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海森敛下眸，蝶翼般的睫上沐着柔柔的月光。在这过分温柔的月下，冷硬无情的人似乎也被掩抹上柔软。
“……”待清醒后，荧略有些迟疑，但很快，她毫不犹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待对方开口，她先道谢：“谢谢。”
她抽回手的速度非常快。艾尔海森看着她，缓缓开口，“我想，在道谢之前，你或许更应该先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面对他仿佛具有实质穿透力的眼神，荧移开了眼神。
“大半夜的，你俩在外面干嘛呢？”来人一头耀眼璀璨的金发，夜中微闪着灼灼微光。深黑夜色中，他身着的白衬衫更显主人腰肢的纤瘦。卡维插.进荧和艾尔海森之中，面上是纯然的疑惑。
见两人都没开口的意思，他自顾自说下去，“天这么黑了，还不回家睡觉吗？”
荧有理由认为他是在催促艾尔海森回家，毕竟他们住在一起。她顺势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
刚要迈开腿逃离现场，荧就被卡维拉住，“哎哎哎，别这么着急嘛。”
“天都这么黑了——”他大概是对荧独身离开表示担忧。但很快，他就反驳了自己莫名其妙又来势汹汹的担忧，荧是谁？大名鼎鼎如雷贯耳旅行者，上打魔神下揍愚人众，所到之处尽是崇拜畏惧。
如果说她需要被人担忧安全的话，那提瓦特的人简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只怕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就挂了。
荧礼貌地看回卡维，“没事的。”
场面似乎就要这么停滞下去，艾尔海森终于出声：“你吃晚餐了吗？”
卡维面露无语，都几点了谁还能没吃晚饭，什么鬼话。他正想嘲讽几句，却看见眼前金发少女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的姿态实在认真。似乎对待何人何事，她总是一副认真的模样，给足对方尊重，但同时也无声却庄重地在自己与他人间隔上难以越过的沟壑。
那沟壑也许是一堵密不透风的玻璃，只见她音容笑貌，却难以靠近。又也许是一层看似浅薄实际无穷无尽的云雾，她不自知地身处天空，自顾自斩断了一切能靠近她的途径。
而荧只是觉得艾尔海森过于聪慧，她撒谎没有用，所以选择了诚实相告。
艾尔海森嗯了一声，淡淡开口，“既然如此，请你吃一顿。”
他的言语姿态过于自然，以至于荧和卡维都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都点了点头。
“——等等？？你在说什么？！？”卡维反应过来，大吃一惊，他瞪大了红宝石般的双眼，于是它们流转的光愈发明艳。
荧却知道他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在提醒她她还没有回答问题。
她看向艾尔海森，摇了摇头，“不用了。”
艾尔海森挑眉。卡维则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用力摇了摇头，“这么晚了，如果要吃晚饭的话，还不如回家吃。”
“要不你来我们那吃一顿？”
卡维把艾尔海森想说的都说了。而这也是他想要的效果。
荧仍要拒绝，但因卡维过于坚持，她只好答应。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造访艾尔海森的家了，但荧仍觉得陌生——毕竟她没怎么认真观察过布置，而最重要的是这次派蒙不在她身边。
“想吃什么？”卡维坐在荧对面，随着他的话语，他发中黄金镶红绿的耳坠轻晃，在客厅中心的灯下折射出美丽夺目的光。
艾尔海森则全身倚靠在沙发里，依旧万年不变的二郎腿。
卡维有些不爽地扫他一眼，“随便点——反正是这家伙负责。”
艾尔海森双手环胸，“只能吃的程度。”
荧：……
事到如今，她也没法再说出拒绝的话。她给出了完美答案：“我都可以。”
艾尔海森点头表示了解，然后起身离开了客厅。
“哎！别忘了我也要一份！”卡维急忙补充。
客厅中只余荧和卡维面面相觑。严格意义上，是卡维一直在观察荧，而荧则是开始神游于世界之外。
他的视线过于直接，荧回神过来后实在无法无视。
“……怎么了吗？”
“啊——没事，”卡维收回视线，爽朗地笑了笑，“有些好奇而已。”
他凑近荧，声线放低，双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艾尔海森大半夜在外面干什么呢？”
“讨论下目前教令院某些欠债学者的处理问题而已。”艾尔海森端着两盘木盘走来，其上置着平平无奇的炒饭。
他把炒饭放下，阻断了卡维想继续靠近荧的行为。
“哎哎哎？我的份呢？”
“没做。”艾尔海森把饭推到荧面前，然后落座。
“什么？不是，你也太过分了吧！？”卡维瞪大眼睛。
“你没吃晚饭？”艾尔海森慢条斯理地拿起勺子。
卡维彻底无言。他承认他就是想趁荧这个客人在劳累一下艾尔海森——结果他是完全没把荧当外人啊，恶劣的本性完全都不掩盖一下的吗。
艾尔海森这么做不就是明晃晃地让他离开吗。
他怒气冲冲，又有些好奇荧的反应——
少女垂眸，拿起勺子，用手把鬓发别到耳后。她意识到他的眼神，看了过去，“怎么了吗？”
“你很饿吗？”
“不、不、——我还挺饱的。”卡维愣了愣，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扭开了头。
好吧，早该知道能被艾尔海森邀请进家的人估计早知道他的本性了。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有些失落。
