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沫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发生了何事?”
柳应溪见沫儿提着同出门时一样满满一篮的糖果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忙给她递了杯水。
沫儿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小姐,你要是听到那些人说的难听话,这糖果是一颗也不会想分给他们的!”
另一个丫鬟在给柳应溪盘发,闻言附和道:“是啊小姐,我前些日子出门就听到了些闲言碎语,这些人也真是闲得慌,整日就知道盯着别人说三道四。”
“好了,你又不能管住旁人的嘴,随他们说去就是了。我又不是他们口中的那般人,何必在意,你就权当他们说的是旁人就行。”
柳应溪染病数年,全身的力气都拿来喝药了,说话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从耳边经过般缓慢柔和。
“可他们不仅说小姐,还说了老爷……还有姑爷。”沫儿小声嘟囔。
她可没小姐这般好脾气,今日若不是小姐的喜日,她恐怕要撩起袖子与人干上一架。
柳应溪本心平气和地为自己戴上耳饰,听闻“姑爷”二字”瞬然严肃道:“他们说左少爷什么了?”
沫儿极少看到小姐黑脸,紧张地支支吾吾复述:“他们说姑爷骄纵跋扈,不学无术,若不是因为有点钱……”
见柳应溪脸色愈发阴沉,沫儿实在不敢再说下去,一茬话题:“小姐婚服当真好看,不愧是夫人精挑细选的!”
柳应溪透过铜镜看向书桌上用木架架起的一柄雨伞浅浅一笑,随后嘴角又耷拉下来。
她虽从小听惯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可她不想让旁人这么评论左凌渊。
别人都不知他真实脾性,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与左凌渊初见的那日正巧是书塾开张之日,府里极为忙碌,就连她身边的丫鬟都被叫去帮忙,她只能自己去将药包取来。
谁知天毫无预兆的瞬间压低,瓢泼大雨骤然降落,街上行人匆忙往家赶去,只剩下零星几点人躲在短窄的屋檐下避雨。
柳应溪抱着怀里取来的药包,看着身边一同躲雨的人被家人接去,最后只留她一人感受着雨滴扑面的湿冷。
这雨应该一会儿就停了吧。
她如是想着,本就身子虚弱,站久了腿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她抱着身子蹲下,将头埋进怀里,防止坠落至地的雨滴弹回眼睛。
突然一温柔男声钻入耳中:“这位姑娘,你还好吗?”
她抬起头望向那陌生男子,以为他是想要伸一把援手,嘴角将要勾起笑意,谁知他递来一把伞道:“雨大,要不买把伞?”
原来只是个卖伞的。
柳应溪摇头拒绝,她出门向来只带够买物品所用的钱,多一分都不带。眼下沫儿又不在身边,她更是一点钱也拿不出来。
待那人走后,她继续将头埋进怀里。
雨滴打在手臂上,带来阵阵寒意,那寒意仿佛能穿透肌肤,直抵骨髓。
她打了个寒颤,险些失去重心。怎料一暖和的手掌迎了上来,盖住她的肩膀将她扶正。
“这位姑娘,你还好吗?”
又是同样的话术。
柳应溪少有的皱起眉头抬眼不耐烦道:“抱歉,我不买……”
只望向他的那一瞬间,她心跳漏了半拍。
伞尖雨水滴答坠地,沾湿了他金线云纹黑色皂靴,一袭绯色长袍格外瞩目,衣摆被浸湿成稳重的深红。
伞缓缓向后打去,露出他雨雾中朦胧的面庞:“姑娘,这把伞给你。”
“那你……”柳应溪痴痴地望着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从小身子不好,父亲很少允许她出门。她整日读书,浮想着书中描绘的山水人物,便也觉着自己走遍万水千山看过绮丽景色了。
长大些后,她也就趁每次出门取药包时才能逛上片刻。屋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极为新鲜,包括眼前的左凌渊。
这人当真好看,比她画本上看到的美男子还要俊俏。
左凌渊自然觉得自己魅力无限,勾起一抹窃笑,将伞柄塞进她手心:“姑娘拿好,这雨还要下好久,赶快回家吧。”
说罢,他转身上了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马车徐徐开动,消失在稠密的雨帘中。
柳应溪承认,她起初确实是看上左凌渊的外貌了,后来虽对他的传闻略知一二,却也仍觉得他是个极不错的人。
助人为乐的人,她不相信会坏到哪里去。
因此她只一眼便定终身,为了能嫁与他,她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当初得知县令府要为左凌渊寻觅良配时,柳应溪便央求父亲去帮她争取这个机会。可父亲告诉她那媒人早就去了别家,让她别太抱有期望。
数日后,县里有头有脸家的小姐要么拒绝了这门亲事,要么是没被左夫人瞧上,这才轮到了柳应溪。
柳应溪自然信心十足。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再加上父亲是书塾先生,自然也沾染了文人墨客的气质。
