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那年夏天,还保留着婚前姓「小泽」的她敲响了万事屋大门。
屋里只有一个男人,吊儿郎当瘫在老板椅上看漫画,脚边还堆着几个空掉的草莓牛奶盒。
他听见声音后眼皮都不抬:“周末休息,有事周一请早——”
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少女的声音混着热风一起飘进来进来:“那个……”
四目相对。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前不久和他酒后乱性的美女护士。
三秒之内,他完成了堪称奇迹的华丽变身:不知从哪里掏出的西装外套在空中划过弧度,领带像变魔术般瞬间系好,甚至打了发胶,强行将天然卷梳成背头,脸上浮现出闪闪发光的营业性笑容:
“欢迎光——临!万事屋阿银在此,请多指教!”
时间一晃就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她从病人口中的小泽护士变成了坂田护士,万事屋二楼的小小空间也越来越拥挤。
神乐的雨伞架堵在玄关,新八的眼镜保养套装堆满茶几,定春的玩具骨头从沙发底下露出半截。
晚饭时间,神乐突然放下筷子嚷嚷起来:“我要拍全家福!”
“诶?”她正在给新八添第二碗饭,闻言抬头:“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佐和子家都拍了!”神乐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商业风的影楼照,“我也要这种!穿漂亮裙子,专业摄影师拍照的!”
他头也不抬专心吃饭:“谁拦着你了,想拍现在就拍,又不是没手机。”
神乐当然不要这么敷衍的回答:“我要去影楼拍,要穿上漂亮的衣服坐在幕布前然后有专业摄影师咔嚓一下的那种高档写真,咔嚓!”
新八忍不住笑了:“神乐也到了爱漂亮的年纪啦。”
但万事屋话事人显然不打算当这个冤大头:“想都不要想,还咔嚓,阿银也会咔嚓啊!指望我掏钱给那种留着长发穿着花衬衫从艺术学院毕业张口闭口疏离感的人,拍那种把活人拍成塑料模特的照片——做梦去吧死小孩!”
“我就要!别人家小孩都能去拍为什么我不能有写真!”
“别人家小孩乖乖听话知道给爸爸妈妈省钱,从来不会像你一样论升吃饭!”
她无奈地看着扭打成一团的三人——银时被神乐揪住天然卷嗷嗷直叫,新八在一旁徒劳地劝架,劝着劝着忽然被激怒也加入战斗。
她默默收拾起碗筷,水流声盖过了客厅里的吵闹。
待擦干手,她转身望向客厅——银时正被神乐骑在背上当马骑,新八举着手机笑得前仰后合。
这样的日子,再多过几年也不坏。
夜深了,纱和站在卫生间盯着神乐乖乖刷牙洗脸。小姑娘满嘴泡沫还不忘嘟囔:“我要拍照嘛!纱纱——我要拍照——”
“把脸擦干净。”她拧干毛巾,轻轻擦去神乐鼻尖的洗面奶泡泡,”这个月交完水电费就没剩下多少了,不拍写真,咱们去吃自助餐怎么样?”
“不要嘛……”没想到少女对写真的执念如此之深,神乐瘪着嘴,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
她取出润肤乳,在手心揉开后仔细抹在神乐脸上:“那这样,下个月开工资了我一定攒钱带你去拍写真,好不好?”
她指尖轻柔地推开乳霜,”拉钩?”
神乐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小指勾住她的手:“一言为定!我也会努力工作的!”
“所以现在要乖乖睡觉哦。”她揉了揉神乐的头发。
拉开卧室门,他正靠着墙看漫画,双腿大咧咧地架在矮桌上。
“随便给小鬼许诺,”他头也不抬,“小心被缠着不放。”
“孩子的愿望,能实现就要尽量实现啊。”
她收起他脚边的漫画书,捏了捏他的脸,转身熟练地抖开被褥:“对了,护士长的女儿要结婚,份子钱得准备……”
他看向她:“你的意思是叫我搅黄这桩婚事?”
