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鸢跟随着管事张嬷嬷来到自己的住处,她站在门外瞧见里面一应俱全的陈设,不解地问:“张嬷嬷,我难道不和你们同住吗?”
“大人说了,你是他的贴身丫鬟,住得近一些他好吩咐事情。”
“……”
姜鸢听着这话总觉得不对劲,这般好的待遇绝不是一个下人能得到的。
若萧确是因为那个交易才对她如此特殊,她倒是觉得合理。
先前提出此交易时她没想那么多,后来细细一品才发觉自己亏大了。她既要在府里干活才能领到月例钱,又要帮他去寻人,怎么算都是萧确得了便宜。
难怪他当初答应得如此爽快,怕是那时他已在心里嘲笑她愚笨了。现下对她这般好,怕是良心发现了。
“要是还缺什么就跟我说,我就住在下房。”张嬷嬷笑着将她送进屋。
“不缺不缺,什么都不缺!”姜鸢连忙摆手道谢,微躬身子送张嬷嬷离开。
张嬷嬷一副看破天机的模样走回屋,她也算是在大家府邸待过十几载,什么主仆情深没见过。大人对这丫头如此上心,若非心生好感,怎会特殊关照?
她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如何能混到管事嬷嬷的位置!现在对这丫头好一点,说不定她哪时麻雀变凤凰,还能念及她的好。
姜鸢一直注视着张嬷嬷离去的背影,等她彻底消失在转角,才悄悄关上门。她将藏身的匕首放置床底,斜靠在枕上松了口气。
可算是歇了下来。这一天的劳累与往日相比,更似那千斤重担压身,能住得此屋也算是今日遇上的顺心事了。
许是习惯先掌握撤退路线,她下意识扫视到两侧窗户,一处窗户对着院子,打开便能看到萧确的屋子,另一处对着后花园,是个开溜的好去处。
屁股还没坐热,她直起身走到窗边,整个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轻风拂过,池光微动,栽上的各式鲜花在黑夜里艳得耀眼。
她顾不上欣赏,眼前之景像是重重一拳打在心尖,又让她难免忧虑起来。
能住上这屋子她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萧确突如其来的好意当真如她所想那般?
姜鸢警觉地翻遍整个屋子,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她试图镇定下来揣测他的意图,忽而双手一拍笑出声来。
萧确该不会是故意对她示好,好让她积极寻人吧?这得是他多么宝贝的一人,才能让他拉下脸皮来讨好一个下人!
心中的疑虑消除,她又舒心地躺回床上。
没想到那簪子起了这么大作用,这本是她以防没钱吃饭典当用的。眼下被他收了去,还是得想办法把簪子拿回来,不然万一没等到发月例钱她就将人救了出来,岂不是要两手空空撤退了。
说到救人,姜鸢又觉着脑袋刺痛起来,眼下该如何接近杜府确实是个大问题。
思绪被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打断,姜鸢起身前去开门,门外十五端着一盘衣物往她怀里送:“大人命我给你的,还捎了句话。”
说罢,他扯着领口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背过手,模仿着萧确的语调压低声道:“模样已是天注定,但人靠衣装马靠鞍,你这般穿着与我同进同出实损颜面。这衣物你且穿着,等发了月例钱记得去买几身像样的衣裳。”
姜鸢瞧他模仿得惟妙惟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仔细回味这段话语,又敛起笑容转而怒道:“他是既嫌我模样丑陋又嫌我衣服破旧?”
“想来是的。”十五点头表示赞同。
姜鸢轻扯嘴角,将送来的衣物扔到桌上,不慎将香炉打翻。她急着收拾,手搭在门上欲要关门,见十五仍杵在原地,礼貌性地问了句:“难道大人还有事吩咐?”
“是,大人让你明日去醉心楼买点桃花糕和胡桃酥。”
“我没钱。”
“明早你去服侍大人起身时他会给你的。”
姜鸢轻舒一口气,她向来缺乏在府中生活的经验,对这购置物品的钱财出处茫然无知,险些以为得自掏腰包去采买。若不是将全部身家给了那女孩,她也不至于刚来便眼巴巴地等着领月例钱。
翌日
姜鸢纵使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还是一早便在萧确屋外等着他起身。她打着哈欠阖眼候着,身子仿若摇曳的弱柳,经不起一点推搡。
说来也怪,昨夜她久违地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大概七八岁的少年装束,从颠簸的马车里悄悄探头望向远处府邸门口的少年。
那少年身姿挺拔,气宇不凡,一袭墨染锦衣,举手投足间尽是潇洒泰然。
她试图看清那人模样,却被枝头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吵得眉头一皱,将梦给掐断了。
她觉着那府邸大门很是熟悉,应是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脑子像被浆糊塞满,没留得一丁点回转思绪的空间。
一定是起早的缘故。
她不满地往里瞪了一眼,日上三竿他还不起身,原来御史之职这般轻松自在!
又过了片刻,她有些心焦地耳贴着门倾听里头的声音,正合时宜地碰上萧确唤她进屋。
姜鸢推门进入,却见萧确刚坐起身子,身上的亵衣松松垮垮滑落至臂膀,几近露出他羊脂白玉般结实的胸膛。她忙捂住眼睛躲到屏风后问:“大人要更衣了吗?”
