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观比想象中还要宽阔,主建筑位置按五行八卦,位于中轴线上的有龙虎殿、三清殿等,所有殿堂大大小小五十余座;根据苏昀中来信说,他随隐元道长住在西跨院,除此之外这里还有专门的盆景园、药园等地,一入道观就是一个巨大的香炉,观前观后峰峦叠嶂,茂林修竹,九星观隐匿其中。
兰舟对道观的记忆很清晰,她知道西跨院在放经书的飞玄阁后面,想先往里跑又害怕引人怀疑,只能回头不断催促累成狗的三人。
“不儿,你属驴啊都不累的。”穆春鹤瘫在陆景明身上,两人支撑不住全趴地上了,拎行李的下人们一时不知怎么扶。
傅林声也喘的不行,兴冲冲的兰舟跑回去直接背起她,大步流星地走进道观,还不忘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脸色满是嘲笑。
这时刚刚出来一缕晨曦,几人想来给苏昀中一个惊喜,天还是黑紫色时就早早出发了;为了不惊动旁人,只带了两个下人,月色正浓,穆府静悄悄的,没人知道里面少了主人。
兰舟感觉重开后她身体倍棒,这么久了就生过一次病,而且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了,比她之前感冒需要拖拖拉拉一个月要好多了。
“阿声姐姐,你不回家的话,傅先生会不会很失望啊?”
她看不见傅林声的表情,只能听见故作轻松的声音:“春鹤说,之后会带我回去。”
不能说担心苏昀中的毒,傅林声不知道拥有系统的兰舟已经知道苏昀中中毒了,竭力隐瞒:“哎呀昀中毕竟与我一起长大,我自然挂念他一个人在山上,以后还有机会回去的。”
苏昀中可能没机会了。
她猛地摇摇头,想把坏想法都摇出去,谁知兰舟没站稳,身体禁不住后仰,系统哇的一下捂住显示屏。
“当心!”
兰舟感觉自己被拦腰抱住了,同时傅林声也从她背上跳了下来抵住她,才使她没有狠狠磕在地上。
傅林声担心地问:“没事吧?都怪我乱动。”
来人语气轻快微扬:“你们怎么样?”
“没事没事,谢谢你。”兰舟人也没看清,迅速站好,脑海里蹦出傅林声行礼的姿势,立马学着欠身行礼,手交叠在身前,却忘了男子应该拱手行礼。
傅林声急的“哎”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动作有些凝滞,犹豫片刻才抬手说:“这位公子,不必多礼哈。”
公子?
公子!!!!!!!!
兰舟嗷地一嗓子直起腰,火速抱拳道:“多谢道……亭风?”
亭风头发用简朴的道簪盘起,眼睛忽闪忽闪的:“公子,你认识我?”
“额我……”兰舟卡壳了。幸好穆春鹤和陆景明都赶来了,鎏金扇在晨曦中熠熠生辉,穆春鹤人模人样地鞠了一躬:“在下穆春鹤。”
陆景明也跟着躬身:“陆景明。”
“傅林声。”“兰舟。”
今天大家都穿着较素的衣服,唯有穆春鹤还是常穿的锦衣,上绣金枝玉叶,下有宝石镶嵌。傅林声提醒他穿的低调一点,他反倒委屈极了:“这件是最差的了。”
知礼的亭风回以深躬:“我叫亭风。几位是来敬香的吗?怎的来这样早?”
“我家少爷是来找不久前上山居住的那位公子的,他与我家少爷是挚友,少爷特地赶来陪他过中秋佳节。”站在身后的下人代为回答,介绍了穆春鹤的身份,以及装修道观等等都是他的手笔;穆春鹤合扇站立,悠然自得。
兰舟无聊时下意识往傅林声身后站,从后面环住,把头靠在傅林声背上。
亭风听着听着眼神就移到贴在一起的兰舟和傅林声身上,震惊地捂住双眼:“两位公子小姐,请不要在道观这样!”
