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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恨怜

地龙燃烧,房内温暖如春,热意让血腥与苦药交织的气息更加浓郁,屋中的气氛紧绷、冰冷、压抑到极点。

乔诚坐在靠近床榻边的凳上,还喘着粗气,抬手不停地擦汗,一旁,族庄的医师正按照他的指示小心行针。

上一回冬祭,也是这样的深夜,也是这样的大雪,冰天险路纵马疾奔,到了庄内,等待他的是昏迷不醒、骤发心疾的玉怜脂。

一年时光转瞬而去,一模一样的情景竟然再度重上演。

不,有所不同,这一次更加凶险,凶险到了他几乎无计可施的地步。

银针用了,解毒汤灌了,可是榻上的人呼吸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不到两个时辰,玉怜脂就真的没命了。

族庄医师施针毕后,乔诚连忙俯身上前,三指压稳女娘细腕,分秒点滴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片刻,起身转后,疾跑几步冲到纱幔外罗汉榻前,跪倒:

“……侯爷!玉姑娘恐怕,恐怕……”

纱幔外的空间并未燃太多盏烛火,座上的男人身形半隐阴影之中,手撑着额,看不清楚表情,右掌握成拳,食指的侧边压着拇指上的虎骨扳指,青筋暴起。

细密难察的隐裂声。

福明站在一边,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吞了吞口水,转头朝地上跪着的人:

“姑娘不是用了解毒的汤药吗?毒大半应该都吐出来了啊!怎么都没用?”

“这正是怪异所在!”乔诚打断了他,抬起头,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姑娘方服毒便用药催吐,这一年来,侯爷又为姑娘寻了不知多少秘方良药,姑娘的身体悉心调理了这么久,根基已经比去岁强健许多,从姑娘不再日夜梦魇便能看出来。按理说,这一次的病情应该不会如此凶险,”

"可,可现在姑娘的脉象丝毫没有好转,比去岁那回还要严重!依我观之,姑娘服的东西不像是砒霜之类的纯毒,倒更像是什么药物,须知补药用错,也能致人性命。解毒汤能解常毒,却不是万能的,如果找不出姑娘吃的东西是什么,无法对症下药,再怎么施针催吐也是无用的。”

福明:“那就赶紧查啊!还在这说什么?!”

乔诚急得脸脖子通红,争辩:“若是能立刻查清,我一早便查了!我需要时间!可姑娘的身子已经不可能撑到天明了!”

“砰!!”罗汉榻上的小几骤然翻落。

谢砚深猛然起身,大步入了里间。

屋内死寂,所有下人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乔诚脸色煞白,跪在原地踌躇数秒,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福明也是面如死灰,走上前,把地上的乔诚拉起来。

正要跟进里间,屋外忽地吵闹起来,扭头看去,院子里守着的大护卫跑进来。

压低声:“福总管!那个玉氏的女医醒了,说知道玉姑娘服了什么药,人已经到院子里了,要不要现在就让她进来?”

福明眼中一缩,和身旁眼睛倏然亮起的乔诚对视一眼。

“快,快让她进来!快点!”急得恨不得跳起来。

“是!”大护卫立刻应声跑出去。

屋门处很快有了动静,段素灵被半扶半拖着进了门,身上干净的衣衫隐隐渗血,明显是伤口崩裂,鬓发全被冷汗打湿。

眼眶赤红,眼神直射乔诚,声音因为忍痛行走而沙哑:“笔墨纸砚……!”

……

寅时正,鸡鸣已过,婢女们端着物什鱼贯出了主屋,一夜的惊惧混乱终于暂时平息。

床榻帐幔层叠遮掩,乔诚诊脉后呼出一口气,快速擦干净额头的汗,起身朝外走去。

青娘接替位置,小心将女娘的手放回软被之下,守在一旁,眼神忍不住朝外头张望两下,又快速转回来。

出了寝屋,廊上转两道弯,再过一道洞门,便是书房所在的小院,乔诚刚到院中,两名亲卫上前将他拦下。

双方未曾说话,眼神交接数秒,亲卫朝乔诚摇了摇头,已能明了现下书房内绝不是能入人回话的时候。

两刻钟前,根据玉氏女医提供的药方,医师们调配了新的解毒汤剂,玉怜脂用过后,血止住了,脉象也终于开始平稳,算是暂时保住了命,但还需要观察三日,若三日内病情没有大反复,才算彻底平安。

确认了病情后,主子疾步从主屋到了这院子,总管福明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被亲兵们押带的段姓女医。

现下书房把守严密,无令谁也不能进。

亲卫皱起眉:“可是姑娘那边又……?”

