露在宋边声眼前。

宋边声一下子闭起眼睛,把头扭朝一边,在心中暗骂。

他终于知道卢察微为什么故意引自己来了。

但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他其实并不那么想走。

“闭眼做什么?”卢察微一本正经地说,“我的腿旧疾复发,请你帮我上上药。白日里我都帮你了,为什么现在你不肯帮我?”

“啊……对不住,我误会了……”宋边声感觉自己的脸颊像刚出炉的烤胡饼一样烫,只好低下头用那把黄色颗粒涂抹卢察微指着的脚踝、小腿肚和膝盖内侧。

奇怪的是,他的腿虽然干燥,但同样干燥的颗粒一遇到他的皮肤,就立马开始融化,仿佛被丢进了水里一样。

“这是海盐吗?”宋边声努力打破尴尬,转移了话题。

“对。不过你放心,这不是用来买卖的。”

宋边声笑了:“我没怀疑你贩卖私盐。”

“这是卢明让人从南海里取的,因为我要用它治疗我的病。”卢察微还是板着脸。

“那为什么要放在这个……祭坛里?”

卢察微终于露出了神秘的微笑,把抹好盐的腿放下:“我叫张如拭,活了将近三千年了,是住在海里的神。”

“啊……啊?”

“你一个老不死的狐狸精,还会不信这个?”

看着宋边声还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张如拭自顾自地说:“我在神界的地位……比较低,备受排挤。我祖父,也就是创世之神,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封印了我的大部分法力,把我流放了。最近这几十年,他改变了主意,让我去寻找一把剑,如果我找到了,他可能同意我回到神界。而我的某些亲戚,总是不愿意我回去,又不好意思以神的身份干预人间的事,所以雇了小魏家的人阻止我。”

“去哪里寻宝?”

“岭南。”

“你不是海神吗?那种地方为什么不自己去?”

“因为剑很有可能在陆地上;而且我不是海神,我只是住在海里罢了。这么说,海神还是我的房东呢。”张如拭笑得灿烂。

宋边声觉得这个男人的喜怒无常和霸道让他感到一丝恐惧,但还是装作轻松地问:“那么你是管什么的神?”

“嗯……实际上,我没有专长。什么法术我都会一点,但也只是一点。”张如拭走了两步,他的姿势已经恢复正常了。

“我还以为你是管财运的,所以卢家才会供奉你。”

“我有一个能力:得到我祝福的人,五十年内事业运蒸蒸日上。”

张如拭的眼神突然变得忧伤:“所以,我挑选了两年前遇到财政危机的卢家,向他们展示了一些神迹,说服他们帮我编个假身份生活,以祝福作为交换。”

“这不是好事吗?你祖父还没有这么绝情,好歹让你可以挑选想去的人家,在人间好好生活。”宋边声一直觉得他对于创世神的描述和神话里爱众生的慈父形象差太多了。

“不,有时候,这个能力会带来不幸……”

看着他的悲伤的眼神,宋边声赶紧说起自己的事:“你为什么选我来帮你寻宝?”

“因为你……能力强。古往今来,整片大陆上能在十八岁就得到永生的妖精可只有你一个。”

“可我是妖,还是西域妖族未来的领袖,这样参与你们神的事,不妥当吧?”

“那就是因为你帅喽。”张如拭背过去,但宋边声知道他又在微笑。

宋边声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脸上的红色几乎要滴下来,运行的法力也收了回去。

“这些事我已经让妹妹对你弟弟说了,所以你可以跟他交流,不要怕泄密。”张如拭转过身,缓缓走近木椅,弯下腰,几乎把微笑着的脸贴到宋边声脸上,“这次历险会很危险,我们将来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我信任你们,所以才会说这些。”

说罢,他把右手绕到宋边声的腰间,把出鞘的匕首按了回去,得意地挑挑眉。

宋边声尴尬地假笑一下,连连保证,说自己会保护张如拭的。

宋边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个看似浪荡风流的男人,把他引到这个神龛,真的不是想勾引他,而是为了在没有外人的地方说这些事。

可他还是怀疑张如拭的话的真实性:作为造物主的孙子,他是犯了多大的错才会被流放三千年?为什么从来没听过关于他的传说?为什么连亲戚都要阻止他回家?他选择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

“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么晚让你出来,真是抱歉。”灯在一瞬间全灭了。

张如拭把客人送回房间。看着他思考时专注的样子,张如拭不禁想起十一年前初次见他的情形。

青草一望无际,骏马悠闲地低头吃草,绵羊仿佛刚从天上摘下来的白云一样……

和宋边声一样,他也不会忘记那里牧民的歌声、姑娘长长的辫子、变成小赤狐的宋边声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背影,甚至是让宋边声害怕的那汪清澈的湖泊。

不会忘记陪同他度过的一整年。

哪怕只是他们漫长生命中的短短一年。

丑时的长安还浸润在深夜的黑暗与混沌中。宋边声平躺在卢府为他准备的精致华美的软床上,陷入梦乡。

“走水了!走水了!”

“这、这怎么办?”

“那边有个奇怪的人!”