“对不住啊对不住!”傅林声紧急解释,“这是我亲弟弟,从小都这样,不是您以为的那样。”
穆春鹤随即一个眼刀扫过去,陆景明识相地把兰舟搂过来,强行中止兰舟的下意识行为。
两人好哥俩似的搭着肩膀,背地里兰舟另一只手悄摸拧了一把陆景明的腰,后者疼得差点一嗓子叫出来。
由于他们没有事先告知,道观里其他人还没起床,亭风是昨晚守夜才没睡,她让几人稍等片刻,去叫了院子最近的玉衡道长。
九位道长的院子并不相连,每个道长都有单独的园子,离山门最近的便是玉衡道长的园子,里面随处可见各种用过的药材,满地都是。
亭风小心避开一颗用了一半的人参,来到玉衡道长的房门外,轻轻敲门:“道长,有大人物到访。”
屋内没有响动,她加了些力道又敲了敲。
还是无人应答。反倒是旁边炼丹房传出些声响,伴随一股柴火味。
亭风跑到炼丹房门口,就听到砰一声炸响!惊得她差点摔地上。
“我天呢!玉衡道长您没事吧?”
屋子里黑漆漆的,亭风辨认了一会儿才找到灰头土脸的玉衡道长,连忙上前搀扶。
崩溃的玉衡道长捂着屁股往外走:“什么玩意儿,又失败了,真麻烦,又得去偷洞明的草了。”
“那是洞明道长亲手种的草药,可不是杂草,您一个月偷二十七回肯定会被发现的。”亭风忍不住提醒,“到时候您再被追的满山跑其他道长也救不了你了。”
“哼,你这么早来干嘛?”
亭风才想起正事:“道长,来了位大人物啊。”
话音刚落,玉衡道长提溜着他被炸了数次已经四分五裂的道服就往外走:“我看看什么大人物,敢乱我道心!”
“诶不是,换件衣服啊道长!”
“不用!道服是我的身份象征!”
“您的身份象征早没了!后背都露出来了!”
兰舟他们望眼欲穿,不知道为啥亭风一去就没了信,陆景明一屁股坐在行李上,穆春鹤还是站那凹着仅他自己可见的造型。
“系统。”兰舟背对着他们,眺望山下风景,严肃又认真地喊了系统。
系统不自觉地庄重起来:“怎么了宿主大大?”
微风不燥,兰舟深吸一口清晨山上的新鲜空气:“你他妈的告诉我怎么回事!啊!怎么亭风也在这!你们做NPC的能不能上点心!我他爹的跳戏啊!”
“胡说!这分明是为了让您有代入感!”
陆续又出来了几位道士招待他们往里走,请他们先用早饭,道观上空飘起袅袅炊烟。
小道士得意洋洋:“斋饭都是我们自己种的菜,您们尝尝,好吃多吃点!”
