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平安医院内同样乌云笼罩。
院长办公室里,茶几上摆着的五只茶杯碎了三个,剩下两个,此刻被护士长护在怀里,逃过一劫。
“李成,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接私活!”院长陶征指着昨晚被时玉陵请去给叶秋安抽血的男医生破口大骂,“你干腻了是不是,平安医院装不下你了是不是!我有没有说过,所有医生,包括护士,除非叶秋安本人打电话,谁也不能踏进叶家半步?!”
“哈,这下可好,差点闹出人命!”
陶征气得想再砸一个杯子,转眼发现杯子在护士长手里,也不能直接去抢,干脆把茶几上的茶壶碎了,正巧就碎在李成的脚边。
李成吓的一哆嗦,往旁边躲了半步,不敢说话。
“你还敢躲?”陶征叉起腰,滚圆的啤酒肚跟着昂首挺胸,“你还好意思躲?”
“李成啊李成,你叫李成干什么呢?你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行了行了,老爷子。”护士长见陶征越骂越上头,即将上升人格侮辱,她连忙搁下手中的小茶杯,出来调停,“李医生刚来不久,只知道医院对叶小姐开通了VIP通道,但对其中详情知道不多,您跟他大动肝火个什么劲。”
“谁能想到抽个血会变成这样?”护士长朝李成使了个眼色,李成当即九十度鞠躬大喊院长对不起。
“叶小姐她母亲找我的时候,就说叶小姐身体不舒服,没法来医院检查……我,她开那么高价,我鬼迷心窍了,才过去的……我也没想到叶小姐不知情,陶院长,我真的知道错了……”
“滚!”陶征找到机会碎了剩下两个茶杯。
至此,全军覆没。
护士长肉疼地闭闭眼,催促李成赶紧出去看诊。
“院长,叶小姐还在病房等您呢。”
“……”陶征变了变脸色,呼吸平缓下来,“她那只右手,还能画画吗?”
“让专家检查过了。”护士长说,“积极做康复锻炼的话,还是能画的,只是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活动自如。”
“叶小姐这一下够狠的,听说手术做了好几个小时,右腕部肌腱断了2根,桡动静脉损伤,桡神经和正中神经损伤,送去市医院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失血性休克……”护士长摇摇头,“好好的人,怎么就能给逼到这个份上呢?也太想不开了。”
“你问我?”陶征冷哼一声,走之前还不忘摔门以示怒气之盛,“问时玉陵去!一天到晚脑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家里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硬是要给人逼死!”
“唉,年纪这么大了火气还那么旺……”护士长无奈地叫来保洁收拾院长办公室的一片狼藉,为不幸牺牲的紫砂茶壶感到惋惜——这套茶具刚添置不到两个月,是院长的儿子买来孝敬的。
病房内,尽管陶征很努力地做出一副不生气的平和脸,可在看见陈堔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沉住气,脸色阴沉,要不是叶秋安在,陈堔怀疑这位陶院长会毫无犹豫的把他拎起来丢出去。
陶征也的确这样做了,只不过他没有动手,而是动口:“出去,小安身体虚弱,要静养!”
陈堔当即放下从家中带来的几包衣物,从容地走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陶叔。”叶秋安失笑,“他是无辜的。”
“他无辜?”陶征瞪大了眼睛,“你怀孕是一个人能怀上的?”
“早在你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当着他和时玉陵的面说过,你身体不好,底子差,不适合要孩子?”
“结果倒好!”
“还有你,小安。”陶征虽然对叶秋安不敢说重话,但该说教的时候还得说教,“你是当陶叔死了,没人给你撑着了是怎么着,自杀的事儿你也敢干!”
“你妈到底对你做什么了,能让你去死?”
“往血管上扎的时候,你就没想过陶叔,没想过你婶儿,她拿你当半个女儿看,你就不想想她会有多伤心?”
“对不起。”叶秋安嗫嚅着,眼泪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手上还打着石膏,看着惹人心疼。
“小安,别跟我说对不起。”陶征将手纸递过去,“你出生的时候是难产,生下来浑身青紫,马不停蹄地就送进了保温箱。那天晚上你爸给你取名叫秋安,希望你今后平安顺遂。”
“你自己也争气,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都被你扛过去了……我说你好不容易长这么大,怎么这会子作践起自己的命了?”
