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载着乐乐和他的爸妈前往游乐园，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还不敢出门的莫凌，今天就敢跟黑白无常一辆车了？
不对，准确来说是跟白无常，秦默正坐在自己的副驾驶上。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紧紧跟着自己的那辆大G——那是秦默的车，不过在开车的是莫凌。
今天早上由白安带着莫凌，一秒瞬移到秦默家，开出了这辆车。
“你确定没问题？”沈清问。
“嗯。”秦默毫不在意地应道。
沈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后座，秦默略施小术暂时隔绝了前后的空间。
“说吧，他们听不见。”
沈清不放心地盯着后视镜，用正常音量说：“那个……”，发现他们确实没反应，这才讲到真正想说的：“早上白安说他没驾照。”这你也能放心让他们两个开？沈清的语气里带着点震惊和不解。
“莫凌在死之前不是有驾照吗？他会开车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白安的话，成为白无常之后大部分的地方都可以瞬移过去，驾照可有可无。所以？”秦默转头看向他。
“万一被交警抓到了怎么办？”沈清握紧方向盘，再次看向后车，他都能想象到莫凌此刻的表情，肯定已经笑开花了。
“警察不会抓莫凌去拘留的，毕竟他是鬼，在人类世界早就不存在了，倒霉的只会是白安，你不用为你的朋友担心。”
这些是重点吗？
这下沈清的视线变成了不断地往秦默身上看，欲言又止了。
秦默心里觉得有趣，表情上却没有任何表露，他问：“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做任何事都一丝不苟的人，没想到有时候也会这么……出格？”不知道这个形容准不准确，不过沈清没法做到在周末拥挤的车道上一边开车，一边观察有没有交警，一边兼顾后车的行驶安全，一边震惊还一边思考。
秦默难得笑出声：“有这么惊讶？”
沈清跟着导航变道，没空答话。
“有的时候永生未必是一件好事。活了这么多年，如果一直都是一成不变，很无趣。”
沈清没有永生这种烦恼，他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但是他能够理解秦默说的。
导航提醒前方五百米抵达儿童游乐园，沈清随口问道：“那么你来过游乐场吗？”
秦默透过车窗看到了五颜六色的摩天轮慢悠悠地旋转。乐乐兴奋的声音从后排传来：“妈妈！我们要到了。”
秦默挥手解除了屏障，回答沈清：“我没来过游乐园。”
车子驶入停车场，道路上终于没有了车挤车的情况，沈清偏头看向他，说：“巧了，我也没来过。”
一行人抵达门口的时候，白安感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园呢。”
感情大家都是第一次来，沈清在心里默念。他看向莫凌，这位富家公子哥的背影都透露着兴奋，他的话……应该是死后第一次来。
莫凌撑着一把黑伞，顶着刺眼的眼光看向游乐场兔子、小熊、青蛙各种动物头像的巨大门牌的时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自己居然可以在阳光下站着！像个人活生生的人一样出来玩。
乐乐好奇地看着莫凌，问：“沈清哥哥，他是谁呀？”
沈清神神秘秘地说：“他是莫凌，哥哥的朋友，你还记得吗？”
乐乐缓缓睁大了眼睛。他记得，这是车上的那个鬼魂，他现在竟然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了？
莫凌笑容灿烂地跟他打招呼：“乐乐你好呀。”
从前打的招呼终于在今天有了回声，乐乐回应他后，视线在秦默和白安身上逡巡。直到妈妈晃了一下他的手，说：“我们去买票吧。”
这是一座小型游乐场，门票的价格并不贵，儿童还可以半价。他们入场后，检票处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全都是小朋友，高矮不一。他们带着统一的小红帽，帽子上印有“嘉文公益”的字样。
领队的姐姐挥舞着小旗子，让小朋友们跟紧她。
来游乐场是湘湘提的。乐乐从小就很懂事，不会吵着要玩具，也不会闹着要去哪里玩，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病很烧钱，所以不舍得把钱花在其他的地方。
虽然儿子心脏不好，只能玩些简单的小项目，但这里的氛围能够让人快乐。
乐乐跟妈妈坐上了同一辆小火车，王家瑞没上去，他站在围栏外录视频。廉价手机的像素并不高，老婆儿子在画面里是模糊的，录制中甚至有几帧卡顿。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沉默地记录着。
莫凌收起了雨伞，被白安抓着手——这样他才不会因为光线而难受。
“抱歉啊我法力不太够，只能让抓着你。秦默他以前很厉害的，就是发生了点意外，不然肯定能让你玩得更自在一点。”白安坐在小火车上抱歉地说。
莫凌像个孩子一样新奇又兴奋，“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已经超乎想象了！谢谢你。”这个小火车虽然又小又破又旧又慢的，但莫凌一点也不嫌弃。
白安摇摇头，“要谢你还是谢我老大去吧，他不同意我可不敢这样带你。”