“……”她屈指弹在他额头,“我的意思是,这月开销要超了,你别再偷拿柜子里的钱去打小钢珠了!”
他心虚地别开眼——果然被发现了。
婚姻生活的必修课之一是财务管理。
新婚那年,她满怀憧憬地办了张存折,信誓旦旦要每月定期存款。他当时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实在不忍心说破——这姑娘还不知道嫁进了怎样的贫民窟,这个家能不被追债就谢天谢地了。
月月光了不知道多久后,那张存折因为长期零交易,最终被银行冻结。这件事深深刺激了她,她痛定思痛,换了个策略:
“存银行太麻烦了!”她抱出一个雕花木盒,认真复盘失败原因,迭代战术打法,提笔在木盒上郑重地写上「未来孩子的大学基金」,“从现在起,我们随时往里面放钱,一次性放多少都可以,积少成多!”
他盯着那行字眼角抽搐:“哪来的孩子?你怀孕了?”
“没有啊,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景。”她双眼放光,“如果说是给自己存钱就容易懈怠,但要是换个说法,说是作为父母给子女存钱,在责任心的驱动下,这件事也会更有动力吧!”
并没有。
这个木盒很快就变成了他的紧急备用金,只要囊中羞涩,他就理直气壮地伸手:“孩子就是要遵守孝道,如果他知道他的钱被拿来孝敬爸爸了一定也会心悦诚服地同意吧。”
然后拿着钱直奔柏青哥店。
“无论如何——”
她在睡前追着他催账:“为了未来孩子考大学也好,为了带神乐去拍照也罢,总而言之,从明天开始就要好好赚钱了,老公。”
他的鼾声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
“真是……”她撑着手臂,借月光端详他的脸,“拿你没办法啊……”
白天,她特意避开了自己工作的大江户医院,转而去近幾医院就诊。
她攥着挂号单快步走过转角,却在看到迎面而来的身影时猛地驻足——那个长发及腰的高挑身影太过熟悉,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啊!太太!”桂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凑到她跟前。
她抿了抿嘴唇,勉强扬起笑容:“假发先生?真巧……”
“不是假发是桂。”他纠正她。
纱和嘴角微微抽动:“你在这里是……”
桂哗啦抖开一张报告单,沉痛道:“伊丽莎白患了急性肠胃炎。”
说着,他指向走廊尽头的病房。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伊丽莎白瘫在病床上,巨大的白色身躯不时抽搐几下,看起来奄奄一息。还没等她开口问候,伊丽莎白突然剧烈抖动,“哇”地喷出一滩可疑的黄色液体。
“伊丽莎白——!”桂惨叫一声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拍打它的后背。浓烈的酸腐味瞬间在狭小的诊室里蔓延开来,周围的病人纷纷掩鼻退散。
她叹了口气,熟练地从护士站要来清洁工具。两人蹲在地上收拾狼藉时,桂的长发几次差点扫到呕吐物,被她眼疾手快地撩起来别在他耳后。
“太太……”桂抬眼凝视她近在咫尺的侧脸,欲言又止。
她对他点头微笑,站起身掏出手帕给伊丽莎白擦拭嘴角:“这几天要少食多餐,煮些白粥,多加点盐……”
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自己与桂之间靠得极近,男人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颈侧。她下意识转过头,险些撞上他的鼻尖。
下一秒她快步绕开二人,扶着床尾栏杆背对着他们干呕。
桂愣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床栏,指节都泛了白。
她努力平复着翻腾的胃,刚要开口解释,桂已经抢先一步激动地站起来。他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撑在她两侧的病床栏杆上,将她困在双臂之间。
“伊丽莎白吐的秽物让太太觉得恶心了吗?万分抱歉!”他痛心疾首地喊道。
纱和不得不后仰躲开他过近的距离,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不是……”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是我自己的问题……”
桂双手紧握成拳:“太太也染上肠胃炎了吗!这个季节就是容易...等等!”
