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亦如往常一般八郎早早的洗漱完毕,吃完了早饭后,便照例来到点检司。他本是东军副指挥使,虽被萧太后暗里夺去了兵权,却依然挂了一个虚职在东军。他原想想在点检司探听些风声,可是一直到午后时分依然打探不出什么可信的消息。正当八郎有些心灰意冷的准备去别处打探之时,忽见萧天佑疾步走了过来。那萧天佑早年曾和八郎一起在回鹘平叛,故很有些交情,再加上他本身便是一个饶舌的人,一见八郎便拉着他坐下,絮叨起来。从上京郊区要修理河道,到去年各地丰收,又说朝鲜,乌古,党项来朝,怎么恭敬,贡品如何丰厚,自己立了多少汗马功劳。。。啰啰嗦嗦大半个时辰,最后萧天佑感叹道:“不过现在太后也不在乎我,倒是越发相信严老道,这个严老道也越发嚣张了。二驸马,你知道吗,就在昨天,他居然要我的人去守他的明霄殿,还说是太后的懿旨,明霄殿内要重要的物什。哼,那个牛鼻子老道除了一些破药材,有什么名贵的物什?”
“明霄殿?”八郎一听这话,心头一阵狂喜,果然那降龙木就在严容那里,想必就藏在明霄殿内。得知降龙木的下落后,八郎的心里焦急如焚,一刻也不愿意在坐下去,但是自己毕竟是辽国的驸马,这样急匆匆的离去恐怕萧天佑起疑,于是只得耐着性子听萧天佑东拉西扯,还要故作关心搭讪话头,当听到萧天佑说起楚王给他幼子过生日的排场,八郎一拍大腿道:“多亏舅舅提点,我都差点忘了过几天是瑶儿的生日,瑶儿那脾气您是最知道了,我若是没有准备,她定然不会依我,舅舅,我这就告辞了。”
代八郎回到府中,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原本神经绷得很紧的八郎,反而松弛下来,因见瑶娥在摆弄着一套茶具,于是笑道:“瑶儿,你不是不喜欢中原饮茶吗?怎么今天有了闲情逸致去吃茶?”
瑶娥回身莞尔一笑,说道:“我昨天不喜欢,不一定我今天就不喜欢。顺哥,我今天去母后宫中得了这么一套茶具,还学了两手,怎么样,我做给你尝尝。”
“好呀。”八郎的心情颇好,也顺着瑶儿的话道:“那我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瑶娥抿嘴一笑,又转过身来,笑容却慢慢凝固在了脸上,三个时辰前萧太后和自己的对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瑶儿,到底你还是本宫的好女儿,不像你的姐姐,不枉费娘疼你一场。如果照你说的杨六郎的妻子和妹妹都在幽州城内,那真是太好了。你照我说的,回去之后不要露一点声色。既然你说他们是强迫驸马为他们打探降龙木的下落,你又不愿意驸马卷入其中,那你回府后把这个给驸马吃下,让他好好的睡一晚,我们也好在驸马府来个瓮中捉鳖。”
“瑶儿,你怎么了?”八郎见瑶娥忽然停住了手,怔怔地只是出神,于是奇怪地问道。
“没事儿,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不是这样烹茶了。”瑶娥回过了神,扭头张口要说什么 ,又咽了回去,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驸马,你在汴梁还有什么亲人吗?你想他们吗?你还想回中原吗?”
“瑶儿,怎么好端端的想起这个。”八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家中没有什么人了,至于想念不想念,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如此这般了。”
“是吗?”瑶娥的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终于她像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将手中的茶杯递给八郎,勉强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驸马,这茶我可不知道做得地道不地道,只当是给你换个口味。”烛光下,瑶娥举起的纤纤玉手莹光洁白,却似乎在轻轻的发颤。
八郎没有答话,只是笑着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又是一个晚上,驸马府里的血迹已被收拾干净,似乎昨夜那场恶战从来没有发生过,瑶娥依然穿着昨天那件银红色的裙子,却连鞋子也没蹬,偏身坐在床帮呆呆着看着仍在昏睡中八郎,此刻满园静寂空寥,只能听见屋外顺廊传进来了簌簌风声,四面围屏都在瑟瑟抖动,凭空给屋中增加了几分惊悸恐怖气氛。
忽然昏睡了一天的八郎手指动了一下,瑶娥忙俯身低声叫道:“顺哥,你醒了?”
