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狱警打开门,说她被保外就医了。
规规矩矩戴上手铐,她跟着狱警坐上警车,这还是自大战后她头一次近距离观赏江户这座城市。
和那时残垣断壁尸横遍野的景象不同,重建中的江户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街上行人如织,高楼大厦在脚手架中缓缓升起。
她这样的罪人,也能融入进去吗。
坂田银时曾经问她出狱后有什么打算,毕竟她被减刑了一年,未来就在眼前一片光明。
她说不知道,而且对于自己被减刑这件事也很有意见,反复询问他是不是因为她跟正派主角团有什么关系所以才被特权豁免了。
他说他要是有这个本事,早就混个征夷大将军或者随随便便开个卍解了,没空捞她。
去哪里呢,做什么呢。
坂田纱和曾经是大江户医院的儿科护士,口碑很好,专业水平与人文关怀都过硬,尤其是后者。
曾经有这样一个病人,打小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工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亲人。得了绝症后,父亲为了医疗费更加频繁地奔波于江户与外星跑业务赚钱,而她就静静地躺在医院里,等待死亡来临。
坂田护士总会抽空陪她,温柔地给她打针喂药,哪怕不是工作时间也要去找她说说话,给她带自己做的小零食,为她读画本讲故事。
在她临终那天,她父亲被大雨困在航站楼通往医院的高速路上,坂田银时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把那个已经崩溃的男人载向医院。
小病人此刻已经意识不清陷入半昏迷,口中喃喃地叫妈妈。
她抱着她,拍着孩子瘦骨嶙峋的手臂,用最温柔平和的语气轻声回应:“嗯,别怕,妈妈在呢,妈妈就在这陪着你,我们一起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那一刻她身上披着母性的圣光。
女人是比男人更加坚韧的生物,用赛跑做比喻,男人适合百米冲刺,而女人则擅长在人生这条赛道上长途拉锯。
所以男人要和女人结合,否则就只剩下燃尽了的死灰。
他也是这样。
他等待着她重新点亮他,用摇曳烛光温暖他的后半生,而他也会站在她身边,玻璃剑立得笔直,百炼成钢,被她煅烧成再也不会破碎的形状。
可如今的她还能做护士吗,她也能那么自然地搂住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孩子,扮演母亲的角色,给那个孩子送上一场不留遗憾的临终关怀吗。
坂田纱和的人生,与她的人生,究竟是同一条轨迹,还是共享DNA的平行线。
她摘下手铐,躺进检测仪器里。
打印机吐出一节节折线。
检查结束,她又变成了囚犯,顺从地跟着狱警回到监狱。
她如今不再每天只是呆坐着,会时不时在牢房里做运动,或者看一看外边的人给她送进来的DVD或者漫画。
他有时候赶上了她在看电视,就靠着她和她一起看。
“喂,纱和,你看着这些情节,有没有升起一股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在外边快乐生活的冲动呢?”他问。
她看着电视上的画面,这部剧讲了男主的妈妈是m78星系的织田信长转世,女主的爸爸则是圣地玛丽乔亚的明智光秀,所以他们注定相爱相杀。
感受到她的无语后,他默默换台:“我不是说这个。”
她摇头:“没有。”
“都说了不玩本能寺的梗啦。”他翻出几部别的电视剧DVD出来,“比如悠长工作日,爱情红皮书,江户爱情故事……你看着这些,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没有。”
她问:“我能不减刑吗?”
