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到大周了!”
经过数日的行程,沈卿落一行人抵达大周城池,她近几日受了凉,途中还发过高烧,整个人无精打采,病殃殃的。
婢女秋露扶着她下来,本来脸上就消瘦,若没有岁晗的帮助,身体怕是更加严重。
少女一身蜜黄色的留仙长裙,外罩一件雪白色的裘衣,发鬓间插着流苏发簪。这一身飘逸出尘配着病重略显得清冷,瞧着像是个病美人。
正值二月,新年的气味仍比较浓重,飒飒冷风穿街而过,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沈卿落则是静静看着眼前的景象,神情淡然。
市场上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道路两旁店肆林立,放眼看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
街道上时不时充斥着小贩的吆喝声,道路纵横交错,各种马车川流不息,百姓一个个洋溢着甜蜜的笑脸,时不时传来孩童阵阵清脆的欢笑声。
“这就是大周啊,还挺热闹的。”秋露看着眼前过路来来往往的行人,欣喜道。
“黎民万安,盛世安康,自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沈卿落露出笑容,神情却有些恍惚,短暂的皱了一下眉后,悠悠开口道:“市井长巷,聚拢来是烟火,摊开来是人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尽是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见此眼前烟火留恋的长街,沈卿落心里也在想,如果东黎没有灭亡,且暂时忽略东黎王统治的昏庸,可能表面上也是这样的盛景。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来到大周,自是新的生活,之前的一切皆成过往。”
沈卿落说完,抬头踏步向城中走去,秋露和身后的下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点点头,在这儿不能喊公主,须换称呼。
众人寻了处住宿暂时安居,隔壁的华婶看样子是个大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妇人,喜好热闹八卦,遇到新的邻居,自然前来搭话。
她嘴里边嗑着瓜子边说:“姑娘,你们这口音是外地人吧?”
秋露之前在东黎宫中打拼,她自然有眼色,连忙端来茶盏,交代华婶坐下聊,“是的,我们在这儿暂时安居,等过几日去华京。”
“去华京寻亲戚吧?小姑娘一看就是遇到难事了。”
“是是,华婶还真是眼慧。”秋露见她已经给她们找好理由,顺着她的话说道,再加上秋露自己也比较八卦,不一会儿两人便聊的热火朝天。
华婶扭头瞧了瞧四周,压低声线给秋露说:“小姑娘,婶告诉你,这个地方叫做青阳,离天子脚下远的很,城中有个刘县令、杨巡检,两人无恶不做。你们可要小心点儿,青阳的百姓看见他们都纷纷避之,没事儿可别往火坑里跳。”
“哎!不像那华京,那可是大周的京城,灯山彩楼的,听说华京的灯笼都能照耀的成千上万盏,青阳有人去过一趟,说华京的花灯仿佛是银河倾倒,满地都是灼灼光辉,好看的不得了啊!”
“就算是京城,也会有奸臣纵横,只是局势不显罢了,哪个地方能完全没有坏人,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世间哪有那么完全,你说是吧华婶?”
沈卿落闻声走来,顺便将手中的一幅锦鲤图给她,万事都需要钱财,这是沈卿落在来大周的马车上绣出来的,她想着用绣图来当卖些银两。
这幅锦鲤图,鱼游深色背景以平针做满,刻鳞针做锦鲤,尾鳍劈出一丝两丝做出通透轻盈之感,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哎呦!小姐这绣的可真是好,瞧瞧这鲤鱼,跟个真的一样,绣工精细入微啊!”华婶细细摸着锦鲤图,眼睛里发着星光,心里乐开了花。
“锦鲤象征着吉祥意涵,寓意着财源滚滚,以针作线,用丝作锦,用丝绸作画布,用蜀锦做颜料。”沈卿落依然笑容温柔,侃侃而谈:“华婶若是喜欢,就当是我们的见面礼。”
“哟!那可不行,我一个老婆子没有可以帮你们的事,也没有能回赠的礼,你们小姑娘家的从外地来这儿,处处都是需要银子的时候,我不能要。”华婶嘴上拒绝,眼睛却一直盯着那锦鲤图,手也没有闲着,在上面存细抚摸。
沈卿落递给秋露一个眼神,秋露领悟到,又给华婶倒了一杯热茶,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心意,在青阳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华婶还是收下吧,小姐这是送你的。”
“好好好,谢谢小姐,老婆子我昨日算命,说会遇到吉兆和善人,没想到如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华婶又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后,抱着锦鲤图高兴的回家,事后还送来一些炭火和食材。
“咳咳咳”,许是在院中坐了久,被冷风一吹,沈卿落又咳嗽了。
“小姐,要不要寻个郎中来看看,你这样抗下去也不是办法,都抗了四日了。”秋露关上大门,连忙将手炉给她。
“卫质呢?”沈卿落问。
卫质是她的护卫,他本是和沈宴恒一起被杨空尘送至兆安,沈宴恒担心妹妹一人在异国他乡,便让卫质来大周保护沈卿落。
秋露回道:“刚刚出去买所需品,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卿落在炭火盆边继续完成刺绣,多绣一些就多一些银子,秋露则在一旁收拾床铺。
窗边好像有个黑影掠过,炭火盆边的沈卿落察觉到这一点,她准备出去看看。
秋露见沈卿落要向外走,连忙问:“小姐你干嘛去?”
