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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担心

叶秋安没想到,距离陶征打完电话不过十分钟,黄秋瑶就带着一大帮人冲进了病房。

“从市局开车过来少说也要二十分钟啊?”叶秋安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队伍,竟然连林子山也出现在这里。

林子山和叶秋安对上视线,本想说明来意,但无奈于某位黄姓队长一进病房便从头发丝开始对叶秋安进行细致的检查,他不敢贸然开口破坏氛围,只得笑笑,指了指同样愣住的大肚子院长,然后便示意手下将陶征请出了病房私聊。

叶秋安心知这是要找陶叔询问父亲的案子,才将视线又转向不明所以、小心翼翼踏进病房的陈堔,原来他一直守在病房门口没有走,陡然来一大帮警察,倒是把他吓得不轻,这会儿贴着墙壁弱弱道:“安安……”

“嗯?”黄秋瑶听见陈堔的声音,一边捧着叶秋安的伤处,一边不满地回过头看着陈堔。

黄秋瑶从警多年,眼风扫过去的当刻,陈堔立即不吭声了。

“安安,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黄秋瑶转过头,虽然是在问叶秋安,可那语气加重的样子,更像是在质问陈堔。

“瑶瑶。”叶秋安硬着头皮为陈堔开脱,“他是无辜的……”

“他也被下药了?”黄秋瑶从陶征那里了解了叶秋安怀孕的大概原因,而叶秋安自杀又跟怀孕这件事关联,她在愤怒和惊讶的同时,也对陈堔产生十分的不满——如果他真的尊重安安,就不会顺从时玉陵,在安安被下药的情况下做那件事,还有昨晚,如果他能坚决保护好安安,在安安和时玉陵之间调和,安安能走极端吗?

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连老婆都保护不好,要他有什么用?

“下了吧……”叶秋安看向陈堔,那晚的事情她记不大清,只记得第二天一早,陈堔睁开眼后就滚下床跪在她面前自扇巴掌哭诉自己都是迫不得已,而时玉陵紧随其后,说了些这都是为你好、要怪只能怪你一直不配合之类的话。

“……”黄秋瑶无语凝噎,时玉陵是长辈,叶秋安和陈堔是夫妻,她实在有火没处发,只能问起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

叶秋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看向陈堔,陈堔立马接道:“昨晚妈带着医生来给安安抽血,想检查安安有没有怀孕……”

行吧,黄秋瑶不用动脑子都知道时玉陵的检查方式一定不客气。

“那,这个孩子……”黄秋瑶盯着叶秋安平坦的小腹,这孩子是在父母双方都不情愿的情况下得来的,不说那个没用的父亲,单说叶秋安,她想留下吗?

“孩子的状况还行。”叶秋安用被子捂住小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想逃避这里孕育着一个生命的事实。

黄秋瑶却以为那是叶秋安对孩子的保护欲,心道叶秋安是要留下这个孩子,说不定因为这个孩子,陈堔会对她多上点心,时玉陵也会对她好一些。

“反正有陶叔在,一切都会好的——还有你的手,安安,下次不要那么冲动,有事先给我打电话啊。”黄秋瑶拍了拍叶秋安的肩膀,又瞪着眼睛警告陈堔,如果他当不好父亲,她随时把叶秋安带走。

叶秋安和陈堔一起连连点头,黄秋瑶这才罢休离去。

但等黄秋瑶坐回警车,接了一通局里的电话以后,看见了昨晚竟然有来自叶秋安的未接来电记录。

“……”黄秋瑶眉毛一跳,顿时很想抽点什么。

病房内,陶征还没有回来,一股尴尬弥漫在空气中,叶秋安躲进被子里扭过头不看陈堔,而陈堔站在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他想起什么,干巴巴地说:“妈昨晚被你吓得不轻,听说病了。”

“什么病?”叶秋安紧张地转过来。

陈堔顿了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

“还有你想要的王管家,我已经给她请回来了,让她每天来医院给你送吃的。”

“嗯。”叶秋安得知母亲没有大碍,又将头转过去,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跟陈堔多说。

陈堔对此不知道该说是习以为常还是万分无奈,叹了一口气之后又说:“安安,看在我删监控、找回王管家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跟我好好的?”

“毕竟,我们还有了一个孩子,你也不希望孩子生长在一个父母不相爱的环境里吧?”

“相爱?”叶秋安对这个词汇异常陌生,说出来之前还要做几次心理建设才能出口,“不好意思,根据我的经验,孩子并不能让原本不相爱的父母变得相爱。”

陈堔依稀知道叶秋安的经验从何而来,苦笑着说句好吧,又说公司有事,先走一步,让叶秋安保重身体。

中午,王管家依陈堔所言来给叶秋安送吃的,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叶秋安却因为记挂着陶征和林子山而食不下咽,吃了几口就让王管家收起来。

王管家在这期间几度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收起食盒走了。

叶秋安等了陶征一整晚,都没有等到陶征的出现。

第二天才从护士的口中得知陶征有急事要去外地出差,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会议。

于是此后一周,陶征出差归期不定、黄秋瑶跨省追捕嫌犯、陈堔忙于公司业务、时玉陵在家休养生息,除了每日定时出现的王管家,和偶尔前来做检查的医生护士,叶秋安再没能见到其他面孔。

叶秋安只能无聊地躺在病房里数窗外经过的鸟,忽然,一个大咧咧的男声由远及近又远去:“妈,我都跟你说了,我的腿没什么大事,转什么VIP病房呀?平安医院的VIP病房一层楼就两间,冷清的要死,哪像我原来那间,俩哥们是因为打架骨折进来的,天天吵架,跟说相声似的,特有意思!要不你还是给我换回去?”