“为什么要这样。”他疑惑。
“因为我不值得减刑。”她面无表情,“我和那些被处死的天导众一样,他们做过的事,我也都做过。”
他无所谓地说:“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胡说。”她说,“我并不是好人,反而罪孽深重,背负着数不清的血债,如果世界真的按你们所说的那套规则运行,那哪天我走在路上忽然被当年受我所杀者的亲友寻仇然后杀死,也是正义的”
他说,他也有许多杀孽,打仗的时候一天死在他刀下的甚至可以多达百人,要下地狱的话,他比她先。
她幽幽地看他:“她好像也是被你杀的。”
他浑身一颤。
脑海中瞬间涌现那具渐冷身体的触感,如此清晰,永远忘不掉。
她流了太多血,无论他怎么用力地去捂都捂不住,只能任鲜血从指缝里黏腻地流出,染红他白色的袖管。
她的手胡乱地在他眼前抓,他抓住了,贴在自己脸上。
在摸到他五官骨骼的那一刻,她就笑了,笑着对他摇头。
不要管她了,她一定会死的,放着她就这么死掉吧,别做什么,她不能让他再背负一次手刃至亲的剧痛。
可他怎么做得到。
他是一个,妻子磕破点油皮都会难受到睡不着觉的男人啊。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忍受痛苦折磨。
所以他攥住了那截断刃,掌心被割破,他的血她的血交汇在一起——
干脆利落地拔出。
她剧烈地痉挛,闭上眼,手臂坠落,永远地解脱了。
万籁俱寂,世界只剩下黑白色。
他不动声色地垂眸,呼出一口气:“我说,饶了我吧。”
她还在凝望着他,这种不带坏心的直接才最要他的命:“抱歉,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是我的错。”他昂起头,努力地对她露出笑脸,“你不会怪我吧。”
那张和他亡妻一模一样的脸对着他说:“不会。”
他忽然想放声大笑。
那天在医院办公室里,医生对着检查报告单给他解释,复杂的医学名词他听不懂,但大概意思可以明白——
她的脑部好像的确经历过特殊的创伤,如果说普通的植物人就是不会说话不会动,那她就是感情上的植物人,像正常人一样动心的能力已经彻底失去了。
他说:“我不信。”
医生叹气:“病人家属,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
“没有但是。”他斩钉截铁,“如果她真的像你说的这样,那她现在还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天导众,又拿什么解释她最终站在了我们这边。”
辰马想说什么,被他打断了。
他已经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保外就医的时间有限,他要去找她待会儿。
总不能叫她一个人戴着手铐待在狱警身边。
“无所谓,反正我只想让她好,能不能变回我妻子不是最终目的。如果她后半生都是这样冷淡的模样,那我就当自己养了个不爱说话的孩子。”
植物人么。
其实据他所知,很多植物人是有意识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活动身体的能量,所以只能绝望地困在如同尸体般的躯壳里。
他的纱和也像这样身陷囹圄吗?
他一定、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因为他和她说过,要把她带回家。
无论是□□还是灵魂,缺一不可。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不会放弃寻找她,没有任何事可以打倒他。
毕竟她老公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厉害的男人,他怎么能辜负她的信赖呢。
他站起来,腿坐得有些麻了,走起路来都不太稳。她抬头看他,问他要走了吗,他说对,他明天还要早起去工作。
她说哦,祝你工作顺利。
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嘛,他欣慰地揉了揉她头发。
“对不起。”她又一次和他道歉。
他摆摆手:“你和我之间不用道歉,我才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的声音飘在头顶:“谢谢你不怪我。”
春天结束,夏天到来。
新八神乐他们来监狱的频率比以前更多,或者说完全赖在这了。
神乐说是因为家里的电风扇彻底坏了,她要换空调,但小银那个铁公鸡一副把她卖了也不会买空调的样子。
反倒是监狱里比较凉快,自带空调一样。
她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想到这也就开口了:“等我出狱了,我会给你买空调。”
神乐瞬间抱住她:“哇啊!纱纱!”
“我就说你比小银疼我!”神乐兴冲冲得,“不过,你这句话简直就像以前的纱纱嘛!”
“什么?”
神乐如数家珍给她讲故事。
说万事屋发工资非常不稳定,小银总是拖字诀,每当他们忍无可忍准备暴打老板讨薪时,纱和就会把他们叫到楼梯后边,从医院的工资里分出一大部分对半给他俩。
她还经常去买水果和肉给他们开小灶,虽然都是临期的打折商品,但他们吃得很开心。
她带着一大兜子的吃的回家,叫他俩把手洗干净了乖乖坐好,然后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
“新八一个,神乐一个,新八一个,神乐一个……”她把水果平均地分了,谁也不许抢。
“那她呢?”