“噢,我去看看火候,你不用跟来。”沈卿落在刺绣中察觉一道黑影,而且黑影向东边掠去,这个院子除了她们几个,竟还有别人?她不禁有点怀疑是杨空尘派来的,眼下风声鹤唳,但也说不准。
秋露边整理着床褥,边劝说:“外面凉,小姐你最好少外出。”
“好了秋露,我知道了,两个眼睛都知道了。”沈卿落快速将门一关,不听秋露的絮絮叨叨,揣着袖中藏着的匕首向东边走去。
屋内的秋露:“……”
沈卿落来到后,黑影与她双目相对,他站立在树下,道:“温琳公主,五日后东凌的使臣会到大周,并向宣和帝告知和亲一事。但是温琳公主的身份大周皇室也是略知一二,加上如今东黎灭亡,亡国公主对国无益,再甚一下会引来刺杀。为保起见,所以你是作为东凌的公主来大周和亲。”
“你是杨空尘派来的?”沈卿落不理会他刚才说的一长串话。
“你怎敢直呼陛下的名讳!”黑影有些气愤,那双冷冽的眸子死死瞪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还有别的事吗?”沈卿落无视他的愤怒,这语气好像是主子在听手下办事的回报。
黑影原本眯着的眼睛顿时睁开,射出一道能杀人的视线,“没有了,但是你别太自傲,我会在大周潜伏,随时都可以斩杀你!”
“我知道,不用你来教训我,你只是一个侍卫,还没有资格来指点我。”沈卿落和他两人心里都知道,他目前是不可能杀她,最多也是威胁和恐吓。
沈卿落的表情很平静,她的气场很淡定从容,有着身居高位的威仪气息,“我说话就是这样,你不想听也得忍着。”
沈卿落知道,他会一直盯着她在大周的一举一动,把柄被抓可不好,如果自己不在他面前立威,以后怕是更加艰难。
若以后真的艰难的话……
沈卿落勾唇一笑,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那还不如早点将黑影扼杀。
“根据东黎的规矩,形迹可疑者,一律斩杀,卫质,杀了他!”
屋檐上的卫质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沈卿落的一声下令,只见他猛然从屋檐高处下来,手起刀落。在沈卿落语言字字珠玑下,已经将黑影引至离卫质的近处,黑影反抗不过,丧命。
“小姐,进屋吧,外头冷。”
事完后,沈卿落闭上眼,徐徐睁眼后问他:“我如今是不是变了?心机复仇的笼罩之下,草率行事,做的对吗?”
卫质是在沈卿落十二岁寻回宫后就一直跟在她的身后,他是亲眼看着她从一个温柔,害怕血迹的女子变成如今的杀人见血不眨眼的人。
“小姐开心就好,怎样都行。”卫质仍是那副温雅平淡的模样,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走到身边向她略一行礼。
……
冷冷的风,淡淡的月,婆娑的月影,在这个月夜中,男子感受着夜的凄凉,聆想着白日的话语,望向屋内熟睡女子的面容。
冷风划过他的脸颊,宁静的黑夜像是个巨大的牢笼,让人无法逃脱,也无法放松下来,无力孤独找不到归宿。
“卫大哥,你怎么不睡啊?”寂静之中传来秋露的轻声细语。
“我是小姐的护卫,来大周的第一天,万不可掉以轻心。”卫质转头疑惑:“天还较冷,你又是为什么不睡觉?”
“盆中的炭火快要烧完了,我怕小姐半夜被冻醒,便来添点。”
卫质应声“嗯”了一下,听到她说的“被冻醒”三个字后,提醒道:“别站在这里,有些冷,你个小姑娘会受不住的。”接着,他又想起沈卿落白日里的咳嗽,又补充道:“明日给小姐找个郎中。”
“好的。”秋露往避风的地方站了站,静静的望着月亮,卫质见她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便挪了挪身子帮她将风挡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秋露突然感慨着:“公主其实挺惨的,乐事没享多少,苦事倒一件不拉。”
秋露在宫中当差自然也知道沈卿落的身世,她曾经见过温琳公主几面,有次她来给紫云宫送锦锻。
就因为这一件小事,温琳公主就赏了她一把金瓜子,当时正值秋露娘亲病重缺钱时,沈卿落可谓及时雨,所以她自愿陪沈卿落来大周。
“殿下她就像一盏灯,在雨中被冲倒,湿漉漉的却还在燃烧。”秋露此时眼睛里冒有星光,脸上泛出笑意,像阳光在荡漾,在漆黑的夜晚存有自己的光亮。
卫质没有接她的话,他的视线向天空中的月亮看去。见他不语,秋露也没有在意,毕竟他是护卫,不爱说话也正常。
过了会儿,他开口道:“姑娘早点睡吧!”
“卫大哥也早点休息。”秋露打着哈欠向屋中走去。
听秋露这么说,那要更加保护好她,卫质心里想着。
窗外,清辉遍洒,明月正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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