不过，就如同多彩艳丽的极乐鸟仿佛永远卖弄着婉转的歌喉般，他也很难有太多沉郁的情绪。他深深看了艾尔海森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艾尔海森用餐也如其人，带着严谨的态度，兼具叫人赏心悦目的美观。
荧并没有吃饭的心思。她迅速解决了那一盘外表平平无奇味道也平平无奇的炒饭。
“怎么样？”他也放下了饭勺，扭了扭手腕。
荧明白她不用回答。下一秒，几乎是连着，艾尔海森就继续道，“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这对话简直是梦中荧对他的翻版。虽然早就知道做梦者醒来后必定会记得梦的内容，但果然，她还是不想面对。
尤其是像艾尔海森这样的。目前为止，只有他颇有兴趣地想要一探究竟。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是梦的？”荧没有选择立马回答。相反，她抛出了在梦中并未得到解答的问题。
实际上已经得到了解答，不过那时梦已经濒于破碎，她并没有听清艾尔海森在说些什么。
出乎意料，艾尔海森没有迟疑，给出了答案：“刚开始。”
“见到你的时候，”他补充，“没有人能做到在别人眼中永远泛着光，更何况，我确定那不是我主观臆想。”
然后，他静静看着荧，如梦中那天真又过于聪颖的孩童——你看，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是不是该回答我的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开始倒退。绿藤退枯、又恢绿，萤火燃起、很快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灰绿发色的青年似乎与那个仍拥有着纯透双眸的孩子重叠。他好奇又倔强地看着她，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天真与倨傲的矜持。
他的眼神平静，以埋藏着的浓郁的好奇为脊梁，支撑着那穿透力极强的平直的视线。
“一个……”
“嗯，我想我懂了。”他打断了荧，自顾自笑了笑。
荧：……
很好，又是梦中场景的重演。真不愧是天才艾尔海森，记忆力超群，梦里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荧难得陷入深深的无语之中。
“别误会，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他起身，叠起两份木盘，单手端着离开了客厅。
“我只是觉得，与其让你告诉我，不如我自己探究更有趣。”艾尔海森很快回到荧的视线之中，他倚靠着门槛，劲瘦有力的臂膀上是斜披的凌冽披风，“不是吗？”
荧不想再次重演梦中场景——按梦中发展，接下来她该说‘你会的’。
她起身，走近他，“盘子洗了吗？”
艾尔海森明显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双手环胸，“没有。”
“嗯。那我去洗吧。”荧顺势进入厨房，与他擦肩而过。
艾尔海森没有回头，他径直走到客厅，又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随意拿了一本书翻看。
好吧。他的确很好奇。一直都是。
卡维恰好从自己房间出来，他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金发，“聊完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艾尔海森，“你怎么看上去心情还不错啊？”
“哦。看到你忍不住想笑而已。”艾尔海森低头翻书。
“嘁，真不知道别人怎么忍受你这种性子的，”卡维翻了个白眼，大力坐在他旁边。
“我说，你怎么跟旅行者混熟的？”
艾尔海森抬头看向他，“怎么？”
卡维扭开了头，“我可没偷听你们讲话。只不过有些好奇。”
“好奇？”艾尔海森合上书，把书随意放在一旁，“为什么？”
真是稀奇了，艾尔海森还会对他提问题。“呃，我的意思是……我对旅行者好奇。”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迟疑。
“是吗？”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你想和她交朋友？”
卡维皱了皱眉，“怎么在你嘴里还能出现‘交朋友’这三个字？而且我怎么觉得，这话从你口里出来，像是带着不好的意思。”
“哦。你想多了，”艾尔海森起身，他看了一眼站在厨房面壁思过的荧，“还不回去吗？或者你想在我这住？我建议不要。”
荧不是很想出来。因为出来等于陷入尴尬之中。
毕竟厨房和客厅隔音并不好，所以，刚刚卡维说了什么她全听到了。
卡维一下从沙发上跳起，迟疑地转头看向那命中注定之地——
荧沉默着走出。她的金发不同于他耀眼到刺目的金发，而如温暖遥远的太阳，温暖到触手可及，又遥远到难以拥住。
厨房与客厅的灯色并不统一，所以她的身上染着两张相斥又逐渐相融的光，身姿边廓都在浮尘中模糊带光。
她抬眼看向他，眼神像是一汪清澈透亮的泉，其中掺杂了细微到难以发现的泥沙。
该死的艾尔海森，果然这里的装修他不敢苟同——不，简直是厌恶！！
假期假期何日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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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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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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