莫凌回头看向秦默，立马收回了目光。他很难分辨出秦默硬朗的五官在面无表情的时候是威严还是冷厉，又或者是凶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气场，莫凌很难形容，但也可以简单归结为两个字，那就是害怕。这是种本能的恐惧。
明明自己生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啊，怎么会这么怕他？
白安大概能够理解他，毕竟自己知道他是阎王的时候，比他还夸张。
“我老大啊就是看着凶了点，其实人很好的。”
莫凌非常赞同前半句，后半句看在是秦默点头让他出来的情况下，也没否定。
“你看沈清就不怕他。你再跟他接触两天你就知道了，秦默啊是铁汉柔情那一挂的。”
莫凌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问：“你在背后这么说他，不怕被他知道吗？”
“你不说他就不知道，你要是说了我就立马放手。嘿嘿。”白安微微松开了一点力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莫凌觉得身上有一点烫。
四人下了小火车，前往下一个项目。
秦默沈清跟在他们身后。
“你没有什么想玩的吗？”沈清问他。
秦默看了眼左手边的旋转木马，又看了眼右边的碰碰车，在满是小朋友们快乐的尖叫声里，他说：“没有。”
他今天没换衣服，还是那件黑色T恤。这件休闲风格的上衣并没有弱化他身上的压迫感，宽肩高个、肌肉强悍、小臂紧实，这些都使得他在人群中极为不和谐。
这种会来游乐园带孩子？路过的人的眼神都不加掩饰地透露着这样的疑问。
秦默走得闲庭信步，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
沈清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等走到人少的地方时，他开了口：“你不管在哪里，都非常容易引人注目。”
秦默没否定，算是默认了。“这话不像是夸奖。”
“但也不是嘲讽。”沈清停在饮料售卖处，问他：“喝水吗？”
两杯冒着透明气泡的雪碧被放到桌上，大概是为了讨孩子欢心，吸管也是立体的卡通动物。一根白鹅吸管，一根恐龙吸管。
沈清坐在秦默的对面，礼貌地问：“你想要哪个？”
秦默：“……都行。”
沈清选择了白鹅那一杯。“我比较喜欢白色。”
秦默只好拿起小恐龙的那杯。
孩子们是坐不住的，大家都是拿了喝的就拉着家长去排项目了，遮阳雨伞下只有沈清和秦默。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年龄吗？”沈清是真的有些好奇，秦默到底多大了，虽然说他做黑无常五百年，但实际年龄应该不止吧？
秦默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时间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需要计数的东西。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回答道：“五千年吧？”
沈清瞳孔微震。不过他一贯的涵养使得他克制住内心的讶异，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
“那成为黑无常之前你……”沈清停顿了一下，他难得地觉得有点无措，在想应该问比较礼貌，“你是做什么的？”
秦默没有被人问过这个问题，他也难得的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也为地府工作。”
跟一个凡人说我是前任阎王，会不会把他吓跑？有白安还有那些换组的白无常在先，秦默觉得还是保留一部分内容比较好。
然而秦默此刻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比较在意的是会不会把沈清吓跑，而不是这些并不应该被一个凡人知道。
沈清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岂不是元老级别的人物？怎么会只是个无常？”
“每一个职位都不容易。黑白无常看似只需要按照既定的死期勾摄生魂、拘提亡魂，可是真的做起来并非易事。有时候也会遇到亡魂变成厉鬼的情况，逮捕会变得非常困难。也会有蛮不讲理的鬼，胡搅蛮缠或者是挣脱锁链，总之也会出现很多意外。”
一群孩子吵吵嚷嚷地来买水。领队的姐姐带着扩音小喇叭，说：“要买水的小朋友排好队伍，我好数人数。”然后她捂住话筒对老板说，等会一起结账，您给开个发票。
老板喜笑颜开，这可是笔大单。“好说好说。”
沈清从孩子身上收回视线，说：“不，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非常非常的厉害，怎么会只是个勾魂使者。”
秦默：“你这是在以貌取人？”
沈清并不恼怒，他文质彬彬地回答：“可你看起来是大佬级的角色啊。这个真不怪我以貌取人，你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字……”
这是一个小朋友不小心撞上了沈清的后背，他回过身，引入眼帘的是鲜红的帽子，然后是黄色的宋体字——嘉文公益。
秦默也被这帽子吸引住了目光，他盯着这四大字，说：“嘉文……这是乐乐上一世的名字。”
沈清回过头，目光灼灼，“你是不是说过他父母是做公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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