兰舟一早就瞄准了白白胖胖的大馒头,闻言拿起一个就咬了一大口,再夹了块凉拌黄瓜,酸辣清脆,爽口极了,兰舟吃得兴起头部轻微晃动。道士左看右看,总感觉这个公子怪怪的。
“这是番瓜杂菌盅,很好吃的。”傅林声端给穆春鹤,歪头看他吃。
穆春鹤安慰她:“早起有点着凉而已,用不着这么好,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傅林声没接茬,依旧是枕着胳膊斜靠在桌边,眼眸含笑,示意他吃完。
两人幸福的模样落在兰舟眼里,使她也雀跃起来。她知道,哥哥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有个完整的家。
兰舟不自觉地垂下头,掩饰似的咬着手里的馒头,说要出去欣赏风景。傅林声欣然应允,嘱咐她不要跑远。
走之前陆景明又往她手里塞了几块点心,她出了门就缩在门旁,看一会儿蓝天,又回头偷偷往屋里张望。
许是触景生情,又或是无聊,她喊了声翠花,不管祂听不听得见,自顾自地絮叨,轻轻的,低低的,叶落似的。
“我记得,穆春鹤的后妈给他生了个弟弟,他爸爸的生意一落千丈,春鹤哥哥被放弃了。他从小就跟我们不一样,什么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穆春鹤喜欢教育他们,因为他是五个人里最大的,他爸爸又有点小钱,说要培养穆春鹤做接班人,对他严加教导,他从小就比大家要更受大人宠爱一点。
外婆对兰舟说,春鹤以后是要做大人物的。
“春鹤哥哥家破产后,搬家搬到我们附近,后头有个山坡,他爸和后妈吵架不给他吃饭的时候,他就会去那里,野草高的可以埋没一个人。”
山坡上的野草高的吓人,兰舟被告诫不允许去那里,外公吓唬她,里面藏着坏人,女孩子过去就会被拽进去,出不来了,永远留在里面。
兰舟不敢去,傅林声敢。
“姐姐不知道,她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人告诉她野草地不能去。”兰舟咬着干巴巴的馒头,尝到了一丝咸味,“翠花,我不是想跟你诉苦,你也不要觉得我爱哭。”
只是想到他们再没有这样的日子,难免哽咽。
“翠花,你们做的这些是NPC吗?有没有可能是真的他们啊?”她自言自语地说着,陷入幸福的幻想,“他们没死,去了另一个时空,你看我来到这个世界都是享福的,是不是他们提前布置好的?为我们的再次相遇做准备。”
系统沉默,回答她的,是从另一个时空的墓碑前飘来的风。风里,有山坡上野草的味道。
那里埋葬着四个孩子。
“你怎么坐在这里?”
兰舟回神,发现亭风正弯腰看着她,身后还有一位穿着邋遢的人,貌似是道长。
她起身,左手在外右手在内,左手大拇指插入右手虎口内,掐住右手无名指根部,右手大拇掐住右手中指上纹,外呈太极图,内掐子午诀。
亭风很意外:“你拱手礼真标准。”
兰舟心想,就是你教的。
里边吃饭的人都出来了,纷纷行礼。玉衡道长回礼后兴致缺缺:“我还是比较想去看看我炼的丹怎么样了。”
“无礼。”
边上几位道士反应过来躬身作揖,让出一条路:“开阳道长。”
从后面大步流星走来的便是开阳道长,其面目威严,穿戴齐整,与衣衫褴褛的玉衡道长对比惨烈,看着就是一丝不苟的人,声音沉稳深厚:“几位公子小姐,有失远迎。玉衡说话不经大脑,多有冒犯。我是开阳,也是九星观的主持,由我来招待大家吧。”
玉衡道长乐得清闲,刚要开溜就被开阳道长制止:“你去给我打扫道观,没打扫完我就告诉洞明你又浪费了他的草药。”
亭风乐得看玉衡道长吃瘪,下一秒就被玉衡道长拽着一起去打扫道观。开阳道长陪着几人一起用斋饭,再三感谢穆春鹤修缮道观的善举,称他福主。
穿过飞玄阁往里走不远,就是西跨院。中间隔着一大片园林,同样隔绝了香客的吵闹,十分僻静。
树阴潋滟,绿波纹一荡一荡,泛着金光。开阳道长听说几人是为中秋团圆而来,立刻让人去收拾出房间,特意说明要西跨院的房间。
傅林声关切地询问苏昀中的近况,十分忧心:“昀中不来吃早饭吗?刚刚吃饭没有看见他,他一向早起,是身体不好吗?”
