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遥没有解释自己发呆的原因，让她这么以为也好。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今日大寒，四季轮转从此结束，也从此开始。
扶遥接到闻灼的电话，那边吵吵闹闹：“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已经回去了。”扶遥呼出一口冷气，另一只手放进口袋。
电话那头的吵闹小了一点，应该是闻灼关门出来了：“不是说了我接你吗？”
扶遥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算了。”扶遥这才听出来他语气中酒意颇浓，“晚上我再回去。”
电话挂断，扶遥平静地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几步，她忽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写一个地址。
扶遥看了一眼来信号码，然后打车前往那个地方。
诸如此类随叫随到的事，扶遥之前做过不少次。
有时是为了给闻灼送文件，有时是为了把闻灼从他朋友手里接回来，有时就是闻灼单纯手误，让她白跑一趟。
到达一处酒吧外，即使按道理这地方闻灼从不踏足，但扶遥面色如常，向门口服务员告知了来意。
服务员并没有通报，而是直接侧身让路。
既然已经交代过，扶遥便直接往包厢里走。
这里隔音效果一般，路过别的包厢时，扶遥都能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癫狂笑声。
她皱皱眉，不明白闻灼为什么要来这里。
到达门外，扶遥准备伸手敲门。
“小闻总，我说您都抱得美人归了，怎么还不快活啊？”
这人扶遥认得，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
另一人立马故作神秘拍拍他的肩：“这你就不懂了吧，小闻总家里还养着一个呢，这么多年，不好好打发走，以后有的麻烦。”
包厢里哄堂大笑，扶遥的手也放了下来。
“你们少胡说八道。”闻灼喝了不少，呼吸都沉重许多。
“什么叫我们胡说八道。”那人放了酒杯坐到闻灼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你就说吧，当初你跟我们是不是说的就把那人当替代品？”
包厢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而话题中心的两人都沉默下来。
“小闻总？你怎么不说话？”那人和其他人对视一眼，然后哄堂大笑，“小闻总，你不会舍不得那替代品，喜欢上了吧？”
众人连连大笑：“不会吧，小闻总？”
“有了江大小姐，她还能入你的眼？”
“没有。”这次闻灼出了声，扶遥听见酒杯放在桌子上，传来清脆的玻璃磕碰声。
“没有什么？什么没有？”那人不依不饶。
“我没有喜欢她。”闻灼沉静低哑的声音在一众吵闹里格外明显。
包厢里安静片刻，然后爆出一阵欢呼鼓掌声：“我就说嘛，小闻总喜欢江大小姐这么多年，怎么会移情别恋。”
“小闻总，准备给那人多少钱封口啊？”
“都订婚了，那人也能带来看看了吧？小闻总，什么时候带出来？”
“小闻总……”
“小闻总……”
闻灼却在一声声欢笑中沉默下来，他抖着手想拿起桌上的酒杯，却突然听见门外似乎响起一声：“小姐，请问您在这找哪位？”
几乎是一瞬间，即使那位“小姐”没有说话，闻灼还是骤然手一抖，酒杯砸碎在地上。
包厢内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闻灼疯了一样往门外冲。
包厢门被撞得发出吱呀声响，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良久才有一个人指了指沙发上的东西：“他手机忘拿了。”
酒吧的路弯弯绕绕，闻灼扶着墙歪歪倒倒终于来到大门口，在看见门外那人的身影后瞬间酒醒。
“扶遥。”闻灼冲上前握住她的胳膊。
他不确定扶遥听到了多少，闻灼紧张地咽了咽，然后问：“你怎么来了？”
扶遥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那条短信，被抓住的手暗中使劲，却没能挣脱。
闻灼终于想起，打完电话回包厢时，有人拿他的手机摆弄了一会，他没设防被人抓住了手，想必这条消息就是那个时候发出去的。
“你，你听我解释，我，我不是……”闻灼语气慌乱，语句混乱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我听你解释。”扶遥微笑看着他。
如此坦诚的对话倒让闻灼一愣，他不由得松开手，扶遥也得以抽回手。
“那消息不是我发的，我不知道。”闻灼低着头皱眉语速飞快，“他们家是登华的合作方，我必须要先比我爸拿到手，才有能力和我爸抗衡——”
说到这，闻灼顿了顿，他突然担心，如果扶遥问为什么要和父亲抗衡，他要怎么回答。
因为不想受制于人，还是不想联姻？
但他抬起头，发现扶遥依然那副微笑表情，但眼里波澜不惊时，他终于感觉有一股不甘从心里升了上来。
