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带着一众手下前往庆州,昨夜投宿潞州山中客栈。今晨天光时分手下发现有人盗马,三下五除二将人抓了起来,见此人贼眉鼠眼行事乖张,身上又搜出一堆暗器,想来身上背了案子正在跑路,便打算送到桐安官府。
城门外遇上成广,打招呼间成广认出此人正是邢梦蝶。不由得对着三娘连叫三声好姐姐!
晨间按着宫洛雪的安排,成广赶去明理山庄绑个人回来,好叫他说清庄内通路。如今遇上三娘,真是替他们节约不少时间。
鉴于林玉安处在监视下,人肯定不能带回宋宅,便托江玄直接把人关进狱中,自己赶回宋宅通报。
午初,一行人赶到狱中,才下几级步踏,便听到邢梦蝶的惨叫声,伴随着三娘的叫骂。林玉安疑惑的望了一眼宫洛雪,见他面色不改,只口中轻叹:“这暴脾气!”
谁知,半盏茶之后,砸在邢梦蝶脸上的就是他宫洛雪的拳头。
“呸!”邢梦蝶口中吐出的鲜血里混着一颗牙,随即大笑道:“怎么!我不过是给林玉安打个招呼!你激动个什么劲!哈哈哈哈!”
林玉安整个背上冷汗津津,眼前这个人,竟然能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十几岁时发生的事。
“永宣八年,你舞象之龄,同大师兄练林氏剑法削剑式,脚下步伐凌乱,左脚脚踝受伤。你大师兄愧疚,整日将你背着进进出出六十天。没错吧?”
“昭庆二年,你年纪最小,却用最短的时间练成林氏剑法,打败众师兄,成林氏第一!那日林松乔高兴,喝了整整两坛子松子香,没错吧?”
“同是昭庆二年,林夫人远房亲戚上你家住了一个月,那家小子招惹你天天打架对吧?”
“还有还有!你除了剑法惊人,琴弹得也不错,是你母亲手把手教的!你看!我如此了解你!可是看着你长大...”
宫洛雪不等他说完又是一脚踹在他胸前,这一脚力道极大,邢梦蝶一口气上不来,只好用被绑着的双手使劲锤胸。
“这么毛骨悚然的事,我就说你也忍不了吧!”他们来之前,这人狂妄得很,在三娘面前反复语言羞辱林玉安,她实在忍不了才动手,从未见过如此变态之人,竟监视林府这么多年!
说完一拍宫洛雪左肩,将人拍得一激灵:“艹!轻点!伤着呢!”三娘一脸不可置信:“谁这么厉害伤着你了?”
成广在旁边对着邢梦蝶腿上就是一脚,又努努嘴道:“就这腌臜货!放袖箭来着!”
三娘气道:“艹了!”跳上前一脚踹在邢梦蝶弓起的背上,这倒帮他顺了口气,听得这人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玉安克制住心里的恐惧,向前一步冷声道:“为何监视我?”
邢梦蝶又咳又笑,就是不答。
宫洛雪一把扣住他脉门,咬牙切齿道:“说话!”
邢梦蝶依旧狂笑不止。
只见宫洛雪将人提起来,抬起他双手,向右拳拍去一掌,再飞速将右肩一推,咯嗒一声,邢梦蝶顿时笑不出声。他右臂脱臼,剧烈的疼痛向他袭来。
“是现在说,还是等我把你拆散了摊着说?”宫洛雪这话问得渗人。
邢梦蝶的神经承受着剧痛,尚来不及思考便点头如捣蒜。
宫洛雪封住他两个穴道,让他暂且能好好说话。
“反正我也从明理山庄逃了,再不会回去,告诉你也无妨。”邢梦蝶声音沙哑,将他这几年在明理山庄见着的事一一说了。
他本是唐门弟子,因改不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被逐出师门,随后跟姜翠姗入了伙四处劫镖。后来姜翠姗同宋驭天在一起替明理山庄做事。邢梦蝶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沧州监视林府。林玉安自十五岁开始,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我只是个听命办事的,你要问我监视原因我便不知了。”邢梦蝶说得有气无力。
宫洛雪一抬手作势要打,他便吓得低头闭眼大声道:“我只知对林府的监视从永贞七年便开始了!我是昭庆元年才加入的!之前的事一概不知!”