八郎努力的抬了一下头,仍觉晕眩难忍,他竭力睁开眼睛,看见了瑶娥那焦急忧虑却又有些释然的面孔,他向外张望了一下,见窗外依然是黑黝黝的,于是问道:“我睡了多长时间?”
“一天一夜。”瑶娥平静的说道。
“一天一夜”八郎喃喃自语,他一下明白了什么,于是闭上了眼睛,语气轻淡得如同十月的湖水,平静无波,“昨晚你给我喝了什么,他们人呢?”
瑶娥没有问答八郎的回话,她有些机械地说道:“母后有心保你一命,不让你管这件事情。明天过了晌午,她就派人送我们回上京。从此之后,你便是永永远远的王顺,我们大辽国的二驸马。”
“我哪里也不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八郎脸色起初木然无表情,渐渐的他涨红了脸,眼睑微张着放出愤怒的光,他只觉得一股血液直往头顶冲去,失了理智一样,一把将瑶娥推倒在地上,高声道:“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做。昨天晚上你和萧太后设计了一个圈套,就在这驸马府诱捕了他们是不是?”
“是的,你说的都对。”瑶娥抬起头,冲动的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杨家八郎。你想返宋,就要拿我的人头做为觐见之礼,对不对?”
八郎怔了一下,他缓缓蹲下身,此刻的瑶娥发髻有些散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眼圈发红,映着跳动闪烁的烛光,她那梨花带雨的泪容正一脸哀怨地望着自己。忽然八郎的目光落在了瑶娥粉颈上红线,那系着自己从小贴身带的一个护身符,在和瑶娥成亲不久后,被她硬要了去。当时自己不解的问她,这个护身符又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物,为什么她一定要。当时瑶娥撒娇的说道:“因为这个是你贴身带的,若是别的什么珍奇异宝,本公主才不稀罕。不过你送给了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摘下来。”瑶娥还真是说到做到,这十五年来,辽国皇帝太后赏赐了她多少稀世珍宝,有些赏赐了下人,有些珍藏在首饰盒内,唯有这护身符她从未离身。
这一霎间又是万绪涌来:这个瑶娥表面上使性任气,时不时的会发发公主脾气,但更多时候是体贴和温存……想起昔日和她一起在草原策马狂奔,第一次骗她吃胡椒时,她被辣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当她得意的炫耀新学的刀法时,自己故意揶揄,直到把她气得眼泪汪汪,然后再哄得她破啼一笑,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生气时不客气的摆脸色,高兴时把她紧紧抱着满地打旋儿……八郎陡地发现,自己其实早就爱上了这个天真的辽国公主,只是心被什么东西禁锢着、压抑着,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
忽然间,八郎的心软了,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柔声说道:“瑶儿,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我们十五年的夫妻,无论我姓什么,你都是我的亲人,他们也是我的亲人,你能告诉我他们现在在何处吗?”
瑶娥抬头看着八郎,萧太后昨夜派人传的话:“如果王顺不再多问此事,本宫便可留他一条性命;倘若他执迷不悟,那便是他自绝于本宫,自绝于皇上,自绝于你,你们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你可以告诉他王兰英和杨延琪就被关押在明霄殿内。”这煌煌天言犹在她耳畔,她眼角里噙着泪,木然地摇摇头,语气中竟带了几分哀求:“我不知道。顺哥,我不管你姓什么,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驸马。明天一早我们就和铜铃儿一起回上京,好吗?”
“瑶儿,”八郎伸手将瑶娥搂在自己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吻了吻她的双眼,轻轻的舐去她的泪水,柔声道:“以后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照顾好铜铃儿,被再任性的发小孩子脾气,知道了吗?”
“驸马,你不在的日子?你要去哪儿?”瑶娥直起身,吃惊地望着八郎。
“其实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萧太后把他们关押在明霄殿对吗?其实前日你二国舅已经话里话外的告诉我了。我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照顾自己和铜铃儿,天气渐渐暖和了,但是你一向脾胃不好,记住不要贪一时的口腹之欲,吃多了凉瓜果伤了身子。”说完八郎对瑶娥额上又一个吻,然后起身离去。
瑶娥怅然望着八郎的背影,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颗心直落下沉,她终于忍不住脱口叫道:“你别去,那是个圈套!”
