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素素拉着顾岚，脚步不停，直奔导员办公室。虽然是周六，但她们这位导员是本校研究生毕业后留校的年轻人，工作热情高涨，又是单身，周末基本都泡在学校。
果然，导员在。
但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顾岚她们班的程同学。这女生平日和顾岚她们倒也不熟，在班里也是个类似透明人的角色，话少，活动不参加，社交基本为零，但架不住成绩拔尖，次次考试名列前茅，老师们都挺看重她。
宋素素凑到顾岚耳边，压低声音：“嗳，她怎么在？她不是卯着劲儿考外校研究生吗？”
“以她的成绩，保研咱们学校不是稳的？”顾岚不解。
“那是我没出息，只能留本校！”宋素素撇撇嘴，“人家志气高着呢！听说高考差点进人大，发挥失常才掉到咱们这儿。你说她能甘心？平时看咱们那眼神，啧，估计是瞧不上。”
顾岚皱眉：“别瞎猜。高考失常很正常，谁还没个坎儿？”
宋素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又好奇道：“你说她来找导员干嘛？”
顾岚透过窗户往里看。程同学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攥着，似乎在听导员说什么。导员的表情像是在谈……实习？顾岚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导员上次提的那个机会，要给她了吧？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抿紧嘴唇，没吭声。
宋素素也探头探脑往里瞧。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人赶紧缩到一边。程同学走出来，飞快地瞥了她们一眼，头埋得更低，匆匆走了。
顾岚盯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直往下沉。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争取，这要是被人截了胡，实习就得自己大海捞针了。
宋素素可没空沮丧，一把拽住顾岚的手，“嗖”地钻进了办公室，还顺手带上了门，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导员儿，没打扰您吧？周六还这么辛苦，为人民服务呐？”
导员刚送走程同学，水杯还没端起来，就被这社交悍匪堵个正着。他没好气地白了宋素素一眼：“都杵我跟前了，再说打扰是不是晚了点？”
宋素素笑容不变，嘴皮子利索：“我这不是怕您周末太清闲，特意拉着顾岚来给您解闷儿嘛！您看您，大好周末不出去约会，可不就得操心操心我们这帮学生的前程？”
导员被她噎得直摇头：“宋素素，你这张嘴啊……你不是保研了吗？还有啥事儿？”
“我的前程您就甭操心啦！”宋素素一把将旁边的顾岚推到前面，“喏，是您的好学生顾岚有事儿！”
导员的目光落在顾岚身上，带着询问。
顾岚张了张嘴：“导员，我——”
话卡在喉咙里，后面怎么也吐不出来。她在学校不算顶尖学霸，但作为策划部部长，从大一起就组织了不少活动，办得有声有色。辩论赛那次尤其出彩，还推了两组队伍去打全国赛。可她这人有个毛病，事儿办得漂亮，却从不邀功。很多人只知道管理学院有个美女顾岚，或者听说有个能干的策划部长，却很难把这两个身份叠到同一个人身上。
导员也就比她们大五六岁，顾岚她们入学时他刚留校，对这位低调能干的部长早有耳闻，后来当了她们班导员，了解更深些。前阵子有个机会，他试探着问过顾岚的想法，结果顾岚回答得模棱两可。导员心想她大概另有打算，也就没再提。
现在宋素素拉着人来了，还打着“操心前程”的旗号，顾岚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导员心里明镜似的。这姑娘好面子，当初没痛快答应，现在想回头要这个机会，面子上就有点抹不开。
他故意不说话，等着顾岚自己开口。
旁边的宋素素看得干着急。一个支支吾吾，一个装糊涂，她这暴脾气哪忍得住？嘴比脑子快：“导员！顾岚是想问问，上次您说的那个实习机会，还有戏吗？”
这话像根针，一下子扎破了顾岚强撑的面子。她脸“唰”地变得煞白，随即又涌上滚烫的红晕。她猛地低下头，眼角狠狠剜了宋素素一眼，那眼神里的火星子，恨不得把宋素素眉毛都燎了。
导员本来还想端一端，等着顾岚自己突破心理关，结果被宋素素这么一搅和，实在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宋素素，你呀你——真是一点儿不给你姐妹留面子！”
宋素素一脸懵：“我怎么了？我就是为她好啊！”
导员笑得更大声了：“为她好？那你倒是让她自己张嘴说啊！你替她说算怎么回事儿？”
宋素素这才恍然大悟。她光想着帮顾岚争取机会，却忘了顾岚那点美女的骄傲和别扭劲儿。她赶紧看向顾岚，正对上对方几乎要喷火的眼神，立马缩了缩脖子，眨巴着大眼睛，试图用眼神传递“我是好心”的委屈。