林玉安一手抚上宫洛雪肩头,示意他自己来问。
“除监视外,还有何命令?”林玉安问他。
邢梦蝶见宫洛雪放下手臂,怯生生的睁开眼道:“没有,只将你家每日所做何事,见过何人都通通记下回报,既没说要杀,也没说要逮人。我也觉得甚是奇怪。”想了想又道:“嗯,说不定是王老爷子有那偷窥的癖好,也说不定王老爷子觊觎林夫人多时,想要...”还没说完,面上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别用你那脏嘴侮辱我母亲!”这一巴掌是林玉安打的,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巴掌打上去。
邢梦蝶用舌头从口内顶了顶面颊,戚戚笑道:“你打人一点都不痛,喔!我想起来了,你失了内力嘛!我盯着你家这些年,觉得真是无趣,号称百年剑门,却只有三五弟子。除了林松乔那一两个朋友,甚少有人登门。整日关着门在家练功,偶尔出门近郊游玩,这日子你过得不无聊吗?”
“你...”林玉安咬紧了后槽牙,眼里的愤怒欲将这人撕碎,可他还在说个不停。
“你这林氏独子,重振林氏的希望,一家子都拿你当宝贝。我就觉着,这么多人宠着,能养出个什么来?果不其然呐,你不仅相貌清秀,如今打人耳刮子也似女子般娇滴滴的...”
不等林玉安动手,邢梦蝶左臂也在瞬间被宫洛雪卸下。
“你再多说一句。”宫洛雪语气阴沉:“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邢梦蝶此刻顾不上双臂的疼痛,笑得疯疯癫癫:“不是你要我说的吗?哈哈哈哈!这就听不下去了?我告诉你林玉安,那晚上你大师兄没死,但他身中剧毒断不了气可怜得紧!十指抓地,磨得血肉模糊见了骨。是我邢梦蝶善良,割了他喉咙给他一个解脱!哈哈哈哈!还有!还有牛首山上,我和宋驭天追上时,见到了你父母啊!他们没死你不知道吗?”
林玉安明知他在说谎,却还抱着一丝天真发问:“什么?在哪?”
邢梦蝶面目扭曲,狞笑着说:“过来点我就告诉你,我把他们藏起来了。”
宫洛雪甚至来不及抓住林玉安,他便凑了上去。
只听得邢梦蝶在他耳边大声说:“到处都是啊!哈哈哈哈哈!”
林玉安红着眼,一手死死掐住邢梦蝶的脖子,把那狰狞的笑声扼在他喉间,又骑在他身上一拳一拳向面上砸去,砸得鲜血溅进眼里,视线一片猩红。
他大声吼叫,耳中除了自己的嘶吼还有这混子狂妄的笑声。
太吵了。
你给我死!
宫洛雪一把抱住林玉安,好不容易将他从邢梦蝶身上拖下来,他此刻已被愤怒占据整个意识,甚至对着宫洛雪恶狠狠地打上两拳,一拳打在左肩伤口上,鲜血渗了出来,又一拳打在他下颌,瞬间红中浸紫,他疯了般地喊:“你滚开!滚!我要杀了他!”
宫洛雪见制不住他,只好一把锁住他两手,将人拦腰夹在腋下,任他凌空乱踢乱扭,直直的走出牢房。
三娘想跟着出去,又被成广叫住:“三娘,帮我一把,还需这人办事。”
邢梦蝶已被打得不成人形,但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至少现在不行。
林玉安被紧紧抱住,宫洛雪轻拍他后背,全然一副哄小孩的姿态,他扑腾一阵后,受用的在令他心安的气味里平静下来。
他耳边反复想起邢梦蝶那句话:“到处都是。”心中酸涩直直冲进眉心,只好将头埋进宫洛雪胸前深呼吸几下,才把这情绪压下去。
宫洛雪放开他,将他按在条凳上坐好,摸了半天没找到帕子,只好将就袖口给他擦拭脸上的血迹,柔声道:“林玉安,此事越发离奇,邢梦蝶嘴贱,辱没林氏他该死,但眼下此人关键,等我们见到王中元,要杀要剐都由着你,好吗?”