“命是你自己的,你得跟你自己说对不起。”
叶秋安沉默着,她从来没跟自己说过对不起。
她诚惶诚恐地对不起所有人,到最后,连自己也对不起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对得起”自己。
陶征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仅没朝他预期的影响发展,反而加深了叶秋安的负罪感,他继续道:“陶叔还在呢,有什么想不开的?”
“没有……”叶秋安的眼泪到底没掉下来,那张纸没能派上用场,“没有,我也不是真的想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少糊弄我。”陶征仿佛要把叶秋安看穿,“你的行为是受你的意志驱使的,不存在你不受控制地去自杀,你说你不知道,那是你在逃避,你不想知道,你假装不知道,但其实你知道,你不愿意面对……小安,你不相信我,是不是?”
“……”叶秋安不说话。
陶征见她不开口,便叹气:“小安,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我以为我算得上你半个爹,但现在我才发现,你有太多秘密不肯说出来,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
“你们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心思深,都当我们这些老的好糊弄。”陶征说,“兴望瞒着我离婚,你呢,你又瞒着我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你有渴肤症,从来不和人接触,受不了别人碰你,就连黄家丫头都只能简单、短暂地触碰,你告诉我,陈堔,他是怎么让你克服心理障碍的?”
“打进门的时候,你说陈堔‘无辜’,你用‘无辜’这个词把陈堔摘出去,那不无辜的人是谁?除了你妈我想不到别人。”
“还有你这个手,你扎哪儿不好你扎右手?”陶征越说越气,指着叶秋安打石膏的手直瞪眼,嘲讽道,“那时候不是为了去巴黎学画画跟你妈抗争,宁愿在雨里跪一夜吗?”
“……”叶秋安被问的发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陶征有意打破砂锅问到底,干脆坐在叶秋安病床前,大有不问清楚绝不离开之势:“你妈到底干嘛了?”
“没有,不是她。”
“那是陈堔强迫你了?”陶征拿出手机,“我马上给黄秋瑶打电话……”
“哎,不是不是,陈堔没强迫我。”
“那你是自愿的?你渴肤症好了?”陶征没把手机放回兜,眼见着又要给谁打电话,“那我找筱卉过来看看。”
“别,别麻烦婶婶。”叶秋安没办法,开始瞎编,“我那天,睡着了,然后,陈堔,嗯,他喝多了。”
“叶秋安。”陶征有些生气,“喝多了没有那方面能力,陈堔趁人之危,我还是要报警的!”
“而且,你睡眠从来就浅。你睡着的时候没感觉?”
“不是不是,呃,我那天睡得比较熟,我……”
陶征打量她:“睡得熟,你吃安眠药了?”
叶秋安点点头:“嗯。”
陶征问:“怎么没到我这里开?”
叶秋安:“不想麻烦您。”
“哦,不想麻烦我。”陶征又问,“那你去哪家医院开的?”
“就市医院。”
“行,那我马上给市医院院长打个电话问问。”陶征再次翻起通讯录,吓得叶秋安倒吸一口凉气,发起咳嗽,“咳……咳咳咳……陶叔,叔,咳……别打,不用打。”
“哦,看来不是市医院。”陶征将手机揣回兜,忽然笑起来,“小安,我问你,这个安眠药是你妈下的,还是陈堔下的?”
“???”叶秋安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咳嗽,她没想到陶征的脑回路能拐个山路十八弯,一拐就拐到正路上去,她完全招架不住。
“那就是你妈。”猜到正确答案的陶征冷哼一声,“小丫头片子还敢跟我撒谎,也不看看你吃了几年的盐,我吃了几年的米!”
“宁愿跟我绕那么多弯,死活也不肯撒谎说是因为和陈堔处出感情,水到渠成。你又从来不擅长说谎,编瞎话都贴着真话编,我能猜不到?”
叶秋安无力地看着陶征再次掏出手机拨打黄秋瑶的电话,接通后他老人家第一句就是:“喂,110吗,我要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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