八郎停了下脚步,回头笑了笑,他无比留恋地看了瑶娥一眼,随即决然而去。。。
这正是初春三月夜最深沉的时分,幽州城内的明霄殿外一丝风也没有,听不到虫鸣鸟啼,偶尔从池塘边传来一两声格咕蛙声,随即陷入更深的死寂。
八姐和兰英就囚在明霄殿内的一个偏室内。这个明霄殿名虽然称‘殿’,却是原后晋石敬瑭早年囚禁有罪的待勘大臣的处所,不但墙高砖厚,灰暗的墙头还筑有瞭望堡和巡道,后来幽云十六州被割让给辽国后,这个明霄殿也被略加修缮,不但增加了青堂瓦舍,半截墙都换了新砖,柱子也换了落叶松木的,虽然修造得结实,却看上去晦阴幽暗,白天也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八姐是六郎的妹妹,兰英又是六郎名义上的夫人,自然这二人住的还算是舒适―――天棚墙壁木栅小窗都裱了纸,油漆得起明发亮的两张木榻占了半间房,榻上齐整叠着两床洗得泛白的青布被子。
此刻八姐闭目仰躺在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额间的秀发已有些散乱,左腿的裤子已经被血迹浸透,看来伤得颇重。
“八妹,你怎么样了?”兰英侧坐在床沿边,一边为她轻轻的拭去额上的冷汗,一边关切的小声说道。
“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左腿废了而已。”延琪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
“八妹别这么想,只要我们能逃出去,还愁将来寻不到一个好郎中来医治你的伤势?”
“算了,六嫂。其实说来都是昨天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至于。。。凭着六嫂你的武功。。。”
“你看这孩子,自家人还说什么分外的话。”兰英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八妹的肩膀道:“现在我倒是有些担心九妹。虽然我进宋营的时间不长,但是能看得出九妹表面上文文静静,少言寡语,其实是一个心里极其有主意的人。降龙木在她手上失窃,如果我们这次将降龙木盗回宋营还好,万一降龙木被毁,我真的担心她会想不开。那何庆看上去忠厚老实,却不曾想是那样一个人。唉,这事儿外面传的真是一个难听,什么辽国人用了美男计。。。”
延琪咬咬牙,手指死死抓住床单,指节都凸出来了,恨恨地说:“那个何庆真该千刀万剐,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别说一个外人,就连八哥他也变了,为了向萧太后示忠,为了那个小公主,居然。。。”
“八妹,别这么说。”兰英看她惨白的双颊有泪珠在慢慢淌下,细小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了干裂的嘴唇,忙握住她的手,道:“昨天的事儿我倒是觉得有蹊跷,你先别急,”兰英正准备加意抚慰几句,忽觉门外“咕咚”一声,似有一人倒下,接着便毫无声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铁门无声地一动。
妯娌二人一下子警觉起来,兰英噗的一声吹熄了蜡烛,紧张的看着门口,果然又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只见面前人影一闪,一个声音低声说道:八妹?是你吗?你在哪儿?”
“八哥,”延琪细听时,来人竟是八郎,她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急急的应道:“八哥,是你?”
“是我。”来人正是八郎延顺,只见他借着天窗中透过的月光来到延琪床前,低声急促地说:“不要多说半句话,你们快跟我走!”
“不!”延琪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微光,“我的腿不行了,你和六嫂快离开这里。”
“我背你。”八郎二话不说,拉起延琪的一只胳膊,顺势将她背在自己肩上,一个箭步窜了出来,兰英也紧随其后。
正当三人刚刚摸出殿门之时,忽然院中灯烛大亮,随即兵器叮当声响起,一个声音冷冷的说道:“二驸马,你这是去哪儿?”