林玉安怔然的点点头,脑中只有那句话‘到处都是。’
他低头看自己满是血污的手,关节处打破了皮,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
三娘出来瞧着他一脸失神,想起刚才那些话,甚是心疼。
大牢里邢梦蝶的惨叫声持续了一炷香,宫洛雪和成广出来时宋知念和江玄带着岑子也进来了。
江玄对他点点头,他便知道已做好准备。
随即转头问三娘:“你带了多少人?”
“算上我三十五人,我山头的高手都在。”三娘早已从成广处知道他们要去明理山庄,自己手上的事再急,也没有把过命兄弟放在一边的道理。
“明理山庄现下约莫五十人,其中江湖上的刺头二十来个。”成广在侧提示。
“交给我吧。”三娘双手抱胸道:“论打架,我山头从来没怕过。”
宫洛雪对她一抱拳,三娘却忽的凑到他面前仔细端详起来,随后发出啧啧声:“哎哟,这么好的面皮,怎么做到的?”边说还边动手捏了捏。
宫洛雪一把拍开她手道:“什么面皮!这是我本相!”
“艹!”三娘又把手抱回去,拧着眉说道:“生成这副模样!羡煞我也!”
宋知念在一旁轻笑,只觉朝鸣山庄的人真是不一样,什么时候了还有空讨论这个。
随即宫洛雪介绍则个,双方抱拳打了招呼,又对宋知念谈起方才从邢梦蝶口中撬出来的消息。
林氏灭门之后,王中元便让他们从沧州撤走。直到曾跟着宋驭天一起监视林玉安的混子,在桐安认出了他,好巧不巧正是他们从许阿昌家出来的时候。那人去打听许阿昌的情况,了解到他曾在文氏做过事,又知道绛雪珠的下落。王中元便起了杀心。
在听到王中元从十七年前便开始监视林氏,起始时间又是永贞七年,宋知念说道:“搞不好林氏真的同文氏灭门一案有关系。”
林玉安此时已回过神来,疑问道:“若是他们都监视过我,为何那青剑男子还将我从浮生阁绑走?”
“此事问过了。”宫洛雪喝了口茶接着说:“宋驭天直接听命于王中元,他同姜翠姗是夫妻,邢梦蝶属姜翠姗一支,林府的事是王中元直接下命令;而那青剑男子,名叫何铮,是明理山庄二位庄主的手下,平日里各做各的,早间是他们半路遇上何铮,想着多个人多个帮手硬拉来的。邢梦蝶对于绑人这事并不知情。”
江玄问宫洛雪:“邢梦蝶此人对明理山庄的情况了解吗?”
“了解,可带我们找到王中元。”
“可信吗?”
宫洛雪看向他咧嘴坏笑:“他的命如今悬在针上,你说呢?”
江玄和宋知念又想起那班主的惨象,后颈刷得凉了一瞬。
三娘一脸无语的看他说道:“每次这样笑都没好事,可以透露一下用了什么手段吗?这么自信!”
宫洛雪笑道:“行针而已,不如等你打完,我也给你来两针?”
三娘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哈!”
宫洛雪又想起件事,方才据邢梦蝶所说,白九尧打上明理山庄那日,他深知不是剑仙的对手,早早的溜了。回来听说白九尧将庄子里三十来号人全都揍了一遍,王中元同他边打边说,众人也没听清说了什么,原本白九尧剑已经架在王中元脖子上,抖抖手腕便可取他性命。不知何故,改为一掌劈向王中元颈间,随后收了剑,一个人下得山去。
他随即正色道:“据他说,王中元被我师父伤得严重,现下只能靠木轮车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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