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叶生寒所说,他并没有偷手机。
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偷失主的手机。
江欲视线停留在监控上。
画面里,戴鸭舌帽的青年顺走了啤酒肚男人手机的后一秒,叶生寒便从对方口袋里拿走了手机。
从叶生寒的行为举止上看,似乎在他要将手机还给啤酒肚男人的时候,是江欲出面阻止了他。
“江队,现在是?”
工作人员从屏幕里收回目光,她有些迟疑地望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江欲。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生寒的确不是小偷。
江欲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余光瞥向一旁懒洋洋靠在椅子上的叶生寒。
叶生寒单手撑着下巴,微垂眼睑,察觉到江欲投来的目光,他没有躲闪,径直对上对方黑漆漆的眼眸。
他嘴角弧度上扬,像极了耀武扬威摇着尾巴的狐狸。
江欲沉默一会儿,而后徐徐开口:“虽然没有直接偷失主的东西,但手机也是从别人身上拿的,本质还是没变。”
说着,他扭头看向工作人员,“准备一下,给他普普法。”
“什么?”
叶生寒笑意一瞬间僵住,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欲一边安排人去抓真正的小偷,一边让工作人员去请专职人员做普法教育。
“喂,你什么意思?明明我也是受害者好吗?要不是你,手机老早就还回去了!”叶生寒猛地站起身,他不满地怒视江欲。
江欲幽幽地望进叶生寒眼中,他没有辩驳,只是收起已经息屏的手机:“字面意思。”
不多时,紧闭的大门推开,一个中年妇女着装干练地走了进来,她环顾四周:“谁要普法啊?”
江欲眼神一转,目光落在了明显很不服气的叶生寒身上。
最终,叶生寒被留在派出所整整三个小时。
特别是了解到叶生寒是应届高考生后,中年妇女更是一点都不敢松懈,苦口婆心地从偷窃的坏处讲到家庭和睦问题。
从始至终,江欲一直坐在叶生寒旁边。
后者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愤懑到恍惚,最后麻木地坐在位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表示附和。
直到亲眼看到叶生寒完成普法教育,签好保证书后,江欲才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被耽搁三小时的叶生寒下午的课基本上就黄了。
叶生寒走出派出所,寒气立刻侵袭上了身体,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之前郁结的闷气陡然被冻没了。
他使劲搓了搓僵直的手指,在原地跳跃运动几下,等到稍稍回了热气,叶生寒才慢悠悠地晃着步子往卖地瓜的摊子跑去。
叶生寒没有回头,所以他并未看到江欲正拿着一件外套站在派出所门口。
大门一关一合,玻璃门上倒映着江欲模糊的影子。
等到门完全关上,那抺黑影早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生寒微微张口,白色的雾气喷洒在空气中,他缩着脖子,慢悠悠地朝卖地瓜的跑去。
青年还没有离开,他正双手插在口袋里,蹲在马路边上瑟瑟发抖。
烤炉上的地瓜早就卖完了,只剩下一堆余烬在那里隐约散发着热度。
青年远远地瞥见叶生寒削瘦的身影,他站起来收拾摊子,等到叶生寒跑到自己面前,他也正好收摊。
“喏,给你留了个地瓜,还热乎着,我可是用我的体温一直暖着!”
青年推车子之余,还不忘把怀里的一个用食用纸袋包着的地瓜塞进叶生寒怀里。
叶生寒接过来并没有立即吃,他的鼻头红红的,双手小心地捧着地瓜取暖。
青年看见叶生寒眼底的铁青和毫无血色的嘴唇,他皱了皱眉:“你昨晚又熬夜了?”
叶生寒缓了缓,张口咬着地瓜的一角:“嗯,刚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心理学相关的书,时限一星期,除去打工和上课的时间,想了想也只有晚上有时间看了。”
“只要不连续熬夜五到七天就不容易猝死,当然,猝死的概率也很大,所以我也就熬二休一,猝死几率大大降低。”
青年推着车子冷笑:“哪天你死在家里我都不好奇了。”
“话说,你死之前能不能先把银行卡和密码给我?我绝对物尽其用。”
叶生寒道:“哦,银行卡在我床头柜里,密码是222222,自己去拿吧。”
“真的?”青年眼睛一亮,他跃跃欲试地开口,“那我今晚就去拿!”
叶生寒嫌弃地扫了青年一眼,宛如看智障一样地看着他:“假的,银行卡密码不能有重数,余裕,你是傻子吗?”
余裕愤懑控诉:“你才是傻子!还有,我可是比你大六岁!叫哥哥啊喂!”
