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蔓延。卡维甚至感觉能呼吸到自己的尴尬，从他体内源源不断涌出又旋转着升空的尴尬，几乎已经漫成了一片雾。
荧低着头默坐沙发，不过她并非是为刚刚不小心听到卡维类似“好奇她”“可能想和她交朋友”而尴尬——她没有不好意思的理由，只不过大概是对卡维有点小愧疚，但这微弱的情绪也很快随停滞的气氛而散去。
不知道派蒙睡觉了没有，不会又在床上流口水吧……
艾尔海森观察着对面天才建筑师的神情，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静坐在中间沙发的客人。他很快移开了视线，并无一丝解围的意思。
好在荧的理智终究还是会从茫茫神游中抽出，她看了看挂钟，又看了看右边金发青年沉闷郁郁的脸色，虽有纠结，但还是起身平缓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不该耽误你们太久。”
卡维瞪大了眼睛，他一下起身，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青年原本郁郁的神情转变成了空白茫然，转瞬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如果不是荧刚好在看着他，也不会注意到他转瞬即逝的寞意。
而且，细看能看出他并非已经平复心情变得平静，这实际只是遮掩情绪的一种表现。
荧顿了顿，“我……”
卡维也开口，“你……”
这是一个美妙的偶然，至少让卡维的眉眼染上惊讶，变得生动鲜活起来。原本凝固的气氛也随之流动起来，不再如先前般折磨人心。
荧没想那么多，她对卡维笑笑，继续自己的话，“……我其实也对你挺好奇的。”
实际上她能说得更好。但实际上这种话对她而言开口并不轻松。但是卡维的落寞实在太明显了。
万幸，卡维不愧是天才。他一下自动补完了荧的后半句，理解了她的意思。他露出了笑容，洋溢着炎日烈光，熠熠生辉的笑容。
“是吗？——我必须得承认这是事实，”金发的艳鸟自然而然流露出矜贵又傲气的光彩，“既然如此的话，你下次要不要来……”
“两位，演话剧的话请出门不送，”艾尔海森合上了手中自他们起身后就并未翻页的书，“时针已经要走到新的一天了，没有时间观念的话我不介意把钟表拿下来给你们好好看看。”
“呃——竟然这么晚了！哎真是糟糕！！”三点……！！卡维看着仍在缓慢行走的秒针，近乎懊恼。
卡维着急：“我送你走吧？或者、啊啊啊总之现在太晚了，真的不好意思！！”
荧沉默了。她果然不是注重时间观念的人，除非有特殊情况。“没事，我自己走。”
不过卡维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主要是荧也不知道回哪去。她不确定派蒙是回尘歌壶了还是就睡在须弥她们租住的小公寓里。
一般遇上这种情况她可能外出砍砍矿打打怪就这么通宵了，毕竟困也不是很困，睡也不是很想睡。
“卡维，”艾尔海森叫住激动的室友，“你不用睡觉？”
卡维正想开口怼回去，但原本激动的情绪因艾尔海森的话一下子冷却下来——他明白他的意思。
世人总说天才共通，却不管天才们怎么想。不过或许，事实便是如此，即使艾尔海森与卡维如互为相反数的坐标，极端不同，但又存在必然的共性。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写在他们之中只让人无法理解，甚至想要痛斥臭骂几句。但他们无法否认，在某几刻，他们的思想趋于平行、甚至重合。
卡维从自顾自的情绪抽离，看见的便是荧纠结沉默的神情。
“……那我就不送了？”可能是担心荧愧疚，他又补充一句，“突然想起我还有图稿没画完呢……真是抱歉。”
荧点头，却没说什么。她转身离开了，直到公寓正门被推开，她的身影融入了黑暗。
艾尔海森和卡维都没有讲话。他们沉默着看着她离去。门被轻轻关上，可以想象关门的人温柔的动作。
艾尔海森又拿起了那本书，走向自己的房间。
卡维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在沙发上干坐了一会，也回了房间。
真好……就像她和哥哥一样。荧漫步在寂静的原野中，虫鸣细长，草随风摆动扫过她的长靴。
她伸长双臂，重重呼吸了这个寂静的长夜的气息。
“你在干嘛，蠢死了。”高处传来人声，荧根据声音方位向右边的树梢看去，紫发少年出乎意料地没戴着那绮丽秀雅的圆笠，浓重的夜本就偏深的紫趋向黑，与这长夜相融。
荧注意到他肩上甚至停着一只天青色的小雀，见她来了也不怕，大胆地在少年肩上蹦跳。
“它不用睡觉吗？”荧收回了伸展的双臂，近乎幽默地问道。
散兵没有回答，他哼了一声，用堪称温柔的动作挥去小雀，从树梢上一跃而下，他身上琉璃蓝的衣袖随之晃动，在夜里划出奇异的色彩。
他靠近了荧，然后在她面前站定，戴上了拿在手上的圆笠。
“你不用睡觉吗？”他凑近少女的脸，问道。
荧的呼吸没有因他突然的靠近而混乱，她摇了摇头，“不用。”
她又看向了远在天边的弯月，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天空，似乎这样就能回到远在世界之外的故乡。
她的白裙在黑夜中太过显眼明亮，月亮散发的微光怎能跟耀目的炽光争艳，甚至那炽光还散发着热意，带着晨花盛开时的露、冰水活化后的暖。
散兵没有嘲讽什么。夜太安静了，他听得到一切，悄悄地、沉默地、又如此明显。
“看够了的话就回去睡觉，”他拉起荧的手臂，“我困了。”
