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走到台下的时候宫司的话还只说到一半,我猜她看见的模样的时候很惊讶,否则也不至于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刚才的话。
我站在人群的中央,以这幅有些不协调的打扮,焰火烧得很旺,蹿动的火苗不停跳跃起舞,映衬的宫司的脸很红润。
她今日的打扮和过往的都不一样,我想今日应该是我见过她最意气风发的一幕。
用这样的模样告别也不错,我看着她,露出一抹笑。
原先安静的周边突然就喧闹起来,听见一阵整齐统一的脚步和盔甲兵刃碰撞摩擦的声音,我没有转过头,就听见那声音越来越靠近。
宫司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她说话的声音也消失了,那副表情僵持的模样,很滑稽。
她看了看我身后,又看了看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啊——”有人在尖叫,面对突如其来的士兵感到恐惧,脚步慌张的躲避,有的强装镇定,却被利刃威胁束缚。
一个陌生的浑厚的声音开嗓,宣告让所有人都安静。
兵器整整齐齐的敲击在地上,发出令人战栗的声响,“不得违背,不得违背,不得违背。”
这声响直到所有人都停下流窜的脚步,不敢大气的喘气才停下。
“宫司,有人检举你,你可认罪?”那道身影再度从我的背后响起。
宫司的脸很僵硬,她还想要强撑着脸面,说:“我何罪之有?我不认。”
“你可知是何人状告你?”那人问。
“不知,但我行事无愧。何况我一直身处于神社中,能够做出何等违背律法罪恶滔天的事,竟然请的诸位大人前来?”她问,腰杆挺的笔直,似乎只要她不松口,她就是无罪的。
“正是因为你一直居于神社内,我们才来捉拿你,你不仅犯了错,更是大错。”那人道,“律法无情,皇家威严更不容得你冒犯,天皇早已明令颁布禁断令,而你身为神社宫司,竟然行如此大错。”
宫司摇了摇头,说:“我没错,天皇若觉得我有错,又怎的会来神社参拜?诸位在座的,又怎么会在此,若是我有罪,那在场的各位莫不是我的共犯?”
“这你就是在拖人下水了!”
“若是你真的私底下做了什么勾当,我们怎么会知情?”
有人沉不住气回怼宫司的话,宫司没搭理他们,甚至没用正眼看他们。
“肃静。”那人大吼了一声,“朝廷卫军经人检举,前来问责,其余人等皆不得干涉,如有再犯者,当已不敬天皇之罪处理。”
他又看着宫司,道:“天皇正是知晓了此事,心觉受人蒙蔽,才让我们前来,如今外头风声四起,这是对天皇,对天神极大名声极大的受损,你若老实交代伏诛,我等可以从轻发落,如若不然,必将不择手段。”
宫司嘲讽的看着他们,道:“倘若真的有什么诸位已经知晓的罪证,何不妨早些拿出来,若是没有,就莫要再此逗留了。这么多人,未收到神社的邀请擅自闯入,才是天神的不敬。你们竟然还让马匹进入神社,可还将天神放在眼中?今日是我社的祭礼,被尔等这般打扰了,余年若有何灾情,都是你们的罪孽。”她说着闭上眼,是满目慈悲之态。
“宫司,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人感叹道,“事已至此,你竟然仍旧大意凌然,莫不是比我身后这些经历百般生死的将士还要铁石心肠,你满口仁义,就不曾觉得羞愧难当吗?”