他猛地抬头,长发随风扬起:“银时居然让太太一个人来看病?”
她急忙伸手想按住激动的桂,却被他反手一把抓住手腕:“您别替他辩解!银时这家伙简直是……”
“真不是!”她挣脱他的手,脸颊泛起微红,“我只是……来做个检查……那个……先别告诉他……”
桂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缓缓直起身,修长的手指轻抚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突然,他捂住胸口倒退三步:
这是他和太太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吗!未免有些太背德了!他的心脏正可耻地跳个不停啊!”
“……我好像怀孕了。”
“………………诶?”
B超检查室外。
“病人家属可以一起进来了。”护士探出头喊。
桂立刻蹦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纱和身后。老医生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您就是孩子父亲吧?”
“啊啊啊不是的!”桂猛地后退三步,“我只是孩子爸爸儿时的伴同长大的挚友一起同过窗扛过枪以及一个对已婚妇女有特殊癖好的攘夷志士而已!”
医生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请您千万不要误会!”桂正襟危坐,“请务必相信!虽然在下的确幻想过NTR剧情,但在下也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武士!有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能放下的操守与道义!所以即使纱和桑美丽温柔G杯善良,我也没有任何跟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以及xxxxx的心!”
医生的眼神彻底死了。
“无论你们什么关系……她现在肚子里确实有个七周大的胎儿。”医生疲惫地推着眼镜,目光转向她,“这个孩子……是要留下的吧?”
“当然要留下!”桂条件反射般说出口,“而且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关——”
“我考虑一下吧。”桂听见她轻声说。
医院走廊的长椅上,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洒在两人身边,桂轻轻咳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膝上敲了敲。
“那个……太太,恕我冒昧。”桂斟酌着开口,声音不似往常那般爽朗,他的目光落在女人手中的超声波照片上又很快移开,“您刚才说的'考虑',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和银时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不知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声音轻得几乎被窗外孩童的嬉笑声盖过,“是我自己在犹豫。”
“为什么呢?”
桂注意到她发颤的手指,身子微微前倾:“难道是因为担心经济问题吗,其实你可以放心,银时那个人啊,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如果真的让他变成爸爸,绝对会是拼命给孩子赚奶粉钱的可靠男人。”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阳光在她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钱什么的……倒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假发先生说的我也知道。我老公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想必也能成为最好的爸爸,但是我很担心,这个孩子,他真的应该出生吗?”
“不是假发是桂。”他向后靠去,长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是在担心时局吗,太太。”
她轻轻颔首:“人的出生是无法自己主观选择的,都是父母一念之间就做好了他一生的决定。很多时候我看着路边的人,那些穷苦的、悲惨的人,我都在想,他真的希望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桂的视线飘向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枝头,又扑棱着翅膀飞走。
一个让人愿意转世投胎再次回到此地的世界吗。
他的志向,就是叫她这样的女人不再踌躇吧。
“你该和银时商量的。”沉默良久后他开口,声音比往任何时候都坚定,“他不会喜欢你背着他一个人扛的。”
“……我知道。”她嗓音低沉,“只是他已经很辛苦了,无论是去是留,再让他背上一条人命的责任,是不是有些过于苛刻了呢。”
桂突然笑了,很是豁达地说:“这点你不能替他做决定,太太,我们男人就是一边抱怨着家庭责任一边又甘之如饴的操劳命啊。”
她低下头,发丝垂落遮住表情:“是么。”
“很多时候,你以为是包袱的东西,其实反而是牵住风筝一条条坚韧绳索。”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纱和的肩膀,又很快收回,像是怕冒犯到她,“所以不要胡思乱想了,太太。”
她微微颔首。
“七周吗……”桂的视线扫过检查报告上的日期,不由得喃喃自语,随即脸色变得古怪,拳头不自觉握紧,“那岂不是就是意味着七周前银时和太太这样这样那样那样xxxxx了吗,可恶……”
她面无表情看向他:
“喂,假发先生,你的内心OS我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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