萧确并未回话,低头轻笑着将领口理好,挪步到屏风后张开双臂示意她更衣。
姜鸢比萧确矮了一个头,若是抬头平视,定会撞见他袒露的胸膛。
她以为要将萧确的里衣脱去,便垂着头,从捂住眼睛的指缝中瞄见系带的位置,另一只手捏着两指欲要去扯,却被萧确一把握住手腕拽到身前,惊愕的目光冲撞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眸中。
“怎么,当我是瓷娃娃看不得摸不得?”
视线对碰,两人的气息在微妙的距离中交换,惹人沉醉其中。
萧确一时间未遮掩住内心的炙热,目光烈得如同扑人的豺狼,似要将她一口吃掉。指骨因她手腕的转动在她白里透红的滑嫩肌肤上蹭动,他眨巴眼睛回过神来,悄悄松了五指。
眼下泛起的红晕令一双凤眼极具魅惑,姜鸢抽回手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大人莫要误会。”
这绝不是害羞,只是未习惯罢了。
姜鸢惊觉脸部温热,如此解释好让自己舒心。
萧确低头悄然深呼吸恢复平静,抬手指向衣架上挂着的墨色暗纹云翔金丝袍:“把那拿来给我穿上便好。”
姜鸢尴尬道是,手脚利索地帮他换上。萧确将一鼓囊的钱袋交与她,泰然自若地走出门后才敢大口喘息。
姜鸢见他似是有要事待办,未用早膳便带着十五匆忙离府,便携着钱袋,悠哉悠哉地前往醉心楼。
醉心楼是京霖最有名的酒楼,达官贵人就算不坐下吃食,也会命人来买点点心。朝食之时已过,楼内依旧人声鼎沸,小二端着餐食踮脚插缝来回穿梭,客人推杯换盏,畅谈甚欢。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和饭菜香味,姜鸢竟有些感慨。她也曾堂堂正正坐在这样的地方吃过一顿饭,只是那时莽撞的棱角早已被现实磨平。这样人多眼杂的地方,是她这样的人最不该来的。
她拦住小二:“给我桃花糕和胡桃酥各一盒。”
“这位客官,今天的卖完了,明日再来吧。”
姜鸢指着挤在庖厨外焦急等待的一群人道:“那他们……”
“他们早就预定了,这糕点做得精细,得等好一会儿。”
姜鸢扫视着排队的人群,似是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推开小二径直走去。
排在队尾的是阮知秋的丫鬟翠竹,昨日阮知秋落水时围观的人中属她最是心急。她裙摆染着灰,似是摔倒痕迹,缩在袖子里的手隐约能看到擦伤。
姜鸢不觉得奇怪,阮知秋只敢暗地与阮明语较量,明面上却仍是柔柔弱弱被人欺,如此一来做下人的身上带点伤岂不是家常便饭。
她不知翠竹对自己有无印象,轻拍她肩膀问道:“你可是阮二小姐身边的丫头?”
翠竹吓得肩膀一缩,转身看到是小姐口中强调的恩人,害怕的神情瞬间被笑意填满:“是小姐恩人啊!小姐还想着过段时间来答谢姑娘呢!”
“恩人?”姜鸢立刻会了意,“叫我姜鸢就行。你是来买什么糕点的?”
“胡桃酥和桃花糕。”
“你家小姐也喜欢吃这些?巧了嘛不是,我家大人也爱这口,这不我今天没买着,要是空手回去肯定要挨骂。既然你家小姐拿我当恩人,你若买的多,不知可否让我一盒桃花糕和胡桃酥?”
翠竹眨巴着眼睛疑惑道:“我家小姐确实爱吃,可小姐说萧大人不爱吃甜食啊?”
姜鸢顿时语塞,不爱吃甜食他买来干嘛?
“若这些是小姐要的,翠竹大可先做决定让给姜姑娘再去跟小姐解释,可这是大小姐要的东西,我不敢擅自决定。”翠竹拒绝了小姐的恩人,羞愧地抬不起头。
姜鸢见识过阮明语的脾气,便想着算了。她一摆手:“没事,那请你转告你家小姐,若她真把我当恩人,就帮我在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就是了。”
“如此便好?”翠竹有些惊讶。
“如此甚好。”姜鸢特意强调。
姜鸢仔细盘算了一下,昨日她不甚抬眼瞥见萧确和阮知秋眉来眼去,猜测二人关系不一般。
昨日她还觉着奇怪,萧确如此会算计一人,不可能不知道讨好阮明语能给他带来多大的好处,今日便将此事想通了,原来她猜的没错,他的心真在二小姐那儿啊!
像是遇见千年冰山融化了般,姜鸢只觉得神奇。
眼看今日是买不到糕点了,她打道回府,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牵引着她,走着走着,她在阮府门前停下脚步,静静瞧着眼前的景象任人推搡。
没错,昨晚梦到的就是这儿。
她之前与阮家并未打过交道,与这府邸也只是途径打过照面。可那梦如同一幅清晰的画卷,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感,她仿佛真实经历了一般,就算醒来许久那场景依旧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怎会梦到阮府?
那少年又是谁?
这梦为何如此真实?
她一时忘却了身处何处,平日的警惕心在此时不起作用,以至于没注意到跟随她停下的豪华马车中,一人探出头望向她,满脸疑惑。
姜鸢现下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忽然脑袋像被重石压住,疼痛难忍,身子宛如风中之烛,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肩,如同破碎的瓷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意识还没完全抽离身体,她等待着与地面的碰撞。
嗯?这地怎么这么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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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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