宫司不再费劲的和他争论,她跪坐下来,看着我身后的人,也看着我,道:“何必多逞口舌之能,尔等既然已觉得我触犯律法有罪在身,我便是长出三寸不烂之舌口若悬河也无法将你们说服。那就照该做的法子来做吧,这位大人,请。”宫司朝两旁摊了摊手,面带怜悯的看着所有人。
我觉得自己真是应该学习一下她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倘若我能做到这样……
来者见她这般,也没再多言,而是指挥着手下的人到处去搜寻物件。还好青凛已经将我们还需要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样即使那些士兵行事十分潦草,将我们的居所大肆破坏也没有关系。
身后有一切动静我都没有回头,我一直看着前方,盯着宫司的身影。
只要她还在这,只要她在我眼前,她就跑不了,我手心湿漉漉的,出了一层汗。我很紧张,比任何人都要忐忑不安,心里想着各种事情。
许多证据我都放在了很明显的地方,但是也只是些蛛丝马迹,最为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藏的很好,还是需要他们花费些功夫才能够发现的。
就算到最后他们没有发现,我也能够站出来将证据承上去,只是那样我就走不了。
作为证人,我会被要求留在这里。
那样我就再也走不了了。
所以我很紧张,但是不后悔。只要可以……
时间很漫长,我一直在掐算过去了多久,数着心拍数,每过去一刻就在自己的指腹划一下,我在演算他们现在已经搜寻到哪个地方,哪间屋子。
在神社内待了的十年,虽然期间多次有地方重建,但是我已然用脚丈量过每一步路,每一个地方。
我对这里太熟悉了,熟悉到厌烦。
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跟青凛一起去瞧瞧外头的风光变成了什么模样。
哪怕粉骨碎身也在所不惜。
如若我一人走不了,那也无妨,只是有些遗憾。
我听着回来的人马一**靠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以我一人去换取神社内日后所有的女子都能够好过些,不也是件划算的买卖吗。
我想这个时候青凛已经拿到了自己的身契了,很为他高兴。
身契是我下台时宫司交给我的,她交给我的时候还在嘱咐我,叫我小心些,别想着胡乱跑。
我当然不会胡乱跑,我拿到手确认后就把青凛的身契交给了千叶夫人。而我,要一直一直看着她,直到确认宫司会被带走。
最后几个人也回来了。
我估算着时间,觉得他们应该是搜罗到了全部的罪证,肩膀慢慢的塌了下来,紧绷着的身躯开始放松,但没有全盘的松懈下来。
我很担心会有意外的突然降临。
“宫司,你当真不如实交代吗?”男子道。
宫司跪坐着,没有睁眼,说:“我已无话可说,大人既然要查,可查完了?查到了什么,便说吧。”
身后的脚步窸窸窣窣的,我听见纸张翻阅的声音,脊背微微打颤。
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开始念他们搜罗来的东西,有些是书信,有些是账本。
念完了一批,男子又说:“你可有异议,对于我们搜罗到的这些?可是有人污蔑栽赃你?”
宫司摇了摇头,说:“没有,这些皆属实,只是也不过是些生意往来和银票的赠与,若是单单就凭此要治我的罪,是不是难以让人信服。莫不是我神社就不许和其他商户、权贵往来吗?那这些烛火,石盏,信牌如何来?神社的开张又该如何?莫不是真叫我们日日顿顿只饮露水饱?”她嘲讽道,“账册金额往来之多,每一笔皆是有理有据,我经受的账本可是比宫里的都要清白,大人怎么能够给我泼脏水呢。”
男子道:“莫急,这不过是一部分罢,宫司,你再听听呢。”
那个年轻的声音又开始读其他东西,这会不再是那些东西,而是几份身契,上面的名字我都很陌生,也没有在神社里听过她们的名字。
可惜的是,里面没有我的。
我叹了一口气,倘若我的身契也在这其中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一种受制于人的感觉。我感受到背后那道视线若有若无的凝视,心里一紧,已经开始谋算去待会儿要如何离开才能避开他。
“宫司,我问你,这几份的身契的主人可还在这神社中。”男子问。
宫司闭着眼睛,放在胸前的手有点抖,她道:“这几份身契的主人同我年岁相近,有的甚至比我还要早些入神社,如今自然都已经离开神社去了。大人应该知晓神社内的规矩,凡是巫女,至多只能够留到二十五岁,再大些的都该遣送回家去了。”
“既然已经遣送回家了,为何身契还留在你这里,你为何没有归还给她们?”男子发问。
宫司沉默住了,我想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几份身契的存在。
“她们现在究竟身处何处!”男子厉声呵道。
“我不知。”宫司道,“但是她们的确已然离开神社,只是在走时未曾要走自己的身契,是以我也忘了。”
“听听,诸位听听,可有人离去会没要走自己的身契?天皇早已下令,凡已知事者,皆需去官府申领身契,如若丢失者,需杖责十五,且重新申领,这几人既没有取走自己的身契,也未曾在官府留存重新申领身契,又是如何躲过这么多年的?难道就一直哪里也不去,只待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再瞧这个,经由官府查验,这几人家中都已无亲属。各位也都想想,几名女子离开神社,一无亲眷,二无差事,三无身契,简直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到底去哪里了?”