闻灼把扶遥带到墙角，然后抓住她的双肩，迫使她凑近，然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为什么这副表情？”
扶遥无辜地眨了眨眼：“什么表情？”
在门外听到闻灼的话时，即使已经千疮百孔，但心还是会忍不住抽动一下。
所以在服务员出声时，她下意识就想离开。
但现在看见闻灼的脸，她突然就不觉得心痛了。
闻灼不明白，扶遥之前不是对自己的一点一滴都放在心上，怎么会在听到刚刚那些话之后无动于衷。
还是说再往前，知道订婚消息的时候就没有什么反应了？
闻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令他恐慌的念头。
“我现在很累，我能回去吗？”扶遥轻轻将他的双手从自己肩上拿下去。
闻灼盯着她不说话。
扶遥叹了口气：“我会别墅等你，你别喝这么多酒了。”
闻灼立即想拿出手机：“我给管家打电话，他来接你。”
“不用了。”扶遥压住了他左摸右摸的手，“我自己回去。”
扶遥还是笑着的，只是闻灼觉得她的笑让自己心惊胆战，若即若离地让人抓不住。
最后闻灼匆匆结束了这次聚会，到家后发现扶遥睡在床上才松了一口气。
他瘫倒在沙发上，不明白自己突然这样敏感是为什么。
电话又响起来，公司里有事要处理。
没有准备解酒汤，闻灼草草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拿了外套就去了公司。离开前不忘交代管家，盯好扶遥的动向。
大门关上，扶遥慢慢睁开了眼睛。
折腾了一天，又在酒吧闻到浓浓酒味，回来路上她就有些不舒服。现在躺了一会儿，更是觉得胃里翻涌。
她下床想找胃药，但下床的腿都在抖。
最后失去意识的那几秒，扶遥勉强拨通120，刚交代位置，就彻底晕了过去。
管家赶到时，已是人去楼空。
接到管家电话时，闻灼正被会议拖得脱不开身。他让管家不管是调监控还是定位手机，先把人找到再说。
扶遥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三天。
她刚醒来，眼睛转动还有些僵硬，但能感觉到身边有人忙前忙后。
她刚试着动了动，那人就感觉到，高兴地趴在床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乔爽瞪大眼睛，难掩眼中倦意。
“你怎么在这？”扶遥哑着嗓子开口。
乔爽端来水：“之前在这医院我留过电话，前几天你一送来，医院找不到亲属，就给我打了电话，我心想大半夜的，以为你出什么事，就请假赶过来了。”
扶遥端着水抿了一口，却不敢再看乔爽。
乔爽这时也想起来前几天两人的争吵，她仰着头，双手环胸也故意不看扶遥：“那件事咱们还没吵出结果呢，我可没原谅你。”
“对不起。”扶遥忽然道，乔爽一愣，从前两人交流不合时也会道歉，但她没想过这次扶遥语气如此诚恳。
“处理完一些事，我就离开了。”
离开？乔爽低头看她。
“之前是我一厢情愿。”扶遥抬头盯着天花板出神，“我做了很多错事，以后不会了。”
管家把扶遥在医院的消息发过来时，闻灼刚结束几个连轴转的会议。
“半夜送到医院？”闻灼看到消息时还有些不敢相信，紧接着他想到扶遥频发的胃痛，便立即让管家去查扶遥进医院的原因。
“所以你是想……伪造病历？”
难得是个好天气，扶遥和乔爽站在病房阳台感受太阳温度。
“也不算伪造吧，只是把病情写严重点。”扶遥看向手里改好的假病单。
乔爽喝了一口热水，职业习惯让她有些放不下心。
“你不是也知道吗，我的胃病好好养，不是大问题。”扶遥把假病历放好，抬起头看向暖和但不刺眼的太阳，“这是最能完全摆脱他的办法。”
“那你之后……岂不是不能回到这里了。”乔爽小心翼翼地问，“你在这里打拼的事业也能放下？”
“事业嘛，有能力哪里都能做出来。”扶遥一手撑着下巴，看着楼下三三两两出来晒太阳的病人，“回不回来的，不知道要多少年了，到时候他估计都有孩子了。”
见扶遥还有心思开玩笑，乔爽叹气：“你真的能放下他？”
从高中，到现在，追着他一路跌跌撞撞走了数年，突然放手，就像是在心上撕道口子。
扶遥笑了笑：“高中时候，每个第六节课下课，我都要去卫生间，是为了能路过他的教室外面。”
“到了夏天，那个时间总有阳光刚好照到他桌子上，再映到他脸上。”
乔爽想起那年扶遥古怪又固执的习惯。
“越长大我越发现，其实我的喜欢没那么纯粹，我只是喜欢那个时候、那个年纪的闻灼。”
扶遥望向远处，陷入回忆出神。
乔爽小声问了句：“那现在？”
“从前即使他再怎么对我，我还是狠不下心离开，我担心一旦离开就会永远见不到，我担心这么多年付诸东流。”扶遥回头笑了笑，是乔爽自毕业之后第一次见到她如此释怀的笑，“我想过为什么我会这么难以舍弃。”
“我放不下的不是他，是我的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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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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