她知道左夫人喜欢聪明伶俐知书达礼的女子,便在其面前展现得面面俱到,惹得左夫人喜笑颜开,不管左凌渊如何回绝,当即便将这门亲事敲定了。
今日便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她决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
萧确在屋里喝茶,十五推门让姜鸢先行进入后,才跟着进来关上了门。
“你方才去哪儿了?”萧确吹了吹茶水,小口饮下。
“回大人,帮县令大人找到丢失的少爷了,还顺便领了个赏。”
“就这片刻时间你居然能做这么多事,倒是厉害。”
十五在一旁憋笑看戏,方才还在屋里慌张地来回踱步,现下又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来大人的演技精进了不少。
“多谢大人夸奖。”
姜鸢弯起眼睛笑道,她当然听出萧确话里有话,只是他这人从来都不说出自己真正的心思,猜起来怪累的。
萧确轻笑一声:“既如此,你就帮我去跟县令大人说一声,我身体抱恙,今晚的婚宴你替我出席。”
“这不合适吧大人,就算我同意,县令大人面子挂不住也不会同意的。”
“放心,他会同意的。”说罢,萧确命十五拿来一套衣物递给她:“穿得好看些,可不能丢了我的面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姜鸢低头瞥了眼现下身上的衣物。
这不就是他先前给的衣服嘛,这么快就看腻了,果然男人都是喜新厌旧之人。
姜鸢乖乖接过衣服:“是,大人。”
细瞧这衣物,面料如丝般柔滑,泛着细腻而温润的光泽,仿若天边的云霞纺织而成。那精致的纹理埋着金线,似是能工巧匠用最细腻的笔触一笔一划勾勒而出。
姜鸢嗅到了时间和金钱的味道,不知他从哪找来这件如此尊贵奢华的衣物。
眼下萧确在左县令眼中应是昏迷的状态,因此他不能公然在屋外晃荡。
无奈之下,只好十五在屋外望风,萧确背对着屏风站着,而姜鸢在屏风后更衣。
屋内只听得二人喘息声和衣服脱落又穿上的摩擦声,不知此二人谁太过紧张,呼吸声渐渐沉重起来。
“大人为何不自己去参加婚宴?”空气逐渐黏稠起来,姜鸢只想制造点声响。
“你不是知道我身体抱恙吗?”萧确话中带着丝丝笑意,“不然你方才给我喂的是什么?”
“大人方才不是……”姜鸢惊得一顿,才反应过来他是刚刚是装的。
可那脉象的确是服用**散后才会出现的,难不成他这人连脉象都能伪装不成?
姜鸢立刻组织好语言:“大人方才不是有些头晕吗?我看大人走回来的时候歪歪扭扭的,便以为大人昨晚没睡好致使头疼了。这不刚巧我卖过药材,留着的药还多,便随便给大人塞了颗药看看有没有用。”
“随便?”
“随便。”
听到她走动的声音,萧确以为她换好了衣裳,便转身看去。谁知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她窈窕的影子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逐渐被披上的里衣覆盖,随着新衣服的覆上,影子呈现出别样的韵味。
他下意识动了动喉结,又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去:“衣服尺寸可还合适?”
“嗯。”姜鸢忙着整理衣裳没工夫搭理他,忽而想起这件衣服比他上次让十五送来的衣物还要合身,抬头瞥了眼他屏风后的身影,“大人如何知道我的尺寸?”
萧确大脑飞速运转,想出一个合理的措辞:“让人随便做的,凑巧了。”
“哦。”姜鸢松了口气。
萧确也深深松了口气。
姜鸢刚来府上时他命十五送去的衣物是让张嬷嬷准备的,后来他见那衣裳似是挂在她身上一般不合身的晃荡着,便知她定穿得不舒服。
恰巧那日他将她从阮府抱出来时臂膀环抱住了她的腰,她的身子又紧紧贴向自己,他大概能判断出她身上的部分尺寸。
因此他便让衣坊连夜赶制了几套衣服,可等衣服完工时已是一早,他来不及命人送去让姜鸢穿上,便装上了马车,想着有何机会能理所应当地送给她。
眼下算是送出去了一件,瞧见姜鸢低头打量着自己走出屏风,他眼睛一亮,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看来给你选错了衣裳。”
“是不好看吗?”姜鸢站在铜镜前扭着身子欣赏自己,她还从未穿过如此精致的衣裳,竟觉得自己的容貌与这衣裳怪配的。
“你可知参加婚宴的女子不可与新娘比美的道理?”
姜鸢脸瞬得一红:难不成真给他吃错药了,他这嘴怎么这般不对劲……
她微微屈膝赶紧撤离:“大人若没什么要吩咐的,我就去帮大人告知左县令了。”
萧确头也不回地向床榻走去:“嗯,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要注意安全的该是他吧!
姜鸢顿下脚步严肃提醒:“是,大人也定要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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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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