宫司沉默了很久,突兀的笑了一声,“那有如何,大人想把这几条死没死还说不清的人命强加在我身上?我倒是好奇是何人检举的我了,几名女子的亲属?大人不是说她们都没有亲属了吗?您这般一桩桩的拿出来,可不成啊。莫不是想把这些假假真真的罪名全部堆积起来,给我治一个大的名头。我不认。”她还是很冷静,眼神轻轻地瞥过我。
一人走了出来,道:“是本王检举的你,宫司大人。”熟悉的声音开口,与我串通好的男子道:“本王见不得神社这种本该清净的地方被你如此玷污,所以才站出来告知天皇你触犯了私行巫娼之罪。”
宫司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她简直恨得牙痒痒,“亲王……哈哈哈,你?”她话语里嘲讽的意味完全没有想过要掩盖。
亲王在人前还想要装得不在意,在宫司蔑视的眼神下,神态自若的道:“正是本王不错,本王以身作饲,频繁的来神社参拜,正是为了私下调查此事,已然接触到许多实情,告知了天皇,不叫天皇被你给蒙蔽。否则若是哪日你当真靠着如此行径使这间神社成为国社,那当真是要叫天下人耻笑天皇了。一时受蒙蔽事小,一世受蒙蔽事大,宫司,汝之罪孽深重,于神社重大行□□之事,作风不简,更甚是逼良为娼,逼迫俗家清白女子作巫娼,以至逼死多人,且另有几人如今行踪不定,本王怀疑是被你私下贩给了商户,你可认罪否?”
宫司含恨看着他,道:“亲王此一眼,当真是将自己剥的一身清白啊。”
“自然,吾与几位至交好友都能够彼此作证互相警示,哪有叫你那么容易蛊惑污蔑的道理!”亲王道。
宫司站起身来,朝天狂笑一番,道:“不认,我统统不认。口说无凭,况且亲王与我近些年私交甚多,故意伪造诓骗我写下一些也说不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的话,安可以全盘相信!若是这般,日后天皇怀疑谁家有不臣之心也无需多查,只叫亲王去他身边待上几日便可说,此子居心不良了!我不认,我全都不认。”宫司最后一句话说的歇斯底里,眼神只死死的看着我。
我朝她笑了笑,神态自若。
“亲王,还请您再旁候着,不要影响臣行事,您虽为亲王,如此冒然上前,也是要被论罪的。”男子没给旁边的亲王面子,铁面无情的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又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上最后一份证据吧。”
年轻的嗓音再一次的响起,我闭上了眼睛,听着熟悉的每一个字,这份证据上的内容我背诵过无数遍,已经能做到倒背如流。
猫的眼睛在黑夜里像极了鬼火,我在熟悉的拐角看见肥猫蹲在那里,弯下身把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
“喵。”猫朝着我叫,我想起怀里还放着一些吃食,就把它拿出来想喂它。
结果猫一下子从我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它回到原来的位置,“喵”了一声,爪子不停的扒着地面。
是要我放在这里的意思吗。我把吃食放在地面上,猫就低下脑袋吃了起来。居然是这样,谁把它训成这副模样的。
猫又在叫,爪子不停的扒动地面。我又放下一块,猫吃干净,我又放,这次吃完后它没有继续抬头叫,而是爪子不停的扒着地面。
“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狗。”我轻笑,看着它不停地动作,有点担心它的爪子会不会刨土刨断,此处过去是屋舍,不深的地下说不定会有岩石,若是断掉了,它又是老猫,我该去哪里给它找大夫。
突然一道电光闪过,我想起中岛断掉的十个光秃秃的指甲。
谁把猫训成这幅模样的,在那之前,是谁把猫喂成这幅模样的。
我有些喘不过气,把两只手伸过去,跟猫一起挖。
那个坑很深,很深,能够吞没掉我的手臂到大臂中的位置,我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脑袋整个都钻了进去,终于摸到一卷纸筒。
纸筒里面进了些土,但好在里头的东西没有出问题。
我摸着背后那层覆背纸,眼睛发酸。
我没有当场把纸卷打开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先将这个深的坑给埋了起来,想要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很难,所以我又陪着猫在这里玩耍了一会儿,把四周都弄得一片狼藉。