“别别别,别停我卡!说归说,但我这不是乖乖换病房了吗!不信你问我姐,我姐今天还来看我了呢!”

“知道知道,我肯定好好感谢她,我给她磕几个,成不成?”

“……”

叶秋安艰难地翻身下床走到门边,只看见一个穿墨绿色西装的女人推着轮椅去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

那女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在进门时朝她瞥了一眼。

叶秋安迅速心虚地躲回去,她没看清那女人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清她。

不过……那个女人穿了一身墨绿,西装裤在她走路时飘逸又有重量感,时不时露出半截黑色皮鞋跟,给她的感觉就像一卷富有底蕴的山水画,在她的心湖内撞钟。

叶秋安很想将这种感觉付诸笔端,却在连上床都困难的时刻一下子清醒过来。

窗外飞过两只麻雀,叶秋安发起呆:至少三个月内,她都不能再碰画笔了。

突然,一道让叶秋安恍惚的声音响起:“你好。”

叶秋安立即循声望去,果然是洛律师。

洛律师今日的西装里搭了一件简单的黑色短袖,比那件宝蓝色衬衫成稳许多。

叶秋安同成稳的洛酲打招呼:“洛律师。”

洛酲双手插兜走近病房,不明白为什么叶秋安见到自己笑的那么开心:“好巧。”

“是呀,好巧,刚才坐轮椅的是你朋友吗?”叶秋安没注意到自己脸上泛起的笑,“快坐。”

洛酲拖来一把椅子在叶秋安床边坐下,一周不见,这人还是那么削瘦。

“我弟弟,在酒吧里跟人打架,左腿骨折了。”洛酲说起余祀一脸嫌弃,转而问叶秋安,“你父亲的案子怎么样了?”

“好像没什么进展。”叶秋安无奈地笑笑,“那天晚上叨扰你了。”

“没有。”洛酲喝酒后不会断片,因此对自己那晚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一清二楚,她和眼前的人实在没到可以插手对方能不能去死的关系。

事后洛酲本想打个电话说明自己喝了酒说的都是醉话,可她们之间半生不熟的,开这个口又似乎多余,干脆晾在那里不管,说不定人家回过味来也不愿意委托她了,就这么默契地不再联系。

但事实上,人家非但没有意识到洛酲没资格对她生气,反而看见洛酲笑吟吟的,眼睛格外亮。

洛酲从兜里掏出几颗冬枣:“手怎么样?”

“医生说再过两周可以尝试一些简单的主动屈伸训练。”叶秋安的手不如洛酲的手大,只能从洛酲手里抓过三颗冬枣,冬枣摸着温温的,叶秋安没来由地高兴。

洛酲见她只拿三颗,将那三颗又抓回来,连同手里剩下的,一起放在床边柜上:“手拿满了怎么吃?都是给你的。”

洛酲的指尖扫过叶秋安掌心,叶秋安的眼睛有一瞬间失焦,陷入了无序的心跳声。

大概半分钟过去,叶秋安才回神:“谢谢。”

“……”洛酲没见过反射弧如此之长的蠢萌生物,说了句不客气后起身:“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会儿叶秋安倒是眼疾手快,就在洛酲站起来的一瞬间,她拽住洛酲的衣摆:“等……等等!”

“?”洛酲低下头,叶秋安立即涨红了脸,“我,我们还没有交换过名字。”

“我叫叶秋安,一叶知秋的叶和秋,安全的安。”

洛酲挑眉,她很少听到有人下意识给“安”字组的词是“安全”。一般来说,人在介绍自己的名字时,组词会用大脑最快能想到的词,这个词大概率是她见过、听过、用过最多的词,或者是有某个原因使她深深记得,所以能够脱口而出。

“秋安”的“安”是安全的意思么?洛酲望进叶秋安浅色的瞳孔,这双眼睛澄澈透明,好像被一层树脂温柔包裹,深处的晶体折射出某种纯粹和美好。

突然,洛酲心里好像被犍稚敲了一下。

她一直不问对方的名字,也不主动介绍自己,是因为觉得没有进一步认识的必要,即便对方要委托自己,等到那时再知道名字也不迟,毕竟在如今的时代里,人们给别人起代号比记名字更容易。

例如她在某一任前女友的朋友圈里一直被叫醒醒,前女友解释为洛酲时常酩酊大醉,一睡不起。

但洛酲根本不信,她笃定那位前女友只是分不清酲和醒才这么叫而已。

叶秋安或许会不一样。

洛酲咳了一声:“洛酲,洛河的洛,喝多了的那个酲。”

洛酲?叶秋安一怔,深植于记忆灰暗的部分倏然点燃,多年前埋下的种子亮起火光,沿着一条浸润眼泪的路以摧枯拉朽之势烧到如今,然后“嗤”的一声,火花燃尽了,抽出嫩绿的新芽,牵来一场囫囵梦。

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名字……

叶秋安几乎要去触碰洛酲的手,却及时止住,紧紧捏住洛酲的那角衣摆:“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告诉我,当你真心想跟一个人交朋友的时候,就要从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开始,并且要把人家名字里的每一个字都问清楚。如果她愿意告诉你,你们就可以做好朋友了。”

“好朋友?”洛酲被这种哄孩子的话逗笑,很多人问过她的名字,可并不是每个人在知道以后都变成了她的好朋友。甚至,有些人连朋友都算不上。

叶秋安听着洛酲短促的笑声,眨了两下眼。

“你想和我做好朋友?”洛酲看出叶秋安在失落,很快敛起笑。

叶秋安忐忑地点点头。

幸运的是,这次她得到的不再是模棱两可的“考虑考虑”,而是一句肯定的“好。”

洛酲其实并不想和安安做好朋友,但她为什么要答应呢,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再不答应的话,叶秋安可能会哭(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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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名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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