他没有管身后少女的反应，一路无言、畅通无阻、自顾自地把她带到了自己暂住的地方。
只是暂住的地方，还算不上家。
“愣着干嘛，进来。”散兵站在玄关，语气不虞。
下一秒，他盛放着青莲的瞳不受控制地放大。他这时比任何一次都清楚，他不再是过去的人偶了。
他的胸腔之中似乎寄生了蝴蝶，要轰隆作响争先恐后地飞出来。
因为荧笑了。只是普通的笑而已，平平无奇。
她只是弯了弯金瞳，于是细碎的浅光要点点流洒出来而已。
“……”散兵一把把荧拉向他，另一只手合上了大门。
“客房在左边，你不用我亲自带你去吧？”
荧摇了摇头，她现在对散兵突如其来的动作适应良好，“不过我觉得我很精神，睡不着。”
散兵：“随便你，我睡了。我的房间在你右边。”
荧看着他大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叩一声关上房门。
她歪了歪头，环顾四周——找本书看？不过没经他同意她还是不这么做了。
下一秒，散兵的房门一下又打开。他沉着脸走过来，却又注意到她刚刚关注的地方。
“你感兴趣？”
荧：“只是不想睡觉。”
“……随便你。想看的话自己拿。”
荧以为散兵这下要彻底回房间睡觉了。不过他却径直从书柜中抽出一本书，坐到了她旁边。
他将身子靠到了沙发上，看样子是要沉浸在书中世界了。
等荧也拿了一本书看并学着他靠在沙发上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反应过来，散兵的行为好奇怪，是让人吃惊的程度。
可惜的是在场没有人是严格意义上的正常人，没有让人吃惊的机会。荧没有惊讶，她也只是随便想想又认真看起了书。
＊＊
“叩叩、”规律的敲门声。散兵从书中抬头，眯眼看向挂表。
大清早的，谁会来找他？
他看向荧，她依旧一副专心致志沉浸式阅读的样子，反正比他刚刚认真多了。脸色正常，眼下依旧白皙，唇色并未泛白——通宵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也就一晚，能有什么影响。
不过可能饿了。
他起身，拉开公寓木门，低头。
“早上好，”白发的幼神歪了歪头，“今天我来拜访一下你，可以吗？”
“不过，你似乎有其他客人呢。”
散兵抽了抽嘴角，“你是来提醒我今天还有课的吧。”
“确实呢。”纳西妲笑了笑。
没有人会因为她稚嫩的外表而轻视她。她给人感觉如一位年长的智者，又或是循循善诱的长辈，但最重要的是，她近乎慈柔的神性，已经掩盖了她外表的一切，只余高天之神的音声。
散兵：“进来吧。”
荧早察觉散兵起身去开门了，对于来者何人，她其实也早有猜测。
毕竟能让散兵愿意请入门的也没几个人吧，或者应该是没人只有神吧。
“荧？”小草神几乎是一瞬露出了笑容，“虽然早猜到了是你，不过当答案揭晓时结局确定，就像眼见水波之中真实圆月的倒影，果然还是很惊喜呢。”
“真是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荧也笑了：“当然。你呢？会不会比之前更忙了？”
纳西妲摇了摇头，白发扎成的单马尾也随之摇摆，尾部的翠绿生机勃勃。虽然她是神明，但幼童的外表让她做起什么事来都颇显可爱，“不会。那些只是我应该做的。日月升落，花开叶落，万物都有其职责，我也只是在遵循自己的责任而行罢了，怎么会忙呢？”
她淡绿的眼睛盘扎着枝繁叶茂，温柔地注视着她的旅者，“不吃早餐的话，不要紧吗？”
散兵默默看着她们温情的对话，然后无声地走向了厨房。
纳西妲走向荧，坐在她身旁，荧可以看到她耳边的小叶子一颤一颤，“啊，果然是个温柔的孩子呢。”
荧：“什么？”
纳西妲却并未解释，她此时柔软的笑容显得有些神秘，“你不好奇我怎么猜到你没吃早餐的吗？”
荧成功被转移话题：“为什么？”
纳西妲：“因为我每次这个时间来，他也都还没吃早餐呢。”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小草神笑笑，“海洋容纳溪流，山川笼抱小草。荧，你是这样的人呢。”
她突然用力抱了抱荧，“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对自己绷太紧了。即使是太阳，也会有燃尽的一天。”她从荧的身上嗅到了沉重的情绪残留的痕迹，就像车辙在草地之上，被时间掩盖但也终究留下影响。
荧忍不住抚了抚她的头发，“好的。我知道了。”
“啊，你期待他的手艺吗？”纳西妲脸色有些泛红，松开手后摸了摸自己刚刚被荧摸的地方。
“……其实之前尝过。”
“嗯？啊，有点小小的出乎意料呢。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啊。”
五一嘿嘿！！！！
星穹还挺好玩的，我还以为我接受不了回合制的，结果今天玩了一下感觉原神都懒得上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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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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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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