青凛问我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只说都是猫的错。
“猫老了,怎么还这么爱闹腾。”他问我。
我说可能是饿了,让他能不能去喂喂猫,我好累,想歇一歇。
他离开后我才将纸卷打开,我不是想要瞒着的,只是不想再多一个人承受这份苦痛。
中岛将一切都事无巨细的展露出来,她知晓宫司的野心,知道她的手段,明白那些前日还在说要想着如何如何后一日就突然消失的伙伴去哪里了,于是她从年幼就开始装疯卖傻,但又偶尔展露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可利用处。她行踪不定,所以宫司无法在需要人利用的时候找到她,但是她又知晓,倘若自己一直活着,宫司永远只会十分小心谨慎的行事。于是她调教好猫后,就毅然决然的将知晓的一切埋藏起来,同时也埋葬掉自己。
我读到了中岛的绝笔信,她说:
【我不知晓这封信最后是哪个人读到的,可能是澄子,也可能是青凛。这让我很苦恼,应该喊丫头还是小子。】
【算了还是写丫头吧。】
【万一这个时候青凛还是穿着女装呢,那多不好。】
【对吧?澄子。】
【我知道第一眼看见这封信的一定会是你,若是青凛,他会选择先将信交给你。】
【笨丫头不会在为我掉眼泪吧。】
【拜托,收起你那些无用的眼泪好吗?我先你嘲笑一下。】
【不要把我的信打湿了,那些我搜罗起来的证据更不行。】
【如果让我知道你最后没有让宫司受到该有的惩罚,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我会把你揍的脑袋发昏。】
【算了,罚你一点都没有意思,你要是没有做到,我会去责怪青凛的。】
【所以你一定要做到啊。】
【我知道为了青凛你什么都会做的对吧?笨丫头。所以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说,他会毁掉这里的。】
【所以,请你尽情的摧毁掉这里吧。】
【我不知道我的坟会在哪里,但是应该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请你摧毁掉这里后帮我把那个瓶子带去海边吧。】
【瓶子里是我断掉的十根宝贝,怎么不算是我的骨灰呢。】
【一定要坚持下去啊,澄子。】
【最后,你知晓青凛的心意了吧?如果你还不知道的话,快去先告诉他你的心意吧。】
【中岛惠子绝笔】
我保留了中岛的绝笔信和装着她劈断的指甲的小瓶,看着上面隐隐约约的血迹,将两件东西一直都随身携带,其他的证据塞回了原先保存的纸筒里面,我将它们藏了起来。
现在它们终于都重见天日了。
我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一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
宫司的表情很精彩,一直不断变化着,从惊愕,不敢置信,怀疑,震怒,到最后的虚无。
那是一张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只是她的身子再也直不起来,她瘫软在地。本该是她收获许多崇敬膜拜的高台变成了使她当众被揭开假面的处刑台。
我想她其实可能也忘了,忘记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的事情,所以才会双眼空洞无神。
我的眼里早没有了愤怒,只有平静。
“宫司,以上,你可有疑议?”男子正气凛然的道。
宫司没有理他的话,只是呆呆的坐着,唯一的变化是没有最先前那份底气在了。
于是男子开始宣判着她的罪行,所举出的一条条律法背后,违背它们的代价已经足够花费掉一个人九生九世的性命。
我听见毛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是有人在当场奋笔疾书记录着一切。
等到男子大声的朗读完一切,宣称此事结束,要将人扣回狱中,周边才开始突然爆发一阵窃窃私语。
“天啊,这天底下竟然真的有如此之事,实在是从未听说啊。”
“罔顾人伦,罔顾人伦啊,我竟然听着此人说了这么久的长篇大论。”
“她怎么能行这些事呢,这可是神社啊!”