“请福主不用担心,隐元那里有小厨房,苏少爷旁边的两位小公子会做点吃食,避免苏少爷来回走动累着。”
十一十六会做饭?兰舟感到不可思议,那俩二货居然比她有用。
屋里,兰舟口中废物的十一十六正收拾了碗筷,苏昀中无奈地看着忙前忙后的两人,试图帮点忙,又被强烈要求去晒足太阳。
十一给他端了杯茶拿了本书,准备的十分妥当:“少爷,这会儿日头不大,您在莲池边好晒晒太阳。虽说秋天了还是热得很,要是下午再晒小心染了暑气。”
苏昀中觉得可以干点小事他俩也不让干,每天针灸药浴,完事看看经书下下棋,气色好了不少。隐元道长说他就是爱操心,天天想这想那搞的。
“没办法。”苏昀中叹气,“也不敢说我有多爱民,终究是我父亲不干事,我能做多少是多少。”
隐元道长笑而不语,指了指天。
日复一日地晒太阳,苏昀中终于发现哪里不对:“这莲花怎么不会凋谢?”
与他下棋的隐元道长瞥了一眼莲池:“那是二十年前洞明培养的九曲莲,常开不败,若是凋谢就是死了,不会再长了。”
“那这池子里的莲花年纪岂不是有二十岁了?”苏昀中惊叹不已,想凑近去看,一不小心一脚踩进莲池,湿了裤脚。
隐元道长哈哈大笑:“就一岁。”
“一岁?”
“对啊,上一池子被我们放炮仗搞毁了。”
苏昀中:……
思绪回笼,苏昀中赏着满池粉绿,有些可惜兄弟姐妹们看不见,若是他们在——
“昀中兄!”“昀中啊。”“昀中!”“苏昀中!”
肯定会这般闹腾。
“昀中兄怎么不理?”
“睡着了吗?”
半合着眼的苏昀中看见莲池对面站着他心心念念的兄弟姐妹,一个个笑着大喊他的名字,水漾莲开,叶落心安。
他轻轻晃着躺椅,身上盖着他小时候盖过的被子,现在只能给他当毯子,连腿也盖不全,破损的地方被傅林声绣了朵花,小小一朵粉色的花,开在他的心上。
没有他们,他怕是早早夭折了。
傅林声常说,他要多笑笑。苏昀中便扯出一个笑来,“笑得不好。”傅林声点评。
陆景明比划着笑给他看,给他打样。
“笑得难看。”傅林声锐评。
往往这时的吵闹,会让他笑得很开心。
如今清静了,他还有十一十六陪着,日子不算孤单,只是十一十六不爱读书,说不出诗词歌赋,不懂他忧心苦闷。
他幻想着,梦中的姑娘会不会再一次从哪里突然出现,撞掉一块瓦砖,引得梅香四散,唯她独立在墙头。
“苏昀中!”
这次声音比前两次还要大,苏昀中猛地睁开眼,莲池对面的人向他大步跑来,连一贯注重形象的穆春鹤都向他奔来,傅林声抛开闺秀礼仪,步摇晃荡着,冲在最前面的兰舟被陆景明一把薅住高马尾往后推,大吼:“我是第一!”
在苏昀中震惊的目光中,兰舟以一步之差成了第二,陆景明像个弹珠似的扑进苏昀中怀里,兰舟不甘示弱扑到另一边,穆春鹤紧随其后,一把扯开陆景明:“起来吧你!”
傅林声没地方了,绕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头,感受到大力拥抱的苏昀中还没回过神:“你们怎么都……阿声姐姐,你不是回紫石了吗?还有兰儿,你不是在比赛吗?输了?”
幸福依偎的兰舟:“别逼我扇你。”
傅林声拥着他们,泪光闪烁,摸着苏昀中的后脖颈:“穿的怎么这样少?会不会冷?”
她不敢问毒怎么样,不敢问何时归家,种种担忧化为一句冷不冷。
穆春鹤和陆景明也是如此,一个个上下其手地摸索着,问他怎么腿是冷的,腰怎么细了,是不是没吃饭,衣服是不是没洗。
“洗了!是十六没洗干净。”
“这衣角上沾的什么污秽之物,昀中你也失禁了?”
苏昀中:“那是泥!”
陆景明:“为什么要说也?”
本来想直接发一万字的,想想还是拆两章吧,主要有点晕字了啊啊啊怎么写不出我想要的感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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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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