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今天气色挺好啊。”晟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病房，“江闲不在？”
林奶奶见到晟阳立马喜笑颜开，“小闲接水去了。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小孩子别乱花钱。”
“给您买开心怎么能算乱花钱，而且这些菜都是我自己做的。”晟阳把保温盒里的菜一一放到床边的柜子上。
看到那三菜一汤，林奶奶不免惊讶，“你自己做的？”
现在的小孩不比他们那个年代的，做的菜能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面前的菜即使清淡，色、香两样却也是绝对够看的。
“对啊，手艺不比您，您别嫌弃就好。”晟阳笑得比外面的太阳暖，手上动作不停，接着往柜子上摆鲜花、水果、牛奶，还有大大小小成盒装起来的营养品。
隔壁床的大妈没忍住瞥了眼，都要怀疑他是来送货的。
“怎么还往外拿？”林奶奶板起脸，“这些你拿回去自己吃，我不收。”
“我不爱吃这些，带回去只能扔了。”晟阳回答得很真诚。
“这水果你不能吃吗？”林奶奶不吃他这一套了。
“我嫌麻烦，只喝果汁。”
“那你带回去自己榨果汁。”
“奶奶，我这人太懒，不想自己榨。”
“你——”林奶奶指着他。
“我怎么了？”晟阳探着身，把脑袋正对着林奶奶半抬的手指，笑得人畜无害。
林奶奶被他噎得脸红脖子粗，但看着他卖乖的样子又生不起来气，最后也泄气一般，“好，我说不过你”
晟阳得了逞，马上拿出勺子给林奶奶盛汤。
病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江闲抬眼看到病床边的人时愣了一下，刚回神又注意到柜子上那一大堆东西。
手上的热水瓶突然变得异常沉重，他还是把晟阳牵扯到了自己的事里。
他在门那站着愣神，晟阳却转头喊了他一声，指着饭菜，“站那干嘛，没吃饭吧？”
“你……”江闲想说你不用这样，可是他知道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晟阳递给他一碗汤，“什么？”
“没什么。”
江闲喝了口汤，味道很好，但他却喝不下。
那晚发生了很多事，他们都不约而同不再提及，不论是捉摸不清的暧昧慰藉还是不能诉诸于口的无奈失落，都成了地上堆积的落叶，散了、烂了，来不及反应。
“今天是星期二吧，你在我这待着该耽误学习了，以后不能缺课啊。”林奶奶对晟阳道。
“没事，有你们小……”晟阳顿了一下，又很快道：“有江闲帮我补课，成绩不是问题。”
林奶奶又开始瞪人，“小闲也得回学校，都请了好几天假了。我能走路能说话，不用你们一直看着。”
“在学校也不听课，回不回无所谓。”江闲张口便道。
“你们两个，说好了来气我是不是？”林奶奶指着两人的鼻子。
她本就不是习惯让别人照顾的人，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操心，却独独不敢撒开了手让别人伺候自己。
“没有这回事，您别激动，这病可气不得。”晟阳忙道，“奶奶您放心，等您情况好点，我一定把江闲拖回学校。”
“我现在的情况很好，马上就能出院，小青每天晚也都在这，你俩都回学校去。”林奶奶态度坚决，在这件事上很倔，晟阳也不能再说什么。
“白天也不能没人看着。”江闲在这件事上同样很倔。
“你怎么不听话呢？”林奶奶有些急眼了。
“别着急啊，”晟阳夹在两人中间，“都是为了对方好，慢慢商量。”
老人家还病着，尤其不能动气，江闲先示了软：“我这两晚还在这，后天回学校。”
小倔种已经退了一步，老倔种也不再坚持，“好，依你。小阳，小闲落下的课还要托你帮忙照看点啊。”
老人家没念过多少书，她知道江闲成绩好，但对成绩好的概念很模糊，也理解不了江闲说的不听课也能学好是什么意思，只是不想连累人。
“行，江闲成绩退步了我肯定亲自来向您请罪。”晟阳说得一本正经。
林奶奶又被他这样子逗乐了，连连应着好。
晟阳这几天都会抽空来看林奶奶，可能是一直陪着奶奶聊天，他和江闲很少说上话，即使说上几句话也不像之前那样三句话找不到一句着调的，总爱逗人。
两人都装作无事发生，但江闲能感觉到他们的距离在被拉远。
天色渐暗，林奶奶和人聊了一下午天，开心之余也不免感到疲惫，慢慢合上眼睛睡过去，眉头都比前几天舒展不少。
晟阳伸了个懒腰后站起身，压低声音，“那我先回去了。”
“嗯。”江闲顿了下，又抬眼道：“谢谢。”
他在床边守了好几天，晚上也没怎么合过眼，眼底两片青紫格外明显，肉眼可见瘦了很多。
晟阳当然早就注意到了，他很想替江闲守在这，或者是陪着江闲守在这，可是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他可以因为对方难过而抱上去，此时却不能在分寸之内让自己留下来。
“没事。”晟阳扯着嘴角笑了下，拉开房门走出去。
学校时期中考试在即，班里的学习氛围渐浓，下课时除了上厕所外几乎没人离开座位。
江闲进班的时候第二节课还没下，童遥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讲卷子。
他经过晟阳的位子时对方正在埋头睡觉，搭在胳膊上的手自然地垂下来，腕骨突出。
只是，食指指侧有道好像有好几道刚结了薄痂的伤痕，形状及其不规则，还有些狰狞，不像是不小心划到的。
江闲收回目光，回到座位后看见桌子上成堆的试卷，最上面贴了几张便利贴，写着这几天老师布置的任务和课程进度。
