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天刚蒙蒙亮,沈砚辞就带着督察院的属官来到了江南织造局的京城库房。库房位于京城西南角,四周高墙环绕,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门口守着两名持剑的卫兵,盔甲上还沾着晨露,见到沈砚辞的官印,才恭敬地放行。
苏烬已经等在库房门口,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袍,外罩一件浅灰色披风,比昨夜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温润。他手里提着一个朱漆木盒,里面装着验看器物用的工具 —— 放大镜、银探针、錾刀,还有一小块上等赤金,是用来比对寒星盏鎏金层的。“沈御史,久等了。” 他笑着说,眼底的青黑淡了些,想来是连夜处理了工坊的急事。
沈砚辞点头,跟着库房管理员走进库房。库房内宽敞明亮,顶部开着天窗,晨光透过天窗洒下来,落在一排排架子上。架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器物,从青瓷花瓶到鎏金铜器,琳琅满目,每一件都贴着标签,写着器物名称、产地和入库时间。管理员走到最里面的架子前,指着上面的一个描金锦盒说:“沈御史,苏掌事,这就是那批寒星盏,一共十二盏,十月初五从江南运来后,就一直存放在这里,从未动过。”
苏烬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放着十二盏造型精美的杯子。杯子通体呈淡青色,杯身上雕刻着缠枝莲纹,杯口边缘镶嵌着一圈金丝,在晨光下泛着微光,看起来与他监造的寒星盏一模一样。可苏烬却皱起了眉头,他拿起一盏,放在鼻尖轻嗅,又用指尖轻轻敲击杯身,听着声音说:“不对,这盏的胎土不对。我用的是景德镇的高岭土,烧制出来的瓷器敲击时声音清脆,可这盏的声音却有些沉闷。”
沈砚辞接过杯子,学着苏烬的样子敲击了一下,果然听到声音沉闷,与她之前在皇家器物展上见过的寒星盏截然不同。她又拿起银探针,轻轻刮了一下杯口的金丝,发现探针上沾着的金粉很少,而且颜色偏暗。“鎏金层太薄了,而且不是纯金,里面掺了铜。” 沈砚辞语气凝重,“苏掌事,这确实是赝品。”
管理员脸色瞬间发白,“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沈御史,苏掌事,冤枉啊!这批礼器运到的时候,李嵩主事亲自验过货,他说没问题,还签了字,我们才敢入库的。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是赝品啊!”
“李嵩验完货后,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或者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苏烬扶起管理员,语气平和地问道。他知道,管理员只是个普通官员,没胆子调换皇家礼器,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管理员努力回忆了一下,忽然眼睛一亮:“对了!李嵩主事验完货后,好像接到了一个纸条,他看完纸条后脸色很难看,手都在抖,然后就匆匆离开了。我当时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只是家里有点急事,让我们好好看管这批礼器,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纸条?” 沈砚辞和苏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你还记得送纸条的人长什么样吗?或者有没有什么特征?”
管理员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送纸条的人戴着斗笠,还蒙着面纱,看不清脸,只知道是个男人,身材很高大,说话声音很低沉,像是故意压着嗓子。他走到库房门口,说有急事要找李嵩主事,我通报后,李嵩就出去了,他们在门口说了几句话,然后李嵩就拿着纸条进来了。”
沈砚辞沉思片刻,对属官周恒说:“周恒,你立刻带人去查十月初五当天进出库房的人员记录,还有李嵩在驿站的行踪,尤其是他离开库房后的去向,一定要找到那个送纸条的人。” 周恒领命离开后,她又看向苏烬:“苏掌事,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干的?能仿制出这么像的寒星盏,还能调动江南织造局的人调换货物,背后之人一定不简单。”
苏烬走到架子前,拿起一盏寒星盏,仔细观察着杯身上的缠枝莲纹:“这仿品的工艺虽然不错,但还是有破绽。你看这莲纹的花瓣,我雕刻的花瓣边缘是圆润的,而这仿品的花瓣边缘有些锋利,显然是工匠的手法不同。能请到这样的工匠,又能接触到寒星盏的图纸,背后之人很可能是朝中的官员,而且还和江南织造局有关系。”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和三年前沈大人的案子有关。”
沈砚辞心中一震,抬头看向苏烬:“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三年前我父亲弹劾的是宦官贪墨营造银,和现在的礼器案好像没什么关系。”
苏烬放下杯子,转身看着沈砚辞,眼神认真:“三年前,沈大人弹劾的宦官,就是当时掌管江南织造局的魏忠贤。沈大人说魏忠贤贪墨了五十万两营造银,用来修建自己的府邸,可魏忠贤却反咬一口,说沈大人私吞营造银,还拿出了伪造的账本。最后沈大人被革职查办,满门抄斩,而魏忠贤却步步高升,成为了司礼监秉笔太监。”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我怀疑,当年的贪腐集团并没有被彻底铲除,他们现在又开始活动了,这次的礼器案,很可能就是他们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故意制造的事端。”
沈砚辞沉默了,她一直以为父亲的案子已经结案,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她看着苏烬,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技艺高超,而且心思缜密,或许他能帮助自己查清父亲的冤案。“苏掌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联手查案。” 她认真地说,“我在朝堂上有督察院的势力,可以查阅卷宗,审问官员;你在民间有百工的人脉,可以打听消息,辨认器物。我们联手,一定能查清真相。”
苏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好,我愿意和沈御史联手。不过,我们现在需要找到更多的线索,比如那个送纸条的人,还有李嵩的死因。而且,我们要小心行事,背后之人既然敢调换皇家礼器,还敢杀人灭口,一定很凶残,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周恒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凝重地说:“大人,不好了!我们在李嵩的驿站房间里发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寒星盏之事已妥,若有泄露,唯苏烬是问’!而且,李嵩的死因也查出来了,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毒药是一种罕见的‘牵机引’,只有宫中才有!”
沈砚辞和苏烬脸色同时一变。“牵机引” 是宫中独有的毒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会让人全身抽搐,状如牵机,极为痛苦,最后气绝身亡。这种毒药只有皇帝的亲信和司礼监的太监才能拿到,说明背后之人很可能是宫中的人。
“看来,我们的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沈砚辞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不过,越是这样,我们就越不能退缩。苏掌事,从现在起,我们要更加小心,一定要查清真相,还你清白,也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苏烬看着沈砚辞坚定的眼神,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他点了点头:“好,我陪你一起查。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我都不会退缩。”
晨光透过天窗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仿佛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从这一刻起,沈砚辞和苏烬,这两位在各自领域都闪闪发光的人,正式成为了盟友,共同踏上了一条充满危险和未知的查案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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