乔诚抹了把脸,说道:“姑娘的病情稳住了,只是族庄这边的东西不齐全,姑娘的身体七日内都不能乘车,缺的药材丹剂我列了单子,得尽快备齐从京里运来。”

“原来是这事儿,”亲卫道,“侯爷已经吩咐一批人快马回京把素日姑娘常用的药和库里最好的药材都取来了,您把单子留下,有什么缺的我立刻再让人去。”

“行。”

段素灵跪坐在地上,谢砚深没有让人强行按住她,她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又重新包扎,脸色因为失血呈现出病态的青白,即便身上没有束缚,此刻她也毫无动武的能力。

进来之前,侯府的婢女给她灌了一碗汤剂,不是毒药,反而补气补血,增益醒神,她尝得出来,熬药用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镇北侯不杀她,反而用心留着她和其他玉氏之人的命。

为的什么,为的谁,无需多言。

“……谢侯,”段素灵抬起头,看向书案后正坐的人,唇角有似有若无的笑,“您想听什么,就问吧。”

谢砚深冷冷眄视而下,缓慢转动扳指,许久:“你不为她辩解么。”

听见他的话,段素灵真正笑起来:“辩解?还在京里的时候,姑娘就说,您已经知道了她的谋划,只不过还没彻底查清,今日您能来得这么快,在这里审我,应该是已经把来龙去脉都大致查清楚了吧?”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谢砚深眯起眼。

段素灵将身子直起一些,盯着他,说道:“谢侯爷,现在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吧。”

谢砚深沉声:“你为何不替她隐瞒?”

福明站在另一侧,也疑虑地看向地上坐着的女人。

在审讯开始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段素灵不肯开口的准备。

玉怜脂的手下有很多忠仆,可段素灵却和那些人都不一样,她是玉怜脂最锋利的尖刀,可以为了她付出一切,就连性命也不在话下,是绝对的硬茬,要想撬开她的口,难于登天。

但没想到,还没有使上手段,段素灵就主动开了口,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甚至十分地配合。

段素灵微微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知道,就算都告诉你,你也不会对姑娘怎么样。”

笃定无疑。

比起今夜伏杀护国公府、强闯族庄,先前的暗中谋算都不算太过惊心了。

即便如此,镇北侯对玉怜脂还是……

“你确实有些值得她为你留下来,”段素灵叹息,“原本她不想离开京城,是我,我知道这一次的冬祭是绝佳的机会,我说了许多伤她心的话,激她和我们一起逃跑。”

“我说,她是因为眷恋侯府的荣华富贵,不舍得你这个情郎,才执意不肯离京远走,说她因为和你两情相悦,把爹娘的尸骨都舍弃了。其实我知道,她只是累了。”丝许哽咽,

“在两江那些奸贼被押入京城的那天,她对我说,其实她一直很想去和父母团聚,那时我才懂得,她早就不想活着了,只不过是大仇未报而已。”

谢砚深瞳中猛然紧缩,倏然站起身,眸中浮出怒意。

段素灵并不畏惧,接着自说自话:“姑娘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了,只有对着最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那日听说她打了你,我就知道,虽然她不肯承认,但她心里,已经有你一地,所以她愿意最后的日子和你在一起。”

抬首,嗤笑一声:“只是当时我不放心,我担心你知道了事情始末之后,可能还是会报复她,担心你会折磨她,担心她在这京里孤立无援,谁让你谢侯威名赫赫,屠尸百万呢,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姑娘想得对,她总是对的。”

谢砚深的脸色极度阴沉,眼中情绪难以分明。

良久,偏首一眼,福明从袖中拿出一个极小的锦盒,走上前。

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脏尘的黄纸,一股细微残留的香味从盒中透出。

福明端着盒中之物递到段素灵眼前,后者甚至不需要看,鼻尖轻动,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没有立刻说话。

福明先开了口:“此物名为神蛇交,乃前朝宫中秘药,前药名伏羲,引药名女娲,盒中的香是伏羲香,中伏羲香者会神智迷乱,寻找身带女娲香的人,赵阿京招认,去岁冬祭庆典那一夜,是你交给了他这样东西,让他趁机下在侯爷的身上。”

“看来那个马夫还是不老实。”段素灵淡然。

谢砚深眼中冰冷:“冬祭那一夜,并非偶然。”

“自然。”段素灵笑道,“姑娘带着我们走到今日这步,没有一回是偶然。”

沉默片刻,谢砚深又问:“那当初梅林里也是?”