字迹周正，笔锋还是熟悉的凌厉，不难看出是后桌那位写的。
他卡着点来的学校，没过几分钟下课铃就响起来。
两节数学课过后在座位上补觉的人不少，大课间难得安静，童遥走过过道，在江闲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出去说话。
“你请假的原因我了解过了，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别逞强，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童遥在站在走廊上，拍了下江闲的肩。
他多少知道江闲家里的情况
江闲紧抿着唇，“嗯”了声。
“学习上的事嘛你也不用我再多说，明天期中考试调整好心态就行。”童遥喝了口茶，眼镜上蒙起一层薄雾，“调整不好也没事，小小期中而已，就当旅游了，欣赏欣赏考场上其他人的苦瓜脸，解解闷儿就行。”
江闲：“……”
这时刚好路过的林阳悄悄心碎了。
逆天！
他石化在原地，被童遥看了一眼后马上立正敬礼，喊了声：“童总！”完了立刻捂着腚狂奔向厕所。
童遥看着林阳的背影摇了摇头，又道：“你和晟阳还打赌来着吧，那小子狂的很，说大话一套套的，态度还一点不见收敛，这几天不是逃课就是睡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火候。”
逃课？
晟阳确实每天都去医院看林奶奶，但几乎都是下午放学之后，不应该逃课的。
而且逃课的话又怎么会把这几天老师布置的任务写的那么详细？
童遥批评完又叹了口气，“你和他关系还不错，平时也多看着点他。”
“他这几天状态不好吗？”江闲问。
“我注意过了，就没一节课听了。”童遥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
江闲垂着眼出神。
难道那天他走后又发生了别的事……
他肩膀突然被晃了两下，抬头就听童遥说：“你俩是都丢魂了？一个比一个丧。晟阳我会再找他谈话，但抓不抓得住人再谈，你的话别想太多，别逞强，有困难麻溜的说。”
“知道了。”江闲应了声。
童遥点了下头，抱着他的保温杯扬长而去，嘴里还不停嘀咕，“一个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临近上课，班长拿着一张表贴到教室公示栏上，“这是明天考试的考场号座位号，大家记得看仔细了。”
说完他又拿出一份从办公室顺道带回来的卷子，“新鲜出炉的题目，麻烦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下。”
班上又是一阵哀嚎，“苍天啊，是怕我在棺材里太冷吗？发这么多卷子给我当被子用？！”
“何姐肯定又忘了考试的事。”
“就是。上次考试前我们都在搬书，她竟然问我们为什么不早读，我都服了！”有人附和。
……
吐槽归吐槽，试卷照样得收着。
江闲拿起一张卷子往后传，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在此刻嘈杂的环境里其实很不明显，晟阳却支起了头。
他迷迷糊糊抓了只笔，在便利贴上飞快写完一行字后贴在卷子上，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拿起那张卷子往前怼。
怼到一半却突然被挡住了，他手怎么往前挤都挤不过去。
晟阳皱着眉揉了下眼睛，一脸不耐烦，等眼前清晰起来后突然看到江闲的脸，手立马缩回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二十分钟前。”江闲淡淡道，目光落在晟阳手里拿的卷子和便利贴上。
晟阳把便利贴揉在掌心里，食指上还有那几道结痂的伤痕，“奥……前几天的卷子放你桌上了。”
“看见了。”江闲声音很轻。
“还有，童总让你回来后去找他来着。”
“找过了。”
“明天要期中考试。”
“嗯。”
江闲像是还在等着下文，晟阳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要说什么？
他靠着不知分寸、死皮赖脸撞进对方的世界，可是现在他好像应该收敛了。
上课铃声先一步响起，补觉的人灌了几口水让自己清醒，写作业的人在准备下节课要讲的卷子，江闲也转过头去。
晟阳盯着江闲的背影，手上那几处薄痂又开始发痒，等他收回目光低下头时发现有几块已经被抓破了，正渗着血。
他正抽出两张纸准备擦手，面前的桌上突然出现几个创口贴，还有药膏。
大课间有半个小时，江闲去了趟医务室，因为没忍住，药膏买回来后他就把药收进包里，现在又拿出来，还是因为没忍住。
他在最应该张扬的年纪里畏畏缩缩，却又避免不了意气用事。
直到最后一节课下课江闲才看到手机里的信息，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Y：谢谢江同学。
下面附了一张图，是晟阳展开的手，上面贴了几个创可贴。创可贴上还有几个水笔画的图案，是几只猪。
江闲给他的回复万年不变。
X：。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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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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