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当天下第一！”
少年扬起头，眼睛里是意气风发和势在必得，哪怕今天只是他正式踏上修仙之路的第一天。
颜睢笑了，好奇地问面前这个对前路一无所知的毛头小子：“你可知何为仙、何为道？”
彼时的楚秋辞刚过了三年大选，在秘境里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生死攸关的大小劫难，却难能可贵地保持着最开始参加大选的初心——尽管这个初心听起来就格外嚣张狂妄。
“仙者，担责之人；道者，不过术法一二，承仙之名罢了。”楚秋辞说，“师父觉得呢？”
颜睢笑而不答，只是偏头看向此行收的另一个徒弟：“小裴，你且说说呢。”
裴惊澜垂眼，不卑不亢地说：“仙人，乃天奴，虽行天道，却囿于己，道术加身，也不过束缚。”
“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颜睢大惊，他竟没想到这看起来沉稳的大徒弟，居然能说出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就连一旁的楚秋辞也转头看向裴惊澜。
裴惊澜抬头看向颜睢，目光平静，态度却更加谦卑：“我生于乡野，见识短浅，有时或言辞不当，想来仙人们也不会多加怪罪。”
颜睢终于明白自己这行收的两个徒弟都不是什么省事的主，他用手凭空点了几下裴惊澜，到底没再说什么。
“新元元年以来，修仙界一度没落。”
颜睢摸着长长的胡子，望着半空，娓娓道来。
“灵气凋敝，修士通过修天地灵气的路走不通过了，只能开始修道——除去天地间可自行运转的灵气，世间万物皆有灵，修道便是修士寻找到与自身最为契合的灵物，通过磨炼心性，与天地众生产生联系，进而利用自身或生灵体内的灵气来修炼，此为道。”
“而两百年前，有一位修士飞升了，于是在春夭时代之后，再一次有了‘仙人’，他们保佑一方水土，护着九州风调雨顺，此为仙。”
说着，颜睢看向裴惊澜：“小子，你入了我聆仙派，往后定然是奔着成仙去的，切莫在外人面前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
裴惊澜鞠躬行礼：“谨遵师父教诲。”
颜睢点头，端起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你们在大选秘境中的表现我也瞧见了，你二人根骨不错，韧性极佳，日后定能有所成就，你们既然选择拜我为师，那我今日便给你们一道见面礼，也算是祝贺你们走上修仙路。”
话音未落，颜睢身后便飞出一把剑两把刀来。
“这刀和剑是我托人用一块上好的灵铁打的，”颜睢拿过那柄剑，递给楚秋辞：“这剑便送你了，你心性坚定，不易生出杂念，是修剑的好材料。”
楚秋辞欣喜地接过剑，不料这剑竟只是看起来轻盈，实则很有些重量，楚秋辞一个没拿稳直接砸在地上了。
剑的剑柄和剑鞘通体雪白，雕刻着龙纹，精细无比，剑身细长，泛着银光，仅仅是拔出一小截便能看出绝非凡品。
楚秋辞面露惊喜，立刻爱不释手了，他笑着利落道：“谢师父！”
“剑都拿不稳！”颜睢不争气地摇头，转头将另外两把短刀给了裴惊澜。
和楚秋辞的那把到他腰际的长剑不同，这两把到很短，只有成年人小臂长，刀柄是银黑色，点缀着金纹。
“裴珉啊，刀刃只开一面，但是人不能是非不分，认准死理。”颜睢语重心长地说。
裴惊澜接过刀，对师父的话照单全收，只不过听没听进去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师父，”楚秋辞喊，手里惦着剑，“你既然让我修剑，为什么当初没有让剑修满门的太徽门收下我，反而一直劝我来聆仙派？”
颜睢捏紧了拳头，刚才费心费力装出来的好好师父样瞬间灰飞烟灭，他摩拳擦掌：“怎么，你现在是想叛出师门吗？”
当初他为了劝这个小兔崽子来聆仙派，可是费了不少事，但是现在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不过已经被骗到聆仙派的楚秋辞没有被退货的机会，还是在师父颜睢三天骂一次，五天打一次的鸡飞狗跳生活中开始了他的修仙路。前路漫漫，一眼望不到头，起初楚秋辞还会经常把“天下第一”挂在嘴边，后来在日复一日的练剑苦修中逐渐意识到自己有多蠢，慢慢的也就不喊了，只是偶尔会趁着夜色往光秃秃的树枝上一坐，对着自己的未来发愁——什么时候他才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去报仇呢？
在山上的日子枯燥乏味，每一天都和前一天一样，区别只在于今天的剑法有没有进步，以及明天师父会不会允许下山。
所以在枯燥生活即将结束，楚秋辞得知自己被允许下山整整一个多月的时候，他兴奋得一整晚没睡好。
楚秋辞把这次下山定义为“去闯荡江湖”，并极其嘚瑟地去丹曦面前晃悠了一圈，进门不过半炷香时间，便被得到祭仙命令不得下山的丹曦给轰了出来。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鸟鸣四起，蝉虫吵嚷。
楚秋辞睡不着，想起那位被鬼修控制的可怜姑娘，便提剑出了门。
柳家姑娘被仙童安排在半山腰的住处，那里能接触到的灵气少，没那么损害身体。昨日裴惊澜下山，打听到邹家已经对外宣称新嫁进来的媳妇被人掳走了，正满城张贴告示，而柳家听说了此事，柳家主震怒，带着人就上门了，势必要邹家给出个说法，紧接着就发现邹家二少爷早就死了，一下子就冲邹家发难，还扬言要把邹家告上去。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是个不受宠的傻子，但邹家这样做无疑是在打柳家的脸，柳家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而邹家居然反咬一口，说是柳家做了这个局，故意克死他家少爷的。
