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轮子轱辘轧过马路上的积水，刚下过一阵雨，空气又闷又湿，叶子都蔫巴了。
一间新修好的公寓楼立在居民房附近。因为是新楼，租客不多，前台百无聊赖地将台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门被推开，一道清冷的声音落下:“您好，我要租房。”
前台惊喜抬头，好不容易才来一个租客，顿觉浑身充满干劲:“请问要租多久？”
“一个星期。”
前台一抬头，便看见来人长相，震惊地捂嘴，尽量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好大一帅哥!看样子年纪还不大!
“好的。这里有一厅一房，一厅两房，还有……”
“我要一厅一房就行，谢谢。”
“好的。请出示身份证。”前台微笑。
她看着男生的身份证，忍不住多看好几眼，接着打开手机找出房间的视频给他看要他挑一间。
挑完，交接完房卡，将租金一气付完，填入住的信息。他的手机搁在台上，正在嗡嗡震动，显示有来电。
男生自顾自地填信息。前台忍不住提醒道:“那个，有电话。”
男生看了一眼，随手掐掉:“谢谢提醒。”
前台脸稍红:“不，不客气哈哈。”
目送他拖着行李箱搭电梯上去，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突然觉得接下来的日子都不无聊了。她看着表格上的名字，江吹郁。目光又落到旁边的一栏二次分化性别上，填的是beta。
不要命啦！beta的颜值居然也可以如此逆天!
裤兜里的手机又开始新一轮的震动，江吹郁叹气，边用房卡刷开房门，边接通。
“小郁，刚刚怎么不接电话?”
“有事。”
“什么事啊急得连电话都不能接。”话音未落，那边似乎是换了个人接电话，他则关上门，打量着这新环境。
“小郁。”那边果然是换人了，换成他的爸爸许乘月。江吹郁推开浴室的门，打开水龙头，应了一声。
“到地方了么？新环境怎么样呀？”
“到了，还行。我租了房。”
“那就好。你们并过去的校区离家里远了些，这次爸爸没有时间陪你一起过去熟悉环境，过两天等爸爸有空了就和你妹妹一起过去看看你，好吗？”
“……好。”
“哦对了，等会记得先去把体检给做了啊。”声音温温柔柔，江吹郁靠在墙上，抬手捏捏眉心:“好。”
“体检结果记得发过来哦。”
“好。”
最后他们还说了些什么，他没有一点印象，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应好。
挂断电话后他呆上好一会，才打开行李箱开始整理收拾他的行李。
杏江一中分主校区和分校区，每到高二分校区就会合并回主校区。主分校区隔得距离远，一来一回坐地铁也得花费两个小时。
江吹郁正好是分校区的，要合过来主校区上学。
好容易将行李收拾完，他拎伞出门导航去附近的医院。
每家医院都有检测二次分化性别的部门。江吹郁熟门熟路地挂号，再熟门熟路地进行惯例检测，拿到的报告也是他熟悉的四个英文字母:beta。
看到报告结果，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叹。拍照发给许乘月后，他将报告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他来时本身已是下午，经过一番收拾和体检下来，离开医院已是黑夜。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又无人管辖，于是他关掉导航，自己随心乱走。走着走着，他眼前一亮，竟是随机到夜市这边了。
阵阵香味扑鼻，江吹郁才发觉自己饿得厉害。
他挑了家烧烤摊。
点了一大串东西，有个少年围着围裙，端上来时顺手给他一支绿罐子王老吉。
江吹郁愣了愣:“我没要这个。”
“给你的。”少年朝他眨眨眼:“新客福利。”
“谢谢。”
他太饿了，闻着味儿就觉得诱人，如今一吃，烧烤火候掌握得当，汁料足，令人食指大动。
这家烧烤摊的摊位爆满，大多男人光了膀子，大声吹水，啤酒整打往桌上送。汗味，烧烤味，浓烈的酒味，嘈杂的人声，是夏天夜市独有的热闹。
空气中好像还有很多味道，香的甜的，苦的酸的混杂在一起，闻之作呕。不过这气味只出现了短短一瞬间，很快江吹郁专注地吃烤肉，不再管什么味道。
人杂，什么味道肯定都会有的嘛。他是个beta，闻不到信息素。
不过很快他就被其他事情干扰了。
“妈的!老板，这怎么回事!菜里怎么还有垃圾!”
老板闻声赶来，擦了擦汗:“怎么可能呢，咱们这个烧烤摊是绝对干净的……”
一桌醉汉齐齐站起，喊话的人端着盘子，指着刚扔上去的垃圾，逼视老板:“这不是垃圾是什么？嗯？”
说完，他手一倾，正要将整盘烤肉都往老板身上倒。
忽然，他的手腕被攥住，盘子换个方向，往他自己身上倒去。稀里哗啦，醉汗烫得跳脚，也狰狞了:“找事是吧？”
“谁找事，有话好好说嘛。”
醉汗恼了，回头一看，那个围裙少年握着他的手腕，眉眼含笑，笑得如沐春风:“别站着，站着多累啊，都坐下，有话好好说。”
“呸。”闹事的醉汗大力甩开少年，吐了口口水，“兄弟们走人了!”