窗外的喊叫声几乎在一瞬间多了起来、大了起来,足以炸醒熟睡的长安。

宋边声猛然醒过来,熟练地披上衣服,打开窗户。

附近紧邻的三户人家房顶燃起大火,把木制的房顶几乎全部烧完。屋顶上升起浓烟,倒三角形的烟飘得很高,把夜幕上粒粒繁星遮掩住。烟雾泛着绿色,有明显的法术痕迹。烟裹挟着一阵阵炙热,扑向卢府,一同钻进宋边声敏锐的鼻子里,带来不详的气味。

那三户人家的人都逃了出来,扶老携幼,在路边茫然地盯着这场大火。

已经有许多人不顾宵禁,冲上街道围观这骇人之景。他们大多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站着,把并不颀长的脖颈伸过前面的人的肩膀,试图看到一点惊险的画面。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提着的灯笼透出的红光和黄光,把屋与屋之间的街道映照得像一条条光亮的游龙,就像把三家屋顶上的火扒了下来,倒了一街。

有几个男人提着水桶,冲进房屋里流火。桶里的水随着奔跑的动作洒了出来,在地上甩出一道道残忍的弧度。

“砰!”

“砰!砰!”

三声巨响就像黑暗中潜伏的魂灵,在一片喧闹中厮杀出来,再次袭击了这些不幸的建筑。

从宋边声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火光争先恐后地从破碎的屋顶挤出来,或者张牙舞爪地从窗户里奔涌出,很快把房屋包裹起来。

爆炸产生的气流把木制的房屋碎片抛得到处都是,街道上的民众和赶来的金吾卫大多被掀翻在地,被火光投下的抖动的影子笼罩,消失在宋边声的视野中。

爆炸结束后的一刹那间,热浪翻进了卢府高高的围墙,劈头盖脸地砸在宋边声的脸上,甚至把他高大壮硕的躯体震得向后一晃。

宋边声完全呆住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没有任何时间思考应该怎么应对。等到金吾卫的传令声把他叫醒,呐喊、惊叫、哀嚎和呻吟已经充斥了整条街。

世界名城、帝国西都、不良人遍布、权贵富商云集的长安,竟会发生这样的事——竟能发生这样的事!

急于找到张如拭,宋边声转身开门,张如拭却刚好推门进入,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还有半个时辰才会开城门。在那之前,不良人一定不可能找出凶手,因此必然会紧闭城门,把人们都赶回家等待调查——我们出不去了。”张如拭神色紧张。

“你看这些青绿色的痕迹,是小魏家的人干的。”宋边声努力冷静下来,指着三团越来越大的黑烟道。

“必然如此。我刚听小厮说,街上的人只是受了伤,没有人死亡。毕竟是神雇的小魏家,要顾及平民百姓;所以凶手故意先纵火逼迫屋内的人出来,再进行爆破,减小伤亡的同时吸引金吾卫和不良人的注意。因为作乱者使用了法术,所以守城门的兵吏一定会严查身上用法术痕迹的人。况且小魏家肯定还留了人待在城里,就等着瓮中捉鳖。我们很难逃出城。”

“我们现在就走,趁乱逃出去。”宋边声和张如拭迅速把行李收进万象囊,放在胸口,往侧门的方向走。

此时的卢府早已灯火通明,下人们几乎都已经醒来,要么忙这忙那,要么收拾东西准备逃跑。

卢明带着夫人和两个儿子赶到了张如拭身边。

宋边声在很小的时候见过卢明,那是在京城某位公子的喜宴上。魏苓的父亲魏钺带着两个孩子,在繁华热闹、人声鼎沸的喜宴上和卢明谈笑风生。

七岁的宋边声未曾料想,眼前的又白又胖、忙着吃宴前小食的男人,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岳父”。当时的他,只顾着和陌生人大说特说前几日在老家草原上遇到的漂亮哥哥和能歌善舞的小姐姐们。魏苓则缩在他身后,时不时笑一笑,时不时点点头。

卢明的双胞胎儿子们长得真像他——只是都没他这么肥胖。其中一个负手而立,眉头微蹙,却不失君子风度,谈吐得体,考虑事情周密,想必是卢家才华横溢的大公子。另一个就没那么端庄了,行为举止很是随意,一点也看不出家附近爆炸后的惊慌和恐惧。

“啊,这是……小宋?没想到张大人找的高手是你啊!”卢明和张如拭简单说了几句,突然看到一旁的宋边声。

宋边声没想到卢明居然还记得他,有些吃惊,连忙拱手道不是。

“哎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跟叔叔客气什么?上次见你,你才有七八岁呢,你那时口才真好啊。现在都这么大了……”

宋边声巧妙地回了几句,尽量把和这个啰嗦男人的对话化到最简,又在适当的时候回应了张如拭说走的催促。

卢家人给二人行礼送行,两人回完礼转身要走。

“三、三公子,不良人来了!”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来,指着卢府的大门。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冲进宋边声的房间,把半掩着的窗子全部打开,准备跳窗而逃,却发现卢府墙外也有不良人和巫吏巡逻,而且巫吏带着的,都是小魏家的荧镜。

“小魏家的人?”宋边声没有想到世居西南的小魏家的手,会横跨大半个王朝版图,直指西都。

没等张如拭开口,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变得嘈杂,随后在卢明等人站立的地方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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