新八说:“她总是说,她已经吃过了。”
其实是在洗水果的时候拣着那些磕了碰了的吃掉,或者干脆全部让给小的。
有什么愿望,她都会尽可能地满足。
她在离开他们之前,给神乐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手机。
不小心丢掉了阿通的周边让新八生闷气,于是她就在大冬天去排了长队给他补上。
如此和蔼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所有人,不求回报地付出着。
亡妻,亡嫂,亡母。
“所以出狱之后,就回家吧。”新八说。
她回避了少年期待的目光:“不要。”
那不是她家。
那是她家。
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无论是从客观上还是主观上,万事屋都是她最好的去处。
否则她又能去哪里。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流浪吗。
她居然生出了一种憎恨的情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天导众复活,要是没有复活,就不会有后续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她和志村新八单独聊天。
那是个晚上,新八探头探脑地在牢门边徘徊,问他能不能进来。
她说可以,但要聊天的话就长话短说吧,监狱睡觉的时间要到了。
新八将布包在榻榻米上摊开,哗啦啦倒出零食堆还有电视DVD。
“明明没人在苛求你嘛。”他屈起食指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阿银喝醉了闹事,被登势婆婆和我姐姐还有神乐合起伙来打了一顿,现在还在昏迷中。”
“为什么聚会要喝酒。”她问,“既然喝多了会闹事,那在最开始就该规避这一点。”
“嘛……”新八肩膀耸出夸张的弧度,手背蹭过鼻尖,“虽然大家嘴上说着讨厌阿银闹事,其实真的闹起来了也是开心的,当然该打还是要打哈哈哈。”
“他被打了也不生气吗?”
“打是亲骂是爱啦。”
“那我以后每天都打他。”
新八腮帮肌肉猛地抽动两下,后颈渗出冷汗:“呃……”
停顿几秒,他看她眼睛里似乎有些微乎其微的笑意:“诶?阿纱姐,你是在开玩笑嘛?你现在学会开玩笑啦!”
她不置可否,问他:“你来找我就是告诉我这个吗?”
“也是也不是,毕竟只有我一个人来,其他两个都不在,总得跟你报备一下他们的去向。”新八把DVD盒子垒成颤巍巍的塔。
“我不关心。”
“你关心啦。”他忽然伸手按住即将倾倒的光碟塔,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她说:“下次来给我也带瓶酒吧。”
“诶?”新八疑惑道,“为什么啊。”
“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也有人说开心了就要喝酒庆贺,那么酒到底是让人开心还是让人痛苦呢。”她想起坂田银时醉醺醺抱着她的样子,“我也想尝一尝。”
“好啊。”新八应下了,“只不过我还没有到可以喝酒的年纪,在外边买不到酒,就让阿银给你带吧,和你一起喝酒他会很高兴的。”
她迟疑了:“不要,你叫别人给我带,登势,凯瑟琳,她们不就是开居酒屋的吗?”
新八整个人几乎缩进阴影里:“……为什么不要阿银呢?”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她侧过脸,目光落在铁窗外的夜色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节奏缓慢而机械。
新八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榻榻米边缘的纹路,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微微前倾的身子又慢慢缩了回去,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雏鸟般耷拉着肩膀。
“阿纱姐……”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飘散在空气中,眼镜后的眸子闪烁着困惑的光。指尖在膝盖上蜷缩又舒展,最终攥住了裤子的布料。
牢房顶灯投下的阴影恰好横亘在两人之间,新八的视线追随着那道分界线游移。他咬了咬下唇,喉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要把所有未尽的疑问都咽回肚子里。
“别这样对阿银。”他说。
有个困惑了她很久的问题,答案每个人都在和她强调,可她还是想问:
“她死了,坂田银时真的很痛苦吗。”
这个男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只有在少到屈指可数的夜晚,也许是在酒精的放大作用下,才会抱着她流泪。
而她呢,平静如一潭死水,呼吸都未曾乱过分毫。
“对,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那么……外露地痛苦过。”新八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微微发抖的双手,“我们都知道他是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男人,但一直以来,他都不会流露出明显的悲伤痕迹……”
纱和的目光转向牢房角落里的电视机,这间牢房太奢华了,她到底走了多少后门,想都想不通。
红色的指示灯像一只不眠的眼睛。
血色的瞳孔。
“所以,那次一定是连掩藏的力气都没有了。”新八继续道,音量越来越低,“整个人像死掉一样,好像灵魂也被抽干了……”
“还要我怎么形容呢,”新八苦笑着抬头,“连旁观的人都觉得不忍,更何况他本人。”
她手指收紧,囚服的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那他不应该恨我吗?”
“什么?”新八猛地抬头,眼镜差点滑落。
探视室的铁门突然被敲响,狱警提醒他们很晚了,女牢半夜不能留男人。新八慌乱地看向门口,又转回来,发现她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看着他。
“新八君是如何看待爱情的呢?”