八郎三人抬头一看,只见四周火把夹道里闪着寒光的兵刃,正前方十几个红袍银甲的将军簇拥着一位神情严肃凤冠霞帔的宫装女子,不用问她就是萧太后。元帅韩昌也穿着一身簇新的紫袍,双手叉在胸前,冷眼斜视地站在一旁。
“太后,我要救了她们回宋营。”八郎仿佛一点也不吃惊,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将肩上的延琪放在地上,随手抽出了身上的宝剑。
“王顺,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
“不必了,太后。”八郎打断了萧太后的话,说道:“而且我姓杨,名延顺。”
“你到底还是自己说出来了,可是你当年为什么不说实话?”萧太后眼中闪着寒森森的光, “我还真是佩服你们兄弟二人,更名换姓在我大辽十五年竟然无人察觉。我历来讲究一句话:辜恩负主的事,再亲近的人我也难容。天佐,天佑,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说的对不对?”萧天佐萧天佑深知自己姐姐的脾气,这都是实情,虽然他们这十几年来和八郎私交颇深,但眼下却无法说些打圆场的话,只得老实答道:“是!”
“来人。”萧太后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咬了咬牙说道:“将他们都拿下。”
“是。”萧太后话音刚落,已有十余人应声冲了上去,将八郎三人团团围住。其中有一个叫塔木的辽将也算是与八郎是老相识,忍不住劝慰道:“二驸马,这些年来太后对你不薄,你怎能忘恩负义?只要你肯下跪投降,说不定太后会饶你一命。”八郎看了那人一眼,冷笑了一声,突然唰唰两剑,疾如闪电。塔木的本领其实不差,但却做梦也想不到八郎会突然向他施展杀手,冷不及防,只见剑光过处,血花飞溅,一剑给刺穿了喉咙,登时一命呜呼,余下了辽将大吃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一起亮出兵刃,成了合围之势,将八郎三人困在中央。
八郎出刃见血,杀心陡起,一招快似一招,闪电惊飕,恰如彩蝶穿花,剑失所刺,都是敌人的关节要害,霎忽之间,又有三,四名辽将中剑倒地,声声惨号。然而毕竟辽将人多势众,虽然本领较低,亦非庸手。而且尤其厉害的是,这些人布成了铁壁铜墙,连苍蝇也飞不出去。八郎本领再高,也是难当。再加上兰英和秀英均已受伤,不但不能帮忙,反而使八郎处处受制。而且萧太后手下的御林军军官这时虽远远避开,但仍是采取包围的态势,埋伏在房屋上树木丛中的弓箭手,也还是张弓搭箭,丝毫没有放松戒备。看这情形,萧太后这次着实不肯放过他们,即使八郎这边得胜,也是决计不能逃出“明霄殿”。一刻钟之后,只见明霄殿外满场兵刃飞舞,八郎犹如一叶孤舟,在风浪中挣扎,蓦然被卷入漩涡,动汤飘摇,势将没顶,形势险绝。
正在双方高呼酣斗之际,忽听得“明霄殿”的卫士齐声喝道:“什么人?”只见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弓箭手转过身来,箭尖对准了那个人就要发射。
好在卫士的喝声未停,便听见萧天佐和萧天佑同时大叫起来,“不可放箭!这是二公主。”
原来来人真的是瑶娥。
只见她双目红肿,脸上泪痕未拭,几步到萧太后前面,扑嗵跪到在地,道:“母后,我求求你,放了他们吧。”
“瑶娥,这事儿不用你管,你走开。”萧太后冷眼看着瑶娥,见女儿也不答话只是不住的磕头,她的脸色变得铁青,忽然萧太后忍不住站了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喑哑的嗓音带着颤声,指着场中的八郎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还为他求情?”
“母后,”瑶娥的额前已是一片乌青,她又磕了一个头,膝行两步,伸着手像要哀求什么,又垂了下来,无可奈何地含泪说道:“我知道他是谁,但是我更知道他是我的驸马,母后您放了他吧。”
“瑶娥,你太不争气了,你不配姓耶律,你回去,回你自己的宫里。”萧太后见女儿公然为八郎求情,气得浑身发抖,大声呵斥道,“回去!”