然而这一次,段素灵愣了一下:“……什么梅林?”

谢砚深倏地抬眼,紧盯下首之人数秒,而后调转话头:“从头说起吧。”

“若你敢有半句不实,自会有其他人承担后果。”冷睨而下,“其余玉氏之人大多已经自益州西逃,是也不是?”

段素灵脸色骤然大变:“你——”

一旁的福明冷笑一声,补充:“镇西关总兵陈子骞,乃谢氏军昔日旧部,没有侯爷的命令,玉氏之人一个也不可能走出关去,段女医,您还是老实点吧。”

段素灵下颌紧绷,咬牙。

……

冬季的黑夜漫长,圆月已经消失,日光的出现依旧遥遥无期。

马匹已经准备齐全立在主院外,谢砚深从书房出来后,又回了寝屋。

下人们全部退出了屋外,房内很安静,只听得见窗外的雪落,炉鼎银炭火花轻微爆响。

床榻宽阔,柔软厚实,玉怜脂的身子瘦弱,躺在上头,仿佛脱力陷入一片云白。

她的呼吸很弱,眼下青黑,面孔、脖颈,但凡露出来的地方都无比苍白,但她的神情却十分平静,眉心舒展,像是正做着美梦。

谢砚深坐在床边,视线牢牢锁住她的面容,暴烈的怒火从心底烧起,眸中压着的浓黑如同深海未曾掀起的巨浪。

他抬起手,压在她的脖上。

褐色大掌骨节分明,如同一把重锁,将她病白脆弱的颈部完全笼罩于控制之下。

只要他想,可以轻而易举扼断她的脖子,从此以后,世上就再也不会存在这样一个将他的情感玩弄股掌之间,当作筹码百般算计的人。

她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不只是他,而是可以将和她接触的人都拉进局中,加以利用,高眉湘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笑里藏刀,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的言语全是包了毒药的蜜糖,尝的时候很甜,可吃到最后会让你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她是这么的可恨。

谢砚深俯下身,额抵着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的皮肤是那么灼热,而她一如往常的冰凉。

鼻尖紧密贴在一处,唇似有若无轻触,最后,深深埋入她的肩窝,厮磨。

可她又是这么的,可怜。

段素灵像是浸血的嘶哑声音犹在耳边——

“你们都觉得她心狠手辣是不是?觉得她两面三刀是不是?你们懂什么?一个没了双亲,尚未及笄的孤女,要守住一份这么大的家业,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往日的亲朋旧友,几乎一夕之间就全变了脸,根本分不清谁是来帮你,谁又是来害你,那时候,如果不是姑娘杀伐果决,玉氏的家产,连祖传的老宅也留不下来!”

“当年,东家和夫人的尸身在丹阳河里,漂了数日才被打捞起来,带回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姑娘坚持要开棺亲验,就是那晚之后,她开始频频梦魇,甚至严重到几日不能入眠,心疾加重,今夜她吃的那东西,便是我为了她魇症突发调制的以毒攻毒的烈药。”

“谢侯爷,我们方入京时,只是想查清幕后真凶,若不是得知仇人权势滔天,报仇无望,姑娘也不会算计侯府,不会算计到您的身上。只不过,姑娘算准了这么多,却独独没算到您真的会对她动情,她说,事已至此,是她对不住您。”

……

女娘的肌肤带着隐约的酴釄香气,足以钻入亲近者的心肺。

谢砚深抬首,目光摩挲她的面容,许久,为她盖好软被,起身挥开帐幔。

门外,福明已经在候着。

见他出来,立刻上前禀报,压低声音:“侯爷,西南官道那边已经清理干净了,按照您的吩咐,护国公府大小姐任智妤、二少爷任晟的尸身已经带走,庄里人的口绝对封紧。”

“回行宫。”

“是。”

天将明,禁军黑潮卷浪般飞涌而出,行宫方圆三十里内全部戒严,任何人不得出禁。

禁军统领亲率精兵疾马回京,京畿大营军兵尽出,把守要道。

与此同时,追缉护国公府任氏兄妹的海捕文书加急递至各州府。

如遇之抵抗,可先斩后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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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恨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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