“诶?诶?我吗?”新八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没谈过恋爱所以不太清楚呃呃呃呃呃呃……”
纱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一个让自己无比痛苦的女人,即使曾经爱过,那如今也该转为憎恨了吧。”
“才不是这样呢!”新八突然提高了音量,他急切地向前倾身,手肘撞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阿纱姐,即使我不懂爱情,也知道人的情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两极对立随时反转......”
他逐渐哽咽:“他痛苦是因为他失去了你,他幸福也是因为他拥有过你啊。”
她的目光落在新八撞红的手肘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背叛了他,”她冷冰冰直视他,“她靠近他是为了监视他的近况。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建立在虚假的地基之上。这样的幸福,难道不是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推即倒的脆弱存在吗?”
“就算如此……”少年的语气坚定起来,他毫无惧色地盯着她眼睛,“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就像我,我并不认识什么天照院的杀手薰,也许这才是你的真实身份,但对于我来说,你是一个既像姐姐又像母亲的女人……”
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你很漂亮,很善良,也很温柔,我们的生活,因为有你的出现而变得更加美好,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
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小窗前。月光透过铁栅栏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归根结底。”新八的话从她身后传来,“所谓真相与否真的能决定一切吗?人是在无数个印象里建立出来的……”
“你在我们的心里。”新八轻声道,“就是那个纱和啊。”
“我不理解。”
她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脸庞:“我想,她选择自杀,一定是心存愧疚。忠诚大于一切。她既不能忠诚于天导众,又不能忠诚于她的丈夫朋友。这样的人,确实没有办法继续存活于世了。”
新八站起身,大声喊道:“但是天导众已经结束了!现在只剩下万事屋,你还不能替她做出正确的选择吗?”
她有些恍惚:“……我么,我也有选择的权力吗,我只是一个失去了组织的杀手,一介背着战争罪行的阶下囚,你们幻想的那个好女人并不存在于我身上。”
“存在的!”新八隐隐带了些哭腔,已经算半大成人的少年在嫂子面前哭泣实在丢脸,他快速地摘下眼镜擦了下眼睛,“存在的,你就是她,你的心没有变!”
她锐利地望向他:“你凭什么这么断定?”
他扶正眼镜,露出带着泪光的笑容:“说不清,但我对我看人的直觉有十万分的自信,只要是我认定的家人、朋友,就都是好人。”
牢房陷入沉默,钟表指针擦擦走着。
她问:“坂田银时,现在还是很痛苦吗?”
他不愿承认般艰涩地点头。
“那你以为,我和他在一起,就能抚平他的痛苦吗?”
新八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她轻轻摇头:“你也在犹豫,对不对,哪怕你咬定了说我就是她,我也无法像她一样。如果真的要说我和她有什么相像之处,如果她真的还在我身上保留了什么痕迹,那只有一条——”
“每当看到坂田银时的脸,我的心都很不好受,没有由来的难受。”
她手掌捂住胸口:“我和他一样,都因为对方而感到痛苦。这样的关系,你们将其称之为美好的爱情?是不是有点太不合逻辑。”
“那你为什么不和他说呢?”他恳求道,“你说,阿银,你让我觉得痛苦,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我到底是因为舍不得你而痛苦,还是因为愧疚亦或是错过而痛苦。但凡你当年和他、和神乐,和我!认真地聊过你的处境呢!”
新八撑着地面,眼泪不受控制往下砸:“阿纱姐,太残忍了,我们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不信任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去死。那天早上你等了我很久对不对,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你说你走投无路了,你需要委托万事屋帮忙,你说啊!总是骂我们逞英雄不爱惜自己,每次我们受伤都要被你训斥,一边训斥……一边又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我们可以为你做出一样的事情啊!为什么要走!”
咆哮声转为呜咽,最后变成含糊不清的痛哭。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在她面前哭成这样。
心脏绞痛,她跪行到他身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然而这个动作却让他更加崩溃,鼻涕眼泪乱七八糟地糊在脸上,浑身力气被抽干,肩膀剧烈颤抖,像个被抛弃的幼兽般无助又绝望。
狱警探头进来,小声说:“志村小哥……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抱歉,抱歉……”他胡乱地擦着眼泪,跌跌撞撞站起来往牢门方向走。
“等一下。”
新八回头看她。
她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递到他面前:“擦一擦。”
他怔愣地看着她。
她说:“回去告诉神乐和银时,我出狱后,会去万事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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