两家关系紧张起来。
楚秋辞一边往那姑娘住处走去，一边思考这件事做的是否有些不当，但当时将那姑娘留在邹家，难保那鬼修会不会去而复返。
但是现在长久地将人留在山上，似乎也不妥当……
还是要先看看怎么治她的痴傻。
柳姑娘住的地方有仙童候着，此刻大抵还在歇息。
楚秋辞走到院门口时，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
他脚步一顿，刚要往外走，院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匆忙脚步声，紧接着院门被猛地拉开，慌乱的仙童出现在门后。
楚秋辞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仙童咽了咽口水，心惊胆战地说：“柳姑娘，柳姑娘她不见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被整整齐齐地叠好，所有东西都被放在原位，唯有桌上多了一张纸：
“不知少侠姓名，但万分感谢。
叨扰多日，无以为报，只好趁着清醒自行离开，希望没给你们造成太大麻烦。
几年前我便听闻山上有仙人，没想到竟真的有缘一见，便也是了却我一桩心愿了，实属感激不尽。”
最后一行字被墨汁涂过，但仍然能依稀辨认出写这行字的人当时心情愉悦。
“我……柳姑娘她平时不说话，一般就盯着一个地方发呆，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人……”仙童磕磕绊绊地说。
仙童看着楚秋辞盯着那张纸看，头快垂到地上去了，说话都带着哭腔：“她昨天也是这个时间起的，我想着今天大概也是……结果敲门没人应，推开来居然，居然……”
一个无依无靠还时常痴傻的女子，贸然下山会遇到什么，楚秋辞不敢细想，运气好被邹家柳家领回去，现下事情闹大或许短期内会待她不错，可运气不好呢？
楚秋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意识借助周围灵物扩散开，同时安慰道：“没事，你别着急，她应该走不远，你领几个人去找。”
虽然是这样说，但谁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时候走的呢，要是昨夜子时便离开了，此时怕是都快进入凡人地界了。
借物寻人这一法术门槛颇高，至少也得是个元神修士，而且还很考验施法者的注意力和耐力，楚秋辞能施展的范围也就这半山腰罢了。
不出片刻，他便大汗淋漓，只好收了意识，往颜睢院子里去。
然而楚秋辞却被仙童告知，颜睢闭关了。
楚秋辞愤愤地一跺脚，只庆幸自己往那姑娘身上放了点保命的东西，危急关头或许能救她一命。
凡人因果，修士不得擅自插手。
楚秋辞闯入邹家救她一次，已经算是介入因果了，剑修本该讲究“干净”，因果缠身可不利此后修行。
那姑娘走了，之后可便是另外的因果了，楚秋辞也不会第二次介入，只能默默为她祈祷好运。
“五十年前，凡人曾经有过一次进入仙门的机会——”
“仙门大选，那可是数百年来仙门唯一一次广收门生，九州之内，所有适龄的少年都收到了那份请帖，但你们猜最后有几人走出了大选的秘境，并成功拜师？”
“噔——”
惊堂木落下。
台上年逾半百的说书人眯着眼睛，举起手比了个数。
顿时吸气声四起，有人不信：“怎么可能就这么点人，你编也编得真一点行吗？”
说书人哪儿能容人反驳他，信誓旦旦地说起一些佐证。
二楼角落，楚秋辞用筷子夹出一块糖脆梅塞嘴里，嘟囔着：“有这么多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裴惊澜收走装梅子的罐子，答道：“我们出来得早，后面的人应该不少。”
楚秋辞不满，伸手要把罐子拿回去，被裴惊澜用筷子打了下手背：“你今日吃了十五颗了。”
楚秋辞趴在桌子上耍赖：“师兄——”
裴惊澜不为所动。
楼下的人吵得更闹腾了，似乎来了些别的人，总之格外喧哗，唯有这个角落不曾被人注意到。
楚秋辞把手撑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裴惊澜，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他舌尖抵了抵上颚，坏心眼地喊了出来：“哥哥，你便再给我一块，好不好？”
裴惊澜呼吸轻微停顿一下，眼睛里闪过一点别样的情绪，还没等楚秋辞看清楚，便听身后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
“啊啊啊啊——”
“死人啦！”
修仙等级：入道-元神-通浊-悟灵-神域
PS：因修士各有其道，所以等级划分模糊，只能按此五大境界简要概括（后续可能提到）
后天见-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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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序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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