导员清了清嗓子，敛起笑容，正色道：“行了。说正事。其实刚才程同学来，也是为了问实习的事。”
“什么？！”宋素素惊叫出声。
顾岚也倏地抬起头，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愕和失落——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她不是要考外校吗？还实习？”宋素素声音尖利。
“宋素素！小点声！”导员揉揉耳朵，“那也是是明年的事，跟现在实习冲突吗？实习经历对找工作、考研都是加分项，懂不懂？”
这个道理顾岚和宋素素都懂。宋素素保研板上钉钉，自然无所谓。顾岚则是之前一直犹豫不决，被宋素素推着才来，结果眼看机会要飞。
“那您……答应她了？”宋素素急吼吼地问。
“我说帮她留意着。”导员道。
“啊？您不是说先推荐顾岚的吗？怎么又……导员，实习不能光看成绩吧？我们顾岚也很优秀啊！您不能这样！”宋素素开始耍赖。
顾岚看着宋素素为自己据理力争，心里又暖又涩。朋友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却缩在后面一言不发，实在不像话。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清晰：“导员，之前是我没考虑清楚，没给您明确答复。您把机会给别人，是应该的，我没有任何意见。真的很感谢您之前能想到我。素素她……是替我着急，说话冲了点，您别往心里去。”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哽咽倒不全然是委屈机会可能没了，更多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刚刚燃起的希望似乎要熄灭，而熄灭的引线还是自己犹豫时点燃的。对一个习惯了被动接受、很少主动开口求人的“美女”来说，能说出这番近乎“服软”的话，已经是极限了。
导员静静地听完，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一个习惯了被捧着的漂亮姑娘，能学会说软话，不容易。他暗自思忖，这算不算给她踏入社会前上的第一课？毕竟，现实里需要低头的时候还多着呢。
“顾岚，”导员语气缓和了些，“你能这么说，说明你认真想过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机会……倒也不是完全没了。”
顾岚和宋素素同时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导员。
宋素素急得直跺脚：“导员您快说呀！”
导员笑了笑：“这实习机会，是咱们副院长牵的线。他一个朋友在人力资源部当主任，他们单位刚改组，要招一批新人。副院长想着给咱们学生争取点机会，他们单位也需要新鲜血液和口碑，算是一拍即合。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紧张的样子。
“不过，咱们学校的牌子，你俩心里也有数。人家怎么说也是个事业单位，盯着的好学校学生一大把。我估摸着，那位主任也是抹不开副院长的面子，答应给个面试机会。我当时第一个就想到了你，顾岚。”
导员看向顾岚，目光带着肯定。
顾岚迎上他的目光，又飞快地垂下了眼。
“你当部长这几年，活动组织能力有目共睹，人也机灵，挺适合那种环境。但你当时没给准信儿，我也不好强求。可副院长那头开了口，咱们这边总得有人顶上。所以不瞒你说，我也问了其他几个同学，程同学是其中之一。所以，顾岚，你要是真想试试，机会还有。但我得把话说前头，最后能不能成，得看你面试表现，大家公平竞争。”
导员话说得诚恳，连前因后果都摊开了。顾岚心里五味杂陈。导员最初是真心想帮她，却因为自己的犹豫，把独一份的机会变成了竞争。但导员没说错，自己没答应，为了副院长的面子，凑也得凑个人数。而且，就算凑上了，也未必能成。
但，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得抓住。不能就这么算了。
“导员，我去参加面试。”顾岚抬起头，语气斩钉截铁。
导员并不意外：“好。面试定在下周三，咱们学校有十几个人参加。你好好准备。”导员又叮嘱了些面试注意事项。等聊完，窗外天色已暗。顾岚心里过意不去，连忙邀请导员一起吃晚饭，宋素素也在旁边帮腔。
“行了行了，”导员摆摆手，“被你们叨扰一下午，周末都不安生。饭就不吃了，饶了我吧。”
“噗嗤——”宋素素笑出声，“导员您说得自己多可怜似的！我俩大美女陪您聊一下午，您该偷着乐才对！”
导员简直哭笑不得：“是是是，谢两位美女赏脸！我还有点材料要整，你们赶紧撤吧！”
“那我们先走了，谢谢导员！”顾岚赶紧道谢，边说边拽着还想贫嘴的宋素素胳膊，几乎是把她拖出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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