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首被清理得七七八八,空气里仍漾开一股铁锈似的腥气。萧祺坐在身侧,目光扫过收整战场的精兵,声音里透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倦意:「这一仗,我们才算真正赢了。」
我望向那些沉默的身影,最重的石头仍压在心头:「殿下准备如何向陛下交代?」
他略抬了抬下巴,指向不远处一名指挥若定的将领:「父皇的人。」见我蹙眉,他伸手抚摸我的长发:「父皇龙体已不堪重负,意在退位前,送我一个顺水人情。」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将领面容寻常,眼神却精干:「他是父皇安在皇兄身边的人,见大势已去,便持秘旨倒戈,助我定了局面。」萧祺唇角牵起一抹淡而又淡的冷嘲:「帝王心术,无非权衡,何来亲情。」
我默然。君主的棋盘上,唯有利益,从无真心。我更深的凝望他的眉眼:「靖王?」
萧祺勾了勾我的下巴:「他,无心权势,蠢……」说到此他顿住,拉起我一只手:「以前,我并不理解他,可现在,是你让我有了保护一个女人的**和想要占有的偏执。」
立在远处的沈青玉眉头紧锁,像是从来不曾认识我。我也开始理解他说的那句,让人害怕?
与穆哲同返谢府,甫一进门,便见父亲正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低声交谈,面色凝重。见我后,父亲立刻起身,双手用力扣住我肩膀,后怕中带着恼怒:「你这没良心的!连你爹也一并算计?」
我侧身微避,向那老者恭敬行礼:「沐杳见过穆伯伯。」
穆天成闻言一怔,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你这丫头,竟认得我?」
脑海中掠过前世烟云。为救沈青玉,我屡次前往军械库,想调阅记录,却总因着「谢小姐」的身份被婉拒。直至山穷水尽时,是这位看似不起眼的老吏悄然出现,递来了那本关键的记录册——上面清晰载明,那批军械五年前便已入库修缮后重新拨付,所谓贪污,根本子虚乌有。我向御史台陈情时,亦只将重点放在「记录疏忽」之上。
我压下心头波澜,浅笑答道:「穆伯伯与穆哲眉眼间颇有几分神似,沐杳斗胆一猜。」
一旁的穆哲立刻别开脸,语气硬邦邦:「谁跟他像了!」
穆天成冷哼一声,瞪眼:「你个小兔崽子,不在自己地盘待着,跑这儿来当什么护花使者?」
穆哲飞快地瞥我一眼,语气更冲:「还不是为了还苏伯伯的人情!不然你早就死了。」
苏子舟,我的外祖父,一生侠义,救过的江湖豪杰很多,穆天成便是其中之一。
我再次敛衽:「父亲,穆伯伯,沐杳先行告退。」
身后传来穆伯伯一声长叹:「姝妹都已过世这么多年,你又何苦还守着当年那句承诺,徒然折磨自己……」
我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内室。莫老正在为秋瓷诊脉,眉头紧锁,半晌才沉重道:「这丫头心脉受损太重,气血瘀滞难行……只怕是,再难醒转了。」
我低头,耳边是她一次次喊着小姐,俯身榻前,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眼中模糊了一片:「莫爷爷,秋瓷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求你想想办法,我不能让她死……」
莫老眼底泛起红晕,终化作一声满是无奈的轻叹:「她这般境况,需得时刻有人寸步不离地照料,如同活死人……不如,让她走得体面些。」
「不行!」我脱口而出,手指收紧,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渡给她,闭眼长叹:「绝对不行!」
沉默间,裴勇猛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谢小姐!若蒙不弃,从今往后,秋瓷姑娘由我来照顾!裴勇在此立誓,必竭尽所能,绝无半句怨言!」
我怔在原地,泪水无声滑过嘴角,砸落在地。
「裴勇,」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重复道:「从此以后,秋瓷姑娘,由我来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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