“母后。”瑶娥绝望地盯着萧太后,欲哭无泪,她见母亲转过了脸丝毫不为自己所动,于是木然的站了起来,呆呆的朝八郎被围之处走去,众辽将怕伤了公主,也只得一时住了手脚。待瑶娥走到八郎跟前,她伸手拉着八郎的衣袖近乎哀求地说道:“驸马,看在我们的铜铃儿的面上,你别再和母后为敌了,好吗?”
众人谁也没有料到,瑶娥的话音刚落,就见杀红了眼的八郎一把抓过瑶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瑶娥的颈中,双目圆睁,大喝道:“萧太后,今天你若是不放了她们,我就杀了你女儿。”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使在场之人都是全身一颤,此刻的八郎却似变了一个人,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温和儒雅,他发髻散乱,衣襟上更是血迹斑斑,只见他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厉声说道:“萧太后,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今天你若是不放人,莫怪我不客气。”说完他将匕首用力抵了下去,使得瑶娥痛呼了一声,雪白的玉颈上面很快呈现了一条刺目血痕。萧天佐自幼便疼爱自己的这个外甥女,此刻手心里都紧张的快攥出水来了,忙低声说道,“姐姐,你看。。。”萧太后却十分镇定,她瞟了萧天佐一眼,冷冰冰地对八郎说:“王顺,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犯的是万劫不复之大罪。”
“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八郎头上满是密密的汗珠,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要死,大家一起死!萧太后,给她们两匹马,要快,不然。。。”他一边说着,手中的匕首又向下压了压。
“好,”萧太后咬着牙抬起头来。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你别伤了瑶儿。来人,给她们马,放她们走。”
韩昌听了却是一怔,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萧天佑拉了拉他的衣襟,压低了声音道:“太后的家事,韩元帅最好不要插嘴。“
顷刻的工夫便有亲兵牵了两匹快马而来。
兰英和延琪不敢相信萧太后会真的网开一面,只觉得扑朔迷离,恍惚如对梦寐,两人如同梦游人似的愣住了,急的八郎大声说道:”六嫂,八妹,你们还不走等什么?”
延琪第一个返醒回过神来,急切地问道:“我们走了,那你呢?”
“你们先不要管我,你们先走。”
延琪咬咬牙,和兰英对视了一眼,跳上了马匹扬鞭而去。
看着她妯娌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八郎的手慢慢的松了,匕首也咣当一声落在地上,一边侍卫们也一拥而上,将八郎团团围住。
一阵浸凉寒湿的冷风吹了过来,激得八郎身上打了个颤儿,今夜发生的事,他一直觉得似乎在噩梦中,此时才猛然清醒过来,他低头看了看早已晕了过去的瑶娥,轻轻的用手拭去她脖子上的血痕,语无伦次的喃喃说道:“瑶儿,这是我伤了你?这真的是我做的?我怎么会。。。?”
“王顺,你别再装腔作势了,”萧天佑忍不住前跨了一步,大声说道:“你快放了公主,不然老子活剐了你。”
“我不会伤害瑶儿的,我怎么会再伤害她呢?”八郎惨笑一声,缓缓的将瑶娥放在地上,又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像似唯恐冻着她一般,将她轻轻裹了起来。
“王顺,你知道你犯了什么罪吗?”萧太后这一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在寂无人声的大殿外却显得阴森可怖。
“我知道。”八郎凄然一笑,“我本为宋将,却背主求荣为不忠;我身为杨家子孙,却不能让老父尸骨回乡为不孝;十五年前蒙太后不杀之恩,又将公主下嫁,我今日却恩将仇报,以公主为人质还伤了她,为不仁;塔木与我共事十五年,我却趁他不备杀了他,为不义,象我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真的无颜再活在世上。太后,”八郎猛然抬起头,恳求道:“只是我还有一个请求,太后能答应我吗?”
“什么事?”
“请太后善待瑶娥和铜铃。”
“瑶娥是我的女儿,铜铃是我耶律家的子孙,我自然会善待他们,王顺,你多心了。”萧太后脸上不带丝毫表情,干巴巴冷漠的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八郎说完,低头无比留恋的看了瑶娥一眼,伸手轻轻地摸着她那黑亮的秀发。低声说道:“瑶儿,你要不是辽国的公主,该有多好。”而后,他颤抖着双手,拾起跌落在地上的匕首猛然朝自己的心窝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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