小摊老板急得跺脚:“钱还没给呢！”
醉汉再被抓住，少年仍然露出标准的笑容，和蔼可亲道:“先别走啊。”
老板在旁边飞速计算:“啤酒，烤鱼翅烤白菜……一共653，微信还是现金？”
“结什么账?给什么钱？”醉汗甩手，“烧烤里有垃圾还有理了？不怕吃了生病，还有脸收我的钱？”
这时有人在人群中大声说:“胡说!我明明看见你捡了垃圾放进去的!”
“谁!胡说八道!你们是想找茬是吧？”
围裙少年深吸一口气:“不找茬。把账给结了就完事。”
“完什么事，这事儿没完!”
“欠扁是吧？今天就让老子来当你爹教训你!”
酒瓶子敲碎，酒液飞溅，吃烧烤的人哗啦散开，熟练地掏出手机报警。
江吹郁震惊地看着不过短短几分钟就乱成一团的乱象。小摊就这么丁点大，他还没来得及抓些烧烤让开，桌子就被撞翻，烧烤哗啦散了一地。
他瞪大眼，不可置信。
一双手拽住他，将人往后一拉稍稍远离战场。江吹郁闻到了烧烤味，偏头，拉开他的是烧烤摊老板。
忽然，老板猛得掐住鼻子，迅速从身上摸出瓶小喷雾对着身上一阵猛喷，犹豫一下下，也对着江吹郁狂喷。
有人喊道:“神经病吧！乱释放信息素干什么!腺体不要可以捐了!”
打群架，往往有无辜人受牵连。
那少年一打六，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现在又有人乱释放信息素……
江吹郁闻不到，但他会观察。围裙少年显然受信息素影响，被波及到，动作都慢了。
书上说，当别人信息素失控时，自己身上恰好没带隔离剂，可以借助其他味道浓烈的气息掩盖。
浓烈气息……
默了默，江吹郁顺手捞过滚落地上的啤酒，猛地晃晃，对准围裙少年，开盖。
噗嗤——
正在这时，警笛声响起。车上跳下来的民警将斗成一团的人拉开，一窝端送上警车。
正当江吹郁准备深藏功与名时，围裙少年忽然抓住他。
……
江吹郁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打架的人里没有他，为什么他还是被端来了警局。
身边一块儿蹲的人还有围裙少年。现在他解下围裙顺了顺，搭在手臂上，朝被他拉上来的同伙道:
“你好，我叫江误。误会的误。”
少年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伸到他面前。
他伸手握上:“江吹郁。吹散的吹，郁郁葱葱的郁。”
“我没有打架。”江吹郁看着他说。
我甚至还帮了你。
“我知道啊。”江误看着自己手上腿上的伤痕，啧了一声:“你还帮了我呢，我的救命恩人。”
“那……”
看出他的疑惑，围裙少年道:“冒昧拉你上来是我不对，我道歉。不过，我拉你上来，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
“你是beta啊？”江误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嗯。”
“没关系，那更好了。你会演戏么？”
对面抱头蹲着的就是闹事的六人，江误不得不离他很近，压低声音说事:“法律明文规定，出门在外不能胡乱释放信息素。他们今晚乱释放信息素，按轻重程度来判，最少会蹲三天局子。”
“你是beta，闻不到味道。可我是omega，我会受影响。懂了么？”
江吹郁没立刻回答，而是看着少年正值青春美好的身体，肌肉结实漂亮，怎么看都不像是omega。
“怎么啦，还不允许omega身强力壮啦？”江误笑着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就当帮我了好么？我看你眼生，以后出门在外，叫一声误哥，江湖上就没人敢欺负你。”
江吹郁心说到底谁容易被找茬。
但他还是应下了:“好。”
听到肯定的回答，他的左肩顿时一重，江误砸在他肩膀上，手虚虚地抱着他，果真开始虚弱起来了。
他和江吹郁一块儿被问。见江误弱弱地阐述事发情况，边说边面色潮红，虚弱地靠在江误身上，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楚楚可怜。
女警问江吹郁:“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江误就亲昵地碰碰他的脸，一脸羞涩:“他……我们是恋人。我在烧烤摊打工，他在一旁陪我。”
“原来如此。”
烧烤摊老板计算完损失费用也赶了过来。一看到江误的样子，他立时明白过来，上道了，口口声声说要为他的得力助手讨个公道。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得人心酸无比。
有老板售后，他们很快就被放走。
直到离开，江误还一直赖在江吹郁身上不走，还拉着他，嗲声嗲气地撒娇:“哥哥能不能送我回家呀～人家今天受了伤，需要哥哥的安慰～”
江吹郁轻声细语地说道:“哥哥还没找你算账呢。”
说罢，他被自己恶心到了，搓了搓冒起来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哈哈哈……”江误朗声大笑，终于舍得分开了:“谢谢你了。今天我江误欠你个人情，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话……”
“我饿了。”
“尽管跟我说……啊？饿了?好说。哥带你去吃经过误哥测评认定的蛋炒饭。绝世美味。”
江吹郁:“刚刚喊谁哥来着?”
江误愣了一下下，笑道:“你是哥你是哥，走吧哥，吃蛋炒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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