顿了顿,他状似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脸颊,嘴里嘟囔一句:“实在不行,叫姑父也行。”
“你想都别想。”
叶生寒不冷不淡地丢出这句话,手脚麻利地把吃完的纸袋团成一团,塞回余裕的口袋里。
余裕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他遇见叶生寒第一眼开始,叶生寒就是这种让他气得半死的性格。
余裕深呼吸几下,对上叶生寒那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他憋在胸口的那口气陡然颓了下去。
他无奈地推着自己的小三轮,慢吞吞地跟在叶生寒身后,“话说,以后你能不能别再起早贪黑地去打工了?”
“你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安安生生过完接下来一个月行不行?”
对于叶生寒利用上课时间去兼职这件事,余裕不是没有劝过。
叶生寒并不缺钱用,但他却很喜欢到各个地方去兼职。
用叶生寒自己的话来说,起早贪黑去工作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人”。
网吧、饭店、酒吧……
这些地方很能遇到各色各样的人。
叶生寒兼职时,很喜欢根据一个人的外貌、穿着、行为举止去分析对方的性格、身份、生活习性等。
分析完一个接着下一个,就像是在游戏闯关一样,十分具有挑战性。
叶生寒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插在兜里,瞳孔毫无焦距地望向前方。
余裕跟在叶生寒后面,嘴里不断叨叨:“诶,我说,你别不理我呀!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
叶生寒突然疾步向前走去,将余裕甩在身后。
“喂喂喂,你跑那么快干嘛?”余裕追上叶生寒。
叶生寒飞速走到公交车站附近,他回过头,声音淡漠:“我要回家了。”
“想让我不跟着你也行,你先答应我刚刚跟你说的话。”
余裕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我跟你说,我不管你想不想读书,高中你给老子好好上,考上一个好大学,过普通人该过的日子!”
“这一个月别给我在外头瞎晃,听见没?”
叶生寒一脚踏上正好开门的公交车,他回头给了余裕一个中指:“听你大坝。”
说罢,他向前一越,扬长而去。
余裕气抖冷,他颤抖着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喂?老板,你终于想通了不去路边卖地瓜要回来工作了?”
余裕把气都撒在了电话那头的人身上:“回去工作?我有病我回去工作?”
“明天让徐叔去跟着叶生寒,有什么逃课情况立即跟我汇报!”
“老板,好……”
没等电话那头说完,余裕就猛地挂了电话,他捂着自己脆弱的心脏扶着三轮车浑身发抖,一旁路过的人都若有若无地将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直到余裕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直起身来,那些人才发觉自己会错意,在心底暗骂几句傻子后,就匆匆离余裕远一些。
余裕满脸通红地在车上扭来扭去:“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和亲爱的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另一边,已经在车上的叶生寒倏地感觉自己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脑海里浮现出余裕那张欠揍的脸。
余裕,同样是一个有些怪癖的人。
他是一个身价上亿的万恶有钱人,可他偏偏喜欢装作穷人翘班到各个地方去卖地瓜挣钱,把贪小钱的市侩性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也正是因为余裕四处走,地瓜也跟不要钱似地四处分发给流浪汉,所以他跟一些来往的流浪汉相处得还不错。
因此,一些旁人所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余裕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叶生寒用手机刚扫码付完款,屏幕闪烁几下,电量耗尽就自动关机了。
他挑了挑眉,随手就把手机塞回口袋,仰头靠在椅子上假寐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上的提示音显示已经到了C市,叶生寒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从后门下车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旁的路灯已经打开,微茫的光晕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叶生寒的家离公交车站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他缓慢挪动步子往家走。
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马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叶生寒也乐得自在,沿着一旁的小路一蹦一跳,权当为自己发冷的身躯热身了。
这么想着的叶生寒跳得更欢了,他像一只小白兔一样蹦跳着向前。
原本就是宅男体质的他很快就气喘吁吁,有些疲软地双手撑膝,低头喘了几口粗气。
“噗嗤——”
就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憋笑,叶生寒停下脚步立马警惕地回头查找声源。
若隐若暗的灯光下缓慢地显露出一个高挑的身影,随着一步一步靠近,来人的面庞逐渐清晰起来。
等到他完全看清对方的脸的时候,原本一脸戒备的叶生寒稍稍放松了一点。
然而,心理上的防备却并没有完全卸下。
如果叶生寒没有记错的话,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林惊羽。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同时也是各位女同学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老实说,叶生寒并不了解林惊羽,他只知道学校有这么一个“三好学生”。
家境好、长得好、人缘好。
貌似成绩也还不错。
其他的,叶生寒概而不知。
林惊羽一步一步靠近叶生寒,在即将靠近叶生寒不能接受的安全范围之前,他终于停下脚步,微笑着挥手向面无表情的叶生寒打招呼。
“嗨,晚上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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