“我就说这种没有根基的野神社不可信,还是要寻那种有底蕴的,多年的神社,那里头去参拜才有效吧。”
“别说了,改日,不,明天我们就去其他神社参拜洗洗晦气吧,太可怕了。”
……
宫司听到男子宣告自己的判决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听到人群里的窃窃私语时她的表情开始变化了,甚至站起了身来。
“不许走!都不许走!”她走路很不稳,嗓子沙哑的嘶吼着,“都不许,不许去,不许离开!”
她突然暴起,手竟然直接穿过燃烧的火焰,抓起一块在燃的碳火,就往左方的人堆里丢,“不许走!不许走!你们死也要死在这里!我会,我会将你们的灵魂送去安息!”
碳火砸到了人的身上,很快局势就一发不可收拾,火焰引到了人的衣服上,那人还不肯当场把衣服脱掉,也没有原地打滚,而是不停的用手扇动,结果贪食的火焰不仅蔓延开来吞嗤掉他的衣袖,还有火星也被扇动的飞往其他人的身上。
尖叫,咆哮,哭泣,此起彼伏。
在本该肃穆的神社内,本应该进行着一场盛大而圣洁的的祭礼,它是为了祈福,为了祝愿百姓生活安定而准备的。
此时此刻,我想如果真的有天神存在,他一定会感到焦头烂额罢。
局面骤然失控,几个士兵想上台去先控制住宫司,却见她把台上所有的火焰都给推倒。
台上本身铺着一层厚实的毛毯,火焰连绵不绝,沿着台面扩散开来形成一个火圈,将宫司包围在里面,它们隔绝了士兵前行的步子,也阻断了宫司离开的可能。
火星子蹿的很高,空气都散发着热意。其实如今本该是偏凉的天气,但是大火有了足够的饲料,台上的毛毯为它一边规划好前行的路线,一边是它最忠诚的饲养者。
我看着宫司被火焰包围的模样,看不清她现在有没有感到慌乱。
我听见她在说什么,在撕心裂肺的嚎叫,可能还是在挽留着人们不许他们离开神社罢。
身边人的火势还没有熄灭,甚至愈演愈烈。
但是我不能停留在这里了。
我该走了。
此时此刻,身边没有人留意我的存在,背后的无数双眼睛都被烈火给焚烧,火焰是我最好的遮掩,而我知道,有人在等我。
于是我蹑手蹑脚的离开,离开这里,走上参道,我开始赤着脚疾走,脱下沉重的木屐,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从头上扯下那些华丽的不属于我的装饰品,有它们在,我在人群中显得耀眼夺目,所有人都可以一眼瞧见我,但是独独没有自由。
所以我将全部的累赘都抛下,仍由它们掉落在地上,我顾及不了它们是不是会粉身碎骨,会不会变得残破不堪。
我要逃。
最后我的身上只留下最为重要的东西,中岛的骨灰还有绝笔信,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在熟悉的拐角口,猫在那里等我,它的身上绑着我的纱帽。
我没有时间跟它告别,将纱帽从它身上摘下带在头上后就向外奔去。
我希望猫能够嗅到离别的气息,这样它就不会等待我下一次归来去摸摸它的脑袋。
……
我瞧见了鸟居,枣红色的石柱很醒人的眼。
我听闻这代表是神社的入口,进入鸟居后也代表着人类离开了世俗界而短暂的踏入了神长息的领地。
而此时此刻,我是要逃离神所在的居所了。
我跨过了鸟居,听见喧哗嘈杂的很多声音。
一匹喷着热气的骏马就在那里等候,马车外有一个带着草帽车夫,而马车上一双手将帘子掀了起